他们头上同样是戴着一顶黑色檐帽,前檐是黑皮的,有边,两头镶有两个铜扣,挺新时的。
刘福禄跟栗永禄的思想不一样,他觉得这个辫子甩在脑后就不是一个男人的风格,每天对这个烦恼的东西梳梳洗洗的很误事,做起地里活来还是个累赘,有风的天气那辫子里面尽裹是灰尘。
就像他反对女子缠小脚一样,虽然他说不上个子丑寅卯来,总觉得不是回事情,好好一个女孩子非得受那个罪不可。
不过女子缠小脚也有些家庭不缠的,不缠脚的家庭只不过是让乡邻骂你这个家长没个教养,是个不懂事理的小户下贱人家,不缠脚的女子迟早是个做奴婢的,连做个小妾都不配。
刘福禄不相信这些是什么没教养、不懂事理,主要是缠脚受罪,才有的家庭的女子躲着不缠,家长也没那心思强逼,躲即躲过去了。就像现在他的女儿,上面不让缠了,就放任她们不管了,他刘福禄也是就坡下驴。
男人留辫不一样,留辫不受那个洋罪,想留不剪就留下了,不像女子那样又受罪又误工的,没有个三头五年是成不了一双三寸金莲的。
刘福禄有个预兆,摸摸光溜溜的额头再缕缕后脑勺的辫子,感觉世道真的要变了,他好像感觉心里有一种莫须有的轻松。
他没有问保银、保顺到底来家干什么,但是他看到儿子们都一个个长大了,都是五大三粗的后生,他的心里已经踏实了,他就对他们头上那个已经剪掉的辫子感了兴趣,如果势头没变,那个吃了豹子胆的敢剪掉大清国老祖宗的辫子呢,一定是他们学着哪里的新花样呢。
最主要的是他觉得他们是从游风约回来的,只要是从游风约回来的,他们所做的事就应该没错,即是错也是他们应该做的,就像当初义和团那样。
第二天刘福禄就交代了山来几句,让他把地里的农活多教刘保山做,让他慢慢适应,便赶着牲口往游风约走了,地里的活儿和家里的事他都交给老三保山了,老三就在庄上读了几天书,早早的他就把地里活让山来教给他了。
他本想让老大老二到游风约乡学学习,也像保金那样有个出息,中途说是上面废除科举考试了,以后再没有什么贡生、进士之说了,也就是说想让儿子们再当个京官恐怕是不行了。
遇到让他一时不懂的事情,他就习惯跑到游风约去见见师父和众师兄师弟们,特别是师先生。只要他去到那里走一遭,回来就知道自己该怎样来做事了,那里就像一个了解世事的窗口,是他的指路明灯。
到了游风约正好赤岗在拳房,见他头后面也没有了辫子,刘福禄心里有底了,确定两个儿子没有干那些不冠冕的事,拳房又增加了不少新徒弟,问师父们,赤岗说师父们都已经居家养老了。
刘福禄提及师尚先生,他说:“听说师先生也已经过世了”。
一听这个噩耗,刘福禄心头一下子凉了半截,自闹开义和团,他跟师先生就再没有见过面。
赤岗告诉刘福禄保童、保蝉都还活着,保童在新军当兵,保蝉在租界。
刘福禄又听到这件好事,又是喜出意外,百感交集。
究竟保蝉她们到底在为谁服务,赤岗也不清楚。那次偶尔遇见她们,赤岗本想知道她们到底在干什么,始终没有问出来。
她们硬说是给义和团做事的,赤岗始终不相信,他这个义和团的师兄都不知道还有什么秘密组织,她们两个女子能找到义和团的秘密组织?但是她们守口如瓶,说这是她们的保密纪律,违反了就是死罪。
现在到处都是“革命党”,什么“光复会”、“华兴会”、“兴中会”。她们难道跟他一样参加了什么革命团体?
当时赤岗还跟刘保金有约,不得不跟她们告辞而去。
“光绪帝驾崩了,老佛爷归西了,这大清还在吗?”刘福禄突然问赤岗。
赤岗知道刘福禄来游风约找师先生的意图,于是他就跟他去乡里见到李三太,李三太已经不再担任乡首了,现在是县上的议员,比先前清闲了,他跟师先生一样都是懂得天下事的文人,他赤岗会武不会文,即是知道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