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不过是一时财迷心窍,见利起意,被董家主撺掇,这才做了糊涂事,家主……”一个叶姓子弟跪着向前几步,抱住了叶勤的大腿,“这真的是第一次,第一次,以前从没做过,都是董家主……”
叶勤一脚将年轻人踢开,伸手提起儿子,咬牙切齿了半天,却终究没说出半句话,只能将他狠狠的摔在地上,重重地叹了口气。
“叶家主老来得子,少不得溺爱,这也是人之常情。”莫雪歌站起身来,生怕叶勤一时护犊心切,迁怒雪千影,便向前几步,将雪千影挡在身后。
“我怎么就生出这么不仁不义的东西!”叶勤收了剑,摇了摇头,指着方才过来求情的门下弟子,“我是他老子,他是个什么东西我会不知道?鬼才会信你们这是第一次!说,你们究竟祸害了多少良家女子?”
弟子不敢说,叶新被摔得极重,也说不出话来。他又转身看了看董武,指着他半天没说话。最后还是唉了一声,扑通一声,跪倒在莫雪歌面前。
“是我教子无方。”叶勤垂下头,“此举触犯六律,也违背了康州律法和莫氏家规。我叶氏甘愿领罚。”
终于缓过一口气的叶新扑上来,伸开双手拦在父亲身前“莫家主,莫家主,这件事都是我做的,跟我父亲没关系,他不知情,他不知情啊,你放过他,要杀要剐你冲我来,放过我父亲,求求你,求求你……”说着,叶新扑倒在地,一个劲儿的给莫雪歌磕头,为他父亲求情。
仙修之间不兴跪礼,除非祖宗祠堂,或是师父长辈的大日子,又或者就是犯了什么大错,否则膝下黄金不可轻,身为仙修,是轻易不会给人下跪的。
更别说是磕头了。
莫雪歌看着叶新,叹了口气。这个叶氏少家主,是康州极为出名的草包,难得有几分一人做事一人当的叶氏风骨,而且总算是知道孝顺父亲。但这些还不够轻罚他的理由,哪怕看在叶勤的面子上,毁去灵海,打成废人,也在所难免。而自己只要留他性命,便已经算是天大的开恩了。
莫雪蝶看出姐姐的为难,上前一步,一向柔软的人,却也拿出了莫氏儿女的气势,指着董武道“事到如今,董家主又有何话说?”
董武惨然一笑,毫不挣扎“桩桩件件我都认。所买卖的女子,所获钱银,我有一本账册,就藏在我书房书案的夹层里。莫家主派人去取来,一看便可定罪了。”
莫雪蝶又道“那你教唆叶少家主违背律条、贩卖人口、逼良为娼,这罪名你认不认?”
“认。”董武干净利落,斩钉截铁,“可二小姐是否也该问一句,我董氏、叶氏两家,虽不如你莫氏久远,但好歹也是立家百年,为何要做这等伤天害理的勾当?”
莫雪蝶微微一愣,她没想到董武认罪利落,但反问的话更如刀似枪,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莫雪歌本来想叫莫平亲自去取账册,但莲芙自告奋勇走一遭,见雪千影颔首,她也就答应下。自己转身看向董武“你说,我听着。”
“莫家主,”董武挣扎了一下,站直了身形,声音不大不小,不疾不徐,仿佛他不是罪魁反而是那个审判者。“您在兴亿,坐拥整个康州,山川田地,江河湖泊,指甲缝里都能抠出养活一家子的银钱。可我九平不同。我九平没有矿产,田地贫瘠也做不了草药和香料的生意,洞庭里的产出都被几个大城分了,轮不到我们,最多就是靠着码头做做来往行船和花船的生意。可这生意按照您的规矩,我们不能盘剥商户,更不能动花娘的卖身钱,除了正常的商税,多一个铜板都不能拿。我董氏上下百口人,叶氏亦如是,吃穿用度,睁眼张嘴,哪里不要钱?”
“可前些年长姐不是做主,免除了九平年年的贡税么?”莫雪蝶是当家算账的好手,脑袋里面算盘珠子拨弄几下,就知道董武没有说谎。养活一大家子确实是需要钱。以九平全城的产出,养活董叶两个世家,勉强算是收支平衡,想过得好一点,就得找点别的营生了。
“贡税是免了。可花钱的地方更多了。”董武冷笑,“莫家主登岸的时候,可否看见两个维修船只的船坞?”
见莫雪歌点了点头,董武接着说道,“九平的规模,撑不起两个这么大的船坞。来往的船只,除非遇上大麻烦,否则也不会专门为了维护保养在九平特意停靠。但上下游的大城都嫌船坞占地方,营收又少,不肯修建,最后全推给了我们。”董武指着门外,笑容中堆满了苦涩和无奈,更有几分气愤,“来往船只,我修一只就要赔上十几个工人的工钱。再加上他们的吃吃喝喝,不是小数目。而停船靠岸的船工们,在岸上的消费,根本抵不过这块开支。莫家主,我不想办法搞钱,用不了多久,我董叶两家的家底都要被掏空了!”
莫雪歌垂下双眸,神色晦暗。当初推脱修建船坞的事情她知道,但没有过问,更没有居中调解,最后听说是九平承揽下来,她竟然还觉得就能给九平多一点营生也是好事。没想到……
“是我失察。”莫雪歌开口致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