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漫漫,外头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滴在屋檐的青瓦之上,滴滴答答作响。
顾玉环惯来睡得浅,翻了个身便醒了过来,入目的便是一片黑压压的,外头雨水滴落的声音像是敲在她的心弦之上,有些渗人。
入了夜的扬州,十分宁静,她此刻清醒的很,往外看了一眼,看着窗边似乎站了一人。
突地心里一惊,唯恐看错了眼,手抓紧了锦被,微微坐起,看窗前的那人影确确实实晃动了一下,那身形高大,是个男子…是陈玄朗么?不不不,她想着,极快又否定了,陈玄朗住的那屋子她上了锁,没有钥匙是不可能出来的,即便是从那屋子的窗子出来,但她一向浅眠,定会听见声音的。
那这外头的人是谁?这般夜色,出现她她屋子外头的人,会是谁?
她不自觉地往床里头靠,屋子里静的她听得清自己跳的极乱的心跳。
“吱呀——”窗子轻声被推开,一股淡淡的香飘了进来,她用手捏紧了鼻子用嘴呼吸,只见那窗前身形一动,随后窗子轻轻被推开了,随后便是细碎轻盈的脚步声,明明很轻,在寂静的夜里她却听得十分清楚,似是踩在她的心上一般。
夜里静的可怕,她闭着眼缓缓躺下,那极轻的脚步声就在她耳边,她只觉心都快跳出嗓子了,只听见屋子里的东西被翻的轻轻地响。
她未得罪什么人,若是有人搜到她的屋子里来,她如今想的人,便只有一人了——陈玄朗。
过了片刻,她微微睁了一下眼,纱帳之外是一撮刚刚燃起来的火舌,那火舌越靠越近,她吓得闭上的眼,两只手在被子之下紧握,纱帳轻轻被撩开,那火光在自己的脸上停留片刻,她都能感觉得到那人的目光在她的脸上。
一会之后,似是确定她是睡过去了,那人才放下了纱帳,她的心才如同石子一般坠了下去。
不知是过了多久,窗子被轻轻的合上,她抓着锦被的手才微微一松,全身都抑制不住地发抖。
陈玄朗得罪的,到底是什么人?
她怕的全身都是汗,她披上衣裳便叫宝灵,叫了几声都不见宝灵答应,她才想起方才闻道的一股莫名的香气,她屋子里自来不爱点香,这股香味来的异常,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看来,那香味应当是迷香之类的东西。
火折子放在桌上,她腿发着软,一路摸黑才寻到,看着蜡烛的火舌闪了一下,屋子渐渐亮堂起来,她心里才渐渐安心下来,腿肚子不自觉地打颤,她坐了一会,才端着烛台往净室那头去。
那屋子未被动过,那人应当是没有想到这里头还有一间屋子,她摸出钥匙开了锁,开锁的声音再寂静的夜里显得特别清脆。她刚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蜡烛印出一张苍白的脸,她吓得连退了几步,尖叫声到了喉咙边又咽了下去,这张脸的主人,是陈玄朗,她捂着嘴,身子微微发抖。
陈玄朗眼快手快地扶住少女的瘦小的肩,另一只手覆在少女捂着嘴的手上,眉目微凛,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手下稍微用力,将她往屋子里带。
温热的手覆在她的手上,另一只紧握着她的肩,那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衫传遍她的身体,她看着他那双幽深不见底的眼睛,闻着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药香,突然觉得有几分安心,紧绷的身子突然放松下来,脚下一软,撞进一个温热的怀抱之中,一只手顺势环住她细弱的腰肢。
活了两世,这还是她第一回遇到这般的事儿,吓得软了脚,听到“嘶”地一声,她方才觉得自己失了方寸,连忙站正了身子,腰间那只手极快地收了回去。
蜡烛烧的噼里啪啦作响,她微红着脸,往后退了几步,垂着头不敢看人,只觉得腰间烧的厉害。
“看到了什么?”
那声音极为浅淡,顾玉环抬头看了一眼,陈玄朗坐在一张太师椅上,眉头轻蹙。
他好似一点都不害怕,不过他又怕什么?那可是见过人头落地的人,他又怕什么?“没有……”她摇了摇头,“我不敢睁眼。”
“嗯,很好。”陈玄朗点头,他同顾玉环住的屋子到底隔了一间,饶是他浅眠,也听不到那外头屋子的声音,他是听到顾玉环叫宝灵的声音,宝灵是她的贴身丫鬟,常给他送膳食,他还是记得,但是久久不听宝灵回声,他心里隐隐约约便猜到了什么。
直到看到人无事,他绷紧的心才松了些,想到今日之事,他眸子微冷,他叫陆云守在顾府,怕的就是这事,这人都进了屋子,陆云几人竟然未发现?
“三……表哥?”她咬了咬下唇,思虑了半天,她才抬头,“您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
得罪的是什么人,一路追杀进扬州,如今还进了她的闺房?
陈玄朗瞥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白皙的脖颈和露出来好看的锁骨,一根蜜色的带子悬在脖子之上,再往下便是白色的中衣,外头的衣裳松松垮垮披在身上,青丝凌乱,看着倒是有几分可怜的模样,他收回目光,淡淡道:“不关你的事。”
顾玉环突然觉得一股子气冒了起来,她何时这般提心吊胆过?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勇气,她立马就反击了回去,“是不关我的事,当日就不该救你,救了你反倒是我担惊受怕!”
两人目光相触,本来还有些勇气的少女,慢慢地垂了头,她当真是被陈玄朗气着了,不然也不敢说出那样的话,咬了咬牙,一双桃花眼睁得更大了,“你若不说,谁知道还会不会有人来,你不怕死,我怕死。”
过了半晌,她才听到陈玄朗淡淡地声音,“你确实不该救我,今日之事是我对不住,此事不会再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