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前夕,在苏州做官的三房回扬州了,连带着几个少爷小姐一道回来了。
“小姐,这是三太太叫人送过来的。”宝珠捧了一只木盒子进来,那盒子里装的是精美的珠花,有个五六朵,各式各样,上面嵌着细细的珍珠。
顾玉环突然想起自己这位三婶,自从三叔去了苏州做官,带着三房的人都去了苏州,一年也只有一两回回扬州的时候,对于三房,她确实是不怎么熟悉的,加之三房又是庶出的,这来往更少了。
三房有两个嫡出的女孩儿,大的那个已经出嫁了,剩下一个三小姐,也是已经定了亲事的,到底是定的哪家人家她倒是不清楚了。
“这珠花倒是精致。”她捻了一朵,放在眼前看,“既然是礼,我们自然也要回礼的。”她笑了笑,“宝珠,你去库房将那只翡翠红宝石步摇取出来。”
宝珠听了,睁大了眼睛,“小姐,那可是夫人留给您的……”
陈家给母亲的嫁妆那是不薄的,出了铺子田地,还有许多的首饰,这以往首饰都被顾玉盈顾玉娇以各种理由“借”去了还未收回来,如今库房里留下的贵重的东西倒也不多了。
“三姐姐常年不在扬州,好容易见上一回,不过一支簪子罢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呸呸呸,小姐这是说什么呢,什么死的,这吉祥日子可说不得这些!”宝珠连呸了几声,又去安排去库房里取簪子的事儿。
宝灵正提着一只明瓦灯进来,那灯已经擦拭干净了,“小姐前两日不是还在问么,这明瓦灯放在库房里都要生霉了,小姐翻它出老做什么?”
明瓦灯不同其他灯笼,虽然不是什么名贵之物,但是胜在下雨之时用它最好不过。
“这春节里自然是要拿出来的,到时来了客人也好送客才是。”她弯着眉眼笑了起来,这个冬日,有一日没一日的落雨,这落雨的天,一般的灯笼不好打,飘了雨水进去,那灯肯定是要灭的,但是这明瓦灯是不怕雨的,这雨怎么落,那也无妨。
不过片刻,宝珠便把簪子取来了,专挑了一只檀木盒子装起来。
“小姐倒是舍得,这簪子折算起来可要好几两银子呢。”宝珠语气中难免游戏埋怨,要晓得,她们小姐一月也只有几两银子的,这些都是夫人给小姐留着日后出嫁之时做嫁妆的东西,这般贵重。
“你当那几朵珠花是便宜东西?”她以往确确实实对着这些东西不知道,但是在京城去了之后,这种东西倒是见过,“好了好了,你便送到三姐姐那头去,正好请三姐姐过来坐坐。”
宝珠看了看手中的盒子,不情不愿地下去了。
“奴婢今日想起了一件事儿,本是昨日便要同小姐说的。”宝灵说道,“近来奴婢发现宝芝同四小姐身边的香兰倒是很亲近。”
其实也不能说是亲近,这宝芝和香兰的老子娘都是府里头的老人了,都是在乡下的庄子里的,两个女孩儿年纪稍微大些之后才送到扬州来伺候几位小姐,两人是一同来的,说亲近些也不为过,但是这几日倒是经常瞧见香兰和宝芝一块,她心中自然起疑。
前些时候小姐不是才和四小姐闹了一顿么,那四小姐惯来是个记仇的性子,依她来看,那香兰也不是什么好人,指不定想串通宝芝做什么事儿,她和宝珠都是夫人留给小姐的,自然是向着小姐的,那宝芝是顾家的家生子,惯来服侍小姐又是个不上心的,这眼里看的都是四小姐和五小姐。
“宝芝今年多大了?”
宝灵想了想,答道:“过了年就是十七了。”
十七?对于女子来说,正是花一般的时候,也难怪这宝芝坐不住了,知道跟着她没什么出路,这是自己在给自己找路子走呢。
“先放着她不管,瞧瞧她能翻出什么浪来。”她淡淡说道,手指轻轻抚着手中的灯笼,她也要看看,顾玉娇又要使什么花招来。
……
三房的人回来了,又是这过年的时候,一大家子人自然是要热热闹闹地吃个团年饭,女眷则是在后院,男眷则是在前厅。
今日老太太也高兴,穿着一身祖母绿地铜钱寿字衣裳,头上戴了一条深绿嵌一颗珍珠的抹额,此刻眼角皱成了一团,倒是有几分慈祥的样子来了。
“平日里不许你们吃酒,今日都吃的。”老太太呷了一口酒,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坐在老太太左右两边的是二房的夫人吴氏和长房的小陈氏,而三房的楼氏则是坐在小陈氏手边,这地位一眼便分明。
“平日祖母竟然藏了这么香的酒!”顾玉娇将盛了酒的白玉杯凑到鼻尖闻,那模样逗笑了屋子里的人。
“就你这么个泼皮性子!”老太太也不恼,转眼看着楼氏身边娴静的少女,“珍姐儿可还吃得惯?”
顾玉珍正轻轻抿了一口酒,听到老太太叫她,从容不迫地将手中的丝绢拿出来擦了擦嘴角,才笑着答道:“吃的惯的,在苏州之时,珍儿时常想着家中的饭菜,比起苏州的吃食,珍儿更喜欢家中的。”
“那就好。”老太太笑道,又看着顾玉娇说道:“学学你三姐姐,成日都没了形,等完了年,叫你娘请一个厉害的妈妈来治你。”
顾玉娇听了连连告饶,逗得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
一直以来,顾玉娇便是老太太身边的开心果,顾玉环学不来她那样,吃着东西喝着酒,听别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