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的棋路繁复纠缠,暗子遍布,一个不慎,满盘皆输。
百里宏微说得没错。
令斐浅束手束脚的,正是他监正的身份。
他是大商重臣,一举一动都牵扯着司天监的兴衰荣辱。
他要对抗皇族的制衡,还要提防外人的暗箭,更要专营司天监的根基,捍卫四大衙门的名望。
这些年来,这位掌管着司天监的老者越发苍老。
他已经累了。
斐浅从棋盘上抬起头,面露恍然。
“是啊,离开云州这五十年,我本以为一身轻松再无牵连,用最后的余生寻找属于我的机缘,谁料竟在红尘中反而越陷越深,直至难以自拔。”
斐浅摇头苦笑,将握在手里久久未落的一个棋子重新放回原位。
这盘棋,他不准备下完。
“我本风尘客,庸人自扰之,斐浅着相了。”
随着监正的自语,棋盘上的棋子相继活了过来,有的化作小蛇,有的变成蜈蚣,全是剧毒之物。
百里宏微可没打算结束棋局。
他抓起一条百爪毒蜈,微笑道:“原来监正大人不是青州人士,云州是个好地方,天下第一宗门的起源地呢。”
五毒教教主的一席话说完,棋盘上的毒物再次变成棋子。
斐浅呵呵一笑,道:“老夫困于红尘不假,但这双眼睛还算清澈,看得出红尘之外的一些蛛丝马迹。”
监正的洪亮话音中,屋子的房梁扭曲成一条斑斓怪蟒,红眼獠牙,信子足有三尺长短。
百里宏微抬起一根手指抹了抹垂下的一缕发髻,道:“哦?比如呢。”
短短几字过后,怪蟒复原成房梁,再无异样。
斐浅道:“比如说,百里教主的出身未必在北晋,若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青州修行界恶名昭彰的毒宗长老之一,你们毒宗这么多年来苦苦追踪炼神术的下落,究竟有何企图。”
监正说完,棋盘下的木桌变成一只三彩毒蟾,两只大眼咕噜一转,身上的棋盘晃动起来。
“监正大人好眼力。”
百里宏微探手拍向毒蟾,立刻毒蟾变回了木桌。
“毒宗向来低调,居然被人认了出来,至于炼神术,监正大人可就明知故问了,你也要找的东西,难道你不知自己有何企图?”
斐浅道:“百里教主猜错了,老夫要找的不是炼神术,而是其他东西,可惜,这么多年依旧毫无线索,此生只能止步于结丹。”
“你要找突破元婴的契机?”百里宏微冷笑道:“元婴之境,亏你也敢想。”
“既然踏上修行这条路,总归得有个念想不是。”斐浅笑道。
在斐浅的笑声中,屋子里的桌子凳子,房梁门窗,棋盘棋子,几乎所有东西都变化成剧毒之物,将二人层层包围。
“我劝监正大人别想得太多,还是想想眼前为好,这盘棋,你就要输了。”
“未必,老夫经营司天监数十载,好歹也留了些后手,今天就献丑一番。”
轰隆隆!
低沉的嗡鸣中,书房的空间突然转黑,对弈的二人陷入永夜。
下一刻,点点星芒亮起,总共七颗星辰在黑暗中绽放出耀眼的豪光。
阵道的气息轰然而至。
那七颗星辰漂浮不定,时而列为一排,时而围拢成圆,最后散在房间各处,组成北斗之势。
五行之气浑然迸发!
“小五行天罡阵!会施展道门法阵,你是道宗的人!”
百里宏微的惊呼顷刻间被爆发的法阵嗡鸣所淹没。
始终安静如昔的书房,成了两位结丹高手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