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打了麻药之后,程萧然的下半身很快就失去直觉,他知道徐谨行划开了自己的肚子,扯拉着切口,他整个人都跟着晃动起来,可是感觉不到一丝疼痛,他昏昏欲睡,觉得时间过得尤其漫长,头顶上的无影灯分裂出更多的灯泡,满世界地乱晃。
他能感觉到肚子里孩子也有些不大好,精神力丝丝缕缕地传递过去,这让他越发头痛。
然后一声嘹亮刺耳的哭声把他的意识唤回来,那名年纪已经很大的护工将孩子抱到他头边给他看,小家伙红彤彤皱巴巴,四肢蜷缩着,闭着眼睛只知道哇哇大哭,脐带还留了好长一段,上面夹着个止血钳。
真丑,而且小。
不过人虽小,哭声倒是响亮,程萧然的鼓膜都要被震破了。
他想看得更清楚,护工已经把孩子抱走了,和那个儿科医生一起在温暖的台子上给孩子清理口腔鼻子……
他想问问孩子怎么样,可惜人太少,徐谨行忙着给他缝合伤口,一个人不好施展,把护工叫过去帮忙。
“孩子……”没有人理会他,好在没一会儿那儿科医生回头高兴地说:“四点八斤,标准线都没过,不过这孩子小是小了点,初步看来却非常健康,听听这声音多洪亮啊,呼吸心率也都正常,更具体的得进一步检查……”
程萧然心想,那当然得健康,他用一整支修复液喂出来的呢。
他知道孩子的伙食是准备好的,每天早上都会从一个健康的新妈妈那里取来新鲜母乳,只需要热一热就能吃,心里一放松,他就彻底昏睡了过去。
……
再醒来雨声还在滴滴答答地响,程萧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洁白的新房间,像是医院,手背还输着药水,往身边一看,没有孩子。
他一惊就要坐起来,但腹部传来的剧痛又让他摔回去,震动带来的痛楚令他眉头紧皱,门外传来说话声,然后门被推开,徐谨行看到他醒了,连忙走过来:“你躺着别动,你的肚子被歹徒割了一刀,可不是闹着玩的,别把伤口弄裂开。”
程萧然看看他,没有说话,目光转向后面进来的四个穿着制服的男子,两个白种人,两个黄种人,看样子都是警察。
那黄种人对视一眼,显然没料到一口气杀了两人重伤一人的人居然这么年轻而且……瘦弱,其中之一率先开口,说的是标准的普通话:“程萧然先生,我们是大使馆派来了解这次案情的,很抱歉在你重伤未愈的时候就来打扰你,你能复述一遍当时的经过吗?”
徐谨行说:“萧然,你别担心,就实话实说好了,他们了解得越详细,越有利于救回欣蕾。”
徐谨行前后两句话里有很多信息,第一,让他伪装成腹部的伤口是打斗时造成,第二,陈欣蕾没被救回来,此刻下落不明,第三,事情的经过可以照实说,只要加入一个刀伤的由来就行了。
另外,看他这么镇定,孩子应该很安全。
程萧然没有直接说话,而是打量了眼前四人片刻,才慢慢地道:“我想先知道,那些是什么人。”
他的声音很沙哑,徐谨行忙倒了杯水喂他喝了两口润润嗓子。
四人对视一眼,还是那个大使馆来的警察说:“目前还不清楚,初步锁定了一个拐卖妇女的团伙。”
拐卖人口?拐卖人口会破门而入直接抢人?这已经不仅仅是拐卖了。而且程萧然不觉得那些人要的是“妇女”,他有种直觉,对方针对的是他。
再者,一般作案团伙,身手恐怕不会那么好,就他弄死的那个领头,出手快准狠,虽然尽量克制,但可以感觉到招招都有杀气,他一时之间都拿他没有办法,绝对是经过特殊训练的。
他瞬间就对这四个警察失去了信心,简单而又敷衍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一个白人警察记录完了,用一种审视而尖锐的目光看着他,用蹩脚的汉语说:“能重点说一说你杀害他们的过程吗?”
他用的是“杀害”,而不是自卫、反抗,哪怕是击毙,这两个字里包含的情感色彩很耐人寻味,不但是徐谨行,两个华人警察也皱了皱眉头。
徐谨行冷着脸说:“这件事等我们的律师到了再说,我的朋友现在非常虚弱,需要休息,如果你们了解够了,就请先出去。”
白人警察还想说什么,但两个华人警察已经半推半劝地把他们弄出去。
门关上,安静了,徐谨行扶程萧然躺好,低声说:“孩子很好,这里是医院不好把他抱来,我会想办法让你见见他。”
程萧然问:“欣蕾没有消息吗?”
徐谨行沉郁地叹了口气:“那天那两个佣兵追出去,但对方车技不错,又有人接应,没有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