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濯香将我抱离马鞍,重新侧坐他身前。
不知不觉,我试探地伸出一只手,摸上了他的香肩,缓缓往他心口滑去。
这入手滑溜的衣料委实累赘多余,手指探入了衣襟内,暖和舒适的触感自手下传来,我继续摸索……
被他身上的奇香吸引,人也慢慢向他身体靠拢。
他空出一臂揽到我身后,低下头,睫毛低垂,额角贴上我脸颊,“阿璃,什么时候回来?”语声空前的低沉温徐,又含着几分无望与绝望,“等了这许久,你还是不回头。从前那些事,你真一点不留恋,一丝记忆也没有?濯香日日望昆仑,满山的冰雪是不是也跟你的玲珑玉雪心一般,不管人间四季怎样轮回,冰雪总是冰雪,一丝一毫也不融化……”
我又不知不觉沉入他编织的幻境情愫中,不禁有些动容,一手抚上他鬓角,“古人说,好花谢,惟顷刻,彩云易散琉璃脆。便如此时的流星雨,落得越快越美丽,也越容易结束。”
“我可以令花开不谢!”晏濯香眼睫快速颤动,将头埋在我颈窝,温热的呼吸喷洒过来,让人一阵心旌摇曳一时心神不属,“那时你指着一株杏花说,这么美,却很快要凋谢。为了你不伤春,我琢磨了一年,第二年的春天来时,我让开在你眼前的杏花不再凋落,至今仍在为你开放。随我回去吧,回去看看那株花……”
我怔忡许久,收回了抚在他发角的手指,拢回袖中,“打破四季轮回的生死规律,你怎么这么荒谬?纵然你是神机谷少主,智慧冠绝天下,也是不可以逆天命转生死的!”
“为什么不可以?”他慢慢抬起头,一双天神般无畏的眼眸看着我,“天下人行事总为框矩束缚,打破这些所谓的规律,没有什么不能改变。昆仑派生生不息为九州奔忙,却是作茧自缚,因因相偱,就是再过千年,也只是在做些无谓的事情。我可以让九州生乱,也可以让九州统一。天下事,说到底,不过一个破字,一个立字。昆仑派偏偏要在这二者之间奔波,这是我不认同西圣的根本。”
我面上生寒,“晏濯香你太自命不凡了,你真当自己是神?”
“是!”他容颜凝肃,眼底囊括乾坤,“我可以令杏花经年不谢,可以令九州永葆繁华,也可以令天下永世劫乱!”
“这么说,没你做不到的事?”我冷睥。
“有!”仿如洞悉命运的眸子盯着我,唇边生出一丝丝漾开的笑,渐渐放大到最绝望的程度,“神能毁灭能□,却独独一样做不到。”
“哪一样?”
“改不了自己的命运与生死。”
我受不了他那般绝望的眼神,只好抬头观看流星,“要是什么都能做到,成了妖怪,可就不好玩了。”
“若是能挽回走失的心,化作妖怪也没什么要紧。”他眼生华光,将我看住。
“做什么事情,总会有代价的。”我看他一眼,跳下了马,沿着朱雀大道往回走。
晏濯香在马上道:“做什么事情,总会有代价,你与梅念远之间,也早晚会有一人付出代价!”
一个人在夜里走了许久,寒风阵阵吹跑了我所剩不多的体温。原本想再度易容成小蛮,一时心绪有些懒了,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站在了梅念远家门前,叩门。
一叩之下发现,院门没关,一推就开。
秋风扫落叶,随着我一起卷入了门内。进了院子,受不了这冷风,合手关上了木门。再转身,没走几步,被屋檐下站着的一个身影吓一跳。
借着天上零零落落的几颗流星,约莫可见这身影也很是单薄,却兀自站在寒风里,一动不动,只抬头看星星。
“那什么,夜里有些迷了路,不知怎么回府了。”我转着眼珠,想着解释的措辞,再看他,问道,“夜里这么冷,这流星雨也快结束了,还看什么呢?”
许久后,低微的声音自檐下传来,“原来对着流星许愿,竟可以这样灵验。”一低头,目光朝我看了来。
“许的什么愿?”我好笑道。
“许的你同旁人看完流星坠雨后,会赶在最后结束的时候,来我身边也一同看一看的愿。”
我愣了愣,呆了呆,回身望向天际,又等许久才落下一颗飞星,大概方才在朱雀街上时,这阵流星雨已降得差不多了,此时已是尾声了。又在寒风里站了一会儿,屋檐下的人走过来,拿起我袖子底下的手在手心一放。
“一同看了三颗,很不错了,回屋吧!”
我没挪步,对他道:“指不定还有呢,再等等!”
他将我拽着穿过院子,往屋子里走,“外面冷。”
进了屋后,梅念远给我倒了热茶暖手。我暖一半喝一半,才总算将自己给暖过来了。身体暖了,胃里饿了,它自作主张地叫唤了几声。
我窘了窘,“今夜比较波折,喜宴上吃得匆忙。”
“你等会。”起身后,梅念远离了客厅。
没等太久,一碗雪耳粥端了上来,我趴在桌子上不客气地开吃了。一连吞了好几勺,没品出味来,缓解饥腹要紧。
“吃完了还有,不要急。”对面看着我的人安慰道。
饥饿感解了大半后,我再一勺勺细品,甜而不腻,滑嫩滑嫩,竟是比我府上厨娘做的还要好。一勺接一勺,吃了个碗朝天,再递碗出去,厚着脸皮道:“既然还有,那就再来一碗。”
梅念远抿唇一笑,“好。”
第二碗吃得慢了不少,越品越有味,忍不住对一直看着我吃粥的梅念远道:“早知道你有这手艺,就该让你替了厨娘,我也能省些开销。”
“财库告罄了?”梅念远试探问道。
我舀粥的手停了下来,没忍住叹了口长气,“这么坐吃山空,早晚这几天的事。”
对面的人低目思虑了一下,又抬起视线望了望我,我等着他发表高见,哪知他捧了杯茶喝起来。
我也跟着装深沉,沉了一刻钟就沉不下去了,往他眼里一望,“侍郎府前总管,在下可否跟你讨些应付财库亏空的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