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针吧,我就在这里看着。”摁着短刀顺势在桌边坐下,白砚池面无表情盯着时小酥,一字一顿,“倘若有半点差池,别怪我心狠手辣。”
时小酥白他一眼,从里到外波澜不惊——拿把小刀就了不起了?吓唬谁呢?不过看他动作流畅度,估计平时也是个练家子,这倒让她对这位浪荡子、混世魔王多少有几分刮目相看。
在白砚池近乎刀子似的目光紧盯下,经过一阵探脉问诊,时小酥更加确定,老侯爷的病情虽严重但不致命,去根虽难,减轻症状不过三五天的事。
肺俞、中府、太溪、大椎四处同时下针,有泻有补,仅半个时辰,老侯爷就感觉舒坦许多。赵氏闻讯赶来,见状喜得连连念叨菩萨保佑,白砚池按着短刀的手也放松下来。
“再行半个时辰的针,到时叫我,我先去歇一歇。”时小酥抹了把额上汗水,随口吩咐白砚池,而后在他敢怒不敢喊的目光中径自走到外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倒了杯凉茶猛喝几口,时小酥紧皱眉头,用力按住胃部。
余毒正在渐渐消退,已经不足以要她的命,但毒物使然,剧烈灼烧感恐怕还要持续上一段时间,加上一直没有进食的饥饿感折磨,此时她已经隐隐有些头晕眼花。
“已经过子时了,是不是困坏了?”不知何时,白芷荇来到身边。
时小酥稍微清醒,摇摇头,透过门缝望向卧房内:“侯爷怎么样了?”
“睡了,还打鼾呢。好久没见老头子睡得这么踏实了。”白芷荇隔桌而坐,单手托腮笑看时小酥,“圣上曾梦到有医者暗害于他,十六年前便下令民间禁行行医,如今除了江湖上那么几位不怕掉脑袋的游医,也就只有医官署能正八经看病。有这般医术傍身的,恐怕不是普通村妇吧?”
这问题实难回答。时小酥稍作犹豫,忽然心生一计,故意问道:“侯爷张罗这门亲事争议巨大,想来侯府不可能没人追查过我的身份身世,难道还不清楚吗?”
白芷荇果然中计,嗤地一声笑道:“乡亲们都说你才搬来数月,除了自称逃饥荒至此外一无所知,什么也解释不了啊!”
来历不明的村姑,不知写给谁的警告信,别有所图的接近……果然,十娘这个角色并不简单。
沉默间,赵氏走出卧房,轻声道:“小酥,时辰到了。”
“好,我这就过去。”时小酥连忙起身离开,全然不给白芷荇追问的机会。
手脚利落起完针,老侯爷仍在熟睡中,丝毫没有被惊扰。仔细盖上被子掖好被角,时小酥倚着床架低低嘱咐道:“这针需要连扎七日,之后再慢慢拉长间隔,期间侯爷有什么异常反应,务必记得通知我。”
察觉到时小酥脸色发白,语气虚浮,白砚池眉头一皱。然而还不等他开口询问,虚弱至极的时小酥已经两眼一黑向前倒去。
倒下的瞬间,本能地,时小酥想要抓住些什么,而白砚池也下意识伸出手。
掌心相触,他的声音突兀涌入时小酥脑海。
“不能让她死……至少,现在还不是杀她的时候!”
他……想杀她?
不及细想,时小酥已失去知觉,陷入无边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