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祎看着他淌着水珠的脸,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混混头不明就里,只答道:“十七。”
他喘着气,眼睛瞟向裴祎那张白净清秀的脸,他觉得这张脸过于灵动,不敢多看。于是与裴祎仅仅对视片刻,随后把目光转向别处。
“十七啊……”裴祎的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波澜,毕竟她已经活了五百多年,十七岁对她来说,已经是十分久远的事情了。她嗤笑一声,毫不留情地道:“这么小就作恶啊。”
混混头妥协般地笑了笑,只能无奈道:“生活所迫。”
其他几位兄弟见势不妙,接二连三地爬过来跪地求饶,一边磕头一边说只要裴祎肯放过他们,自己以后便再也不干这种缺德事了!
裴祎自然不相信这群小屁孩们的话,今天放走他们,没准他们明天就在别处打劫其他过路人。
花鬼扇不知何时出现在裴祎被宽袖遮挡住的手上,她一手松开了人,站起身来习惯性地摇了摇扇子,缓声道:“你们走吧。”
小孩们皆是一惊,瞪大了眼睛与身边的人一一对视,皆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真……真的?”混混头趴在地上颤声问道。
裴祎看着他们几人这般青涩模样,她想了想,开口道:“你们如果想去当学徒,可以去南巷的百味馆找陈掌柜,就说是裴公子安排你们来的。”
几人皆是一愣,心想眼前这位公子是要收留他们吗?他们心里想着,却不敢问裴祎一句话。
“但是我这人不做善事,只要你们好好干,给百味馆创造财富,平日吃穿用度不用愁,记在我这儿就成。”裴祎垂眸扫了他们一眼,拿出帕子擦去指间的水渍,又道:“这只是选择而已,去不去随你们。”
语落,她丢掉帕子,抬脚从他们身边走过,孩子们特意挪开身子给她让道,怕自己脏兮兮的弄脏了她洁白的衣裳。
她出了巷子,酒也喝完了。
夕阳撒在她的脸上,她有些不舒服地抬手遮去余晖,又看了看空荡荡的酒葫芦,觉得还不够尽兴,恰逢看见谭先生和一位黑衣公子走在一起。谭先生见到裴祎,先是一愣,有些措手不及地笑了笑,道:“裴……裴祎公子好啊。”
裴祎歪了歪脑袋,抬手将酒葫芦环在腰侧,疑惑地问道:“先生认得我?”
谭先生尴尬地笑了笑,一脸难堪地回首看了一眼身后的崔堇然,裴祎随着他的目光望去,笑道:“这位公子似乎刚刚在长泰楼见过。”
谭先生灵光一闪,解释道:“对对对,这位是我的朋友,他叫崔堇然。”他说着说着,退后一步抬手拍了拍崔堇然的肩膀,把他介绍给裴祎认识,心里想着崔堇然心里肯定乐坏了。
崔堇然与裴祎对视,裴祎觉得对方的目光过于炙热,似乎要把她看穿似的。既然是谭先生的朋友,她便礼貌性地朝对方微微颔首。崔堇然看向裴祎,背着落日,金光洋洋洒洒地扑落,让他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破碎感,透明澄澈如无拘无束的清风般徐徐吹来。
裴祎一愣,仿佛跨越了时间这座大山,淌过五百年的岁月,终得与故人相见,但她早已记不清了,往事如烟,随风消散,烂的烂,碎的碎,早已淹在了黄土之下,剩得白骨,不知其形,只好顺着漫漫长河,驾轻舟,赏星辰白昼,四季更迭。
“好久不见,裴公子。”崔堇然喜不自胜,启唇轻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