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三个人都陷入了一阵难得的沉默。
一向不喜欢憋气的熊蹯,和吵吵闹闹的苏合香,都没了精神头。
易师真心中暗想,今天碰到的事,让他知道了两个道理,第一,原来他爹说的一点都没说错,救死扶伤远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就算带着好心施救,还要看人脸色,救人的时候,也提心吊胆的,把人救回来了,还因为一些做不到的事而愧疚难受。
悬壶济世,造福一方,那都是后话。
别看现在赵大他们千恩万谢,但他能肯定,如果没把他媳妇救回来,他们三个今天都出不了他们家的门。
人活着的时候是一条人命,人死了的话就是一笔账了。
而且是一笔越想算清楚,却越来越糊涂的账。
第二就是,原来那些偏方真的是有用的。
鲤鱼的鱼肠烧成灰引虫子,这个他原来不屑一顾的偏方几乎救了一个孩子的命。
这样想来,天命坊里的异方,或许也有可取之处?
如果能把那些异方的真正作用发挥出来,岂不是既能够得到巨大的财富,也能够救治一大批有疑难杂症,甚至绝症的人?
当然前提是不能够伤害异族的性命,如果要杀一个人来救一个人,那么这种救治就没有任何意义。
不过他也暗自嘲笑自己白操心,当个土郎中,再到县城里做个赵家的东床快婿,有什么比这更舒心快乐?
见到气氛低沉,易师真收了收心,今天是去找顾老夫子的消息,却也是去县城放松一下,驱散昨天心惊肉跳的阴霾。
所以他不想看到他们两个心事太重,反而先笑道:“你们怎么了,我们刚才是救了人,不是杀了人!愁眉苦脸的,等下路上遇到财神爷都吓跑了。”
苏合香道:“呸呸呸!别瞎说,秀才哥,财神爷看到我喜欢都来不及呢!我爹小时候抱着我看年画神像,都说我长得像财神爷脚边的那个捧着金元宝的女童子呢!”
熊蹯嘟哝道:“你得了吧,小时候你爹也都说我像旁边男童子呢!你看我现在这个大块头,财神爷来了都要仰起脖子看我,我都能抱着财神爷举高高、转圈圈!你爹最会骗你了。”
苏合香撇撇嘴:“谁让你吃那么多,不长肉,不就把粮食浪费了吗?”
熊蹯瞪着眼道:“天地良心!我从小就不爱吃饭,吃得比你还少,有什么糖果点心还不都是给你吃了,我想要吃都被我哥打,说不懂事。你这是典型的吃了就忘本,还亏我这么多年疼你!”
苏合香笑道:“我知道胖二哥最好了,等下你多给我买几串糖葫芦就好了。”
熊蹯哼哼唧唧道:“我没钱,谁答应的谁买。”
苏合香眼巴巴地看向易师真。
易师真一笑:“好,没问题,等下保证让你啃掉几颗牙,变成豁嘴老太太!”
熊蹯冷哼一声道:“你个穷秀才,哪里来的钱。”
易师真笑道:“赶考的盘缠剩下的,还没交公呢!”
熊蹯道:“就你这个穷酸样,素素是怎么看上你的?”
易师真笑意更盛:“你懂个屁,这叫人俊自有天帮!”
······
三个人好不容易赶到县城,已经是大日头了。
他们三人也没吃饭,就买了几串糖葫芦充饥了,苏合香还提着一条金鲤鱼,熊蹯好几次让她扔了算了,都被她和易师真拦住了。
易师真说,他堂堂一个秀才,得让人看出知书达礼的样子,就算穷,也不能空着手去看老丈人。
苏合香也很久没来县城了,她平常一直在家里和老婶娘一起补网,不然熊蹯就没法捕鱼去卖,老婶娘的眼睛就是这么坏掉的。
现在来到县城,她高兴得像个孩子,穿着粉红的裙子,跟花蝴蝶一样乱飞乱逛,一扫刚才出门碰到这几件不舒心的事带来的阴霾。
县城不大,他们没多久就赶到了赵家酒楼。
赵家酒楼是县城最大的酒楼,三层高高的阁楼,外面描金绘彩,里面朱红金紫,现在正是饭点,自然热闹非凡。
易师真他们三人也朝着酒楼门口走去,一边走还一边说笑。
易师真一个岔眼,没注意撞在了别人身上。
他刚要赔礼道歉,等看清楚那人之后,猛地拉着熊蹯和苏合香后撤几步。
熊蹯和苏合香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易师真手心冒汗,心脏砰砰猛跳,但他还是沉住气,低声道:“稳住,冷静,问题不大。”
熊蹯一手往腰间摸去,边说道:“嗯,问题的确不大,不过是你死我活罢了。”
苏合香看着对面的人,大眼睛飞快地眨着。
对面的人一共三个,领头的正是那个在林子里差点杀了他的缇骑,郭索!
刚刚易师真就是撞在了他的身上!
易师真咽了口吐沫,沉声道:“高老头说他下了药,他们什么都不记得了。”
熊蹯脸色也不好看,说道:“今天真是遇见丧门星赶年账,一丧接着一丧。那老骗子说的话你也信?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是让我来把他一铳给轰死。”
易师真道:“他是武道高手,他的刀有多快你没见过?你能打得过他?死马当活马医了,你们别说话,让我试试。”
熊蹯嘟哝骂道:“又是这句话,今天真晦气,碰到的全他娘的是死马。”
易师真走上前一步,见到郭索还在直勾勾地盯着苏合香,顿了顿,强装镇定地问道:“给兄台赔罪了,刚才冒犯,敢问兄台高姓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