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少做梦,今天却一直做着奇怪的梦,尖啸着德拉库,异星生物一样的原住民,倒在血泊中的昆布……
乱糟糟的人影和声音都围绕着他,像一台高速旋转着的放映机,一个个画面向他扑来,让人窒息。
一片混乱之中他还听到了卡伦惊惧的叫声。
他迷迷瞪瞪地皱了皱眉,这小子也没碰上什么事,瞎叫什么呢?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不对头,这声音听起来很清晰,近在耳边,这不是梦里传出来的声音。
出事了!
沙左猛地睁开了眼睛,还没等明白身边发生了什么事,就感觉有人在自己脖子后狠狠一敲,他顿时眼前一片金花,全身都有些发软,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着接身体被什么人拎了起来,扛到了肩上,硌得他一阵反胃,与此同时,他闻到了一种臭味。
这味道他不是第一次闻到,那种像是什么东西腐败之后发出的恶臭,他在没多久之前才闻到过。
是原住民!
沙左想要挣扎,但手刚一碰到这人身上那些像肿块一样凸起的大包时,他一阵恶心,缩回了手。
脖子后面被砸的那一下让他现在还是手脚发软,只能瞪大眼睛想要看清四周,但除了黑暗里几个模糊地晃动着的人影,他什么也看不清。
“程……”他咬着牙想叫出程侃的名字,但没等他叫出第二个字,扛着他的人发出一声那种熟悉的像是喘息般的喉音,突然猛地奔跑了起来。
徒然加快的速度让沙左一阵眩晕,牙齿在舌头上磕了一下,疼得他眼泪差点掉出来。
扛着他的原住民在黑暗中像是有定位装置一样快速奔跑着,林子里盘根错节的树和脚下坑洼不平的泥地在他面前似乎都不存在。
寒风在沙左耳边刮得像刀割一般,他说不出话,也睁不开眼睛。
周围肯定还有别的原住民,他能听到不断传来的喉音,就像是几个人在交流,但他无法判断程侃和卡伦在哪里,也许他们都跟自己一样,已经发不出声音来了。
这种高速奔跑没有持续多长时间,沙左倒挂在这人身上看到了前方隐约有几簇跳动的火光。
这是原住民的聚居地?
可又不太像,如果是聚居地,怎么会只有这么零星的一点点火光?
扛着他的人在接近火光的地方放慢了速度,沙左借着这点光亮吃力地仰起头往四周看了看,发现旁边还有四五个原住民,其中一个身上扛着卡伦,但卡伦的胳膊软软地向下垂着,像是晕过去了。
没有看到程侃。
他又努力地挨个看了看几个原住民,除去自己和卡伦,他们的肩上不再有其他的人。
程侃不见了。
是跑掉了?躲起来了?还是被漏下了?
无论是跑掉还是躲藏,似乎都不可能,原住民的速度超过他们这些普通人类太多,而且他们在明处,原住民在暗处……或者程侃不是这些原住民的目标?
沙左没有时间再具体去思考程侃的下落,随着扛着他的这个原住民的移动,他已经看清了那几簇火光四周的情形,心里的不安猛地扩大到了极限。
跳动着的火光中,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呈现在他的眼前。
这洞口很小,上方长满了粗大的藤蔓,垂到地面的枝叶几乎将洞口完全遮住,如果不是已经来到了洞口跟前,他可能根本发现不了这里有一个洞。
没等沙左看清洞口周围的情况,扛着他的人已经一弯腰钻里了洞里。
沙左的视野再次被黑暗填满,只能依靠感觉判断,这是一条向下倾斜着的甬道,并不是一条直线,而是隔几步就会拐一个弯,每次拐弯的时候他都能感觉到有风吹过他的脸,这条甬道里似乎有无数的分岔口。
随着渐渐深入,沙左感觉地势又开始慢慢向上抬起,同时他开始能听到四周低低的喉音越来越多,原住民的数量在增加,这种完全听不懂又始终环绕在耳边的声音让人既烦燥又不安。
看来这里真的是原住民的某一处聚居地。
而一上岛就开始跟踪他们的原住民,目的和现在的这几个是一样的,要把他们捉来这里。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捉人?
吃人?
沙左立刻强行按下了自己这种恐怖的想法。
吃人这种事,资料库里有记载,在大灾变的最初几年和水纪一百多年的时候曾经大规模地出现过。这是混乱的社会秩序和曾经一度严重失衡的人口增长速度与资源的分配比例带来的可怕后果,但这些事都已经过去很久,在沙左的脑子里,这一切都只是存在于资料库中的历史而已。
而且沙左认为,如果只是为了吃,那么完全可以把他们杀死,就地用餐,就算是要带外卖回去给同伴分享,扛尸体就可以了,不必大费周章地活捉。
就在沙左觉得自己头朝下快要脑充血而死的时候,扛着他的人转了一个弯,一个透着黄色光亮的洞口出现在前方。
沙左有些诧异,他一直以为这些原住民的聚点可能是在地下的某处,没有想到钻了半天居然又从甬道里出来了。
当他被扛出甬道时,眼前的场景让他惊得目瞪口呆。
他们面前已经没有了路,而是一道笔直的岩石,从沙左这个角度看过去,就是绝壁。
扛着他的原住民把他从肩上卸了下来,扔在了只有不到一米宽的岩壁上,沙左觉得自己头晕得厉害,咬牙迅速地往后退了退,紧贴着身后的岩石,同时也终于看清了自己所处的环境。
这是一个被黑色礁岩包围着的巨大山谷。
山谷并不算太深,从他们站的地方到谷底,大约五六十米高,但谷底很宽阔,有一条不宽的裂隙通往谷外。崖壁上有不少之前覆盖在洞口上的那种藤蔓,长得惊人的巨大,像扭曲着的巨蛇一直垂挂到谷底。
而谷底的情形则是沙左最害怕看到的,十几个火堆旁边站满了正仰头向上看过来的原住民,很多原住民身上穿着的都是配发给犯人的那种防寒服,有些很旧,而有些还是崭新的……
沙左的额角冒出了冷汗,他不敢想像这些衣服的主人都到哪里去了。
刚刚醒过来的卡伦也被扔了下来,摔在沙左身边,他嘴唇完全没有血色,全身都在发抖,抓住沙左的胳膊,颤着声音问:“天哪!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沙左抽出胳膊,这种颤抖会传染,他差点跟着卡伦一块哆嗦起来,“有没有看到程侃哪去了?”
“早就跑了!他早就不见了!”卡伦突然有些激动,“我听到这些人的声音就醒了,那会程侃就已经跑得没影了!”
卡伦的话让沙左心里猛地一沉,程侃扔下他们自己一个人走了?
一个原住民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根藤条,很突然地弯下腰,抓住了沙左的双腿,没等沙左挣扎,就把藤条的一头紧紧地捆在了他脚踝上,接着拎着藤条向上一提,沙左的半个身体就这么被提了起来。
而当这人把藤蔓拉着往边拽时,沙左才看到了更让他惊恐的东西——一根藤蔓从岩壁上被引向谷底,绷成了一条斜着的滑道。
他很快明白过来,自己将要被倒挂在这根藤上滑向谷底。
“你们疯了!”沙左实在扛不住了,大喊了一声。
他看着藤蔓的尽头,那里有十几个原住民已经在等着,而这五六十米的距离中没有任何缓冲,尽头只有一块缠满了藤的像门板一样的东西,直接撞到这东西上面,骨头可能都会被撞断。
没有人理会他的叫喊,脚上的藤条在这条滑道上被固定好了之后,一个原住民过来对着他狠狠地推了一把,他只觉得眼前一花,整个身体就这么荡了出去,瞬间悬空着向谷底那块东西飞快地滑了过去。
沙左不知道自己是先撞到了那东西然后才眼前一黑,还是在撞到之前就已经黑了,总之他在还没有感觉到骨头被撞碎的时候,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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