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沈梨如约打算离开金陵城,就在那车队正要启程的刹那,远处一人一骑飞奔而来。
绯红的衣袍好似天上的晚霞,铺就万里,绚烂而又夺目。
她挑着车帘的手指一寸一寸的放下,最后全然没了声息。
等着到了近处,卫砚这才勒住了缰绳,从上面跳了下来,走进了马车。沽酒见此也立刻下马挡在了马车跟前:“王爷这是有何事?”
“你们郡主了?她在哪?”卫砚的声音几近咆哮,压得极低,就像是风雨来前的宁静。
沽酒拱手:“姑娘不舒服,现在正在马车中歇息,王爷有何事同属下说也是一样的。”
“与你说,好,好!”卫砚被气得眼底泛起了猩红,一连说了两个好字,他一动不动的盯着被沽酒护在身后的马车,继而冷静的问道,“你们又打算去哪?”
“沂州。”沽酒也不隐瞒,“姑娘近来身子不好,未免又被金陵的这些破事叨扰坏了心神,长公主殿下打算将姑娘送去沂州休养几日。”
卫砚嘴角扯了扯,展开一抹冷笑,他倏然伸手一把将沽酒推开,动作麻利的就上了马车。
掀开车帘,他钻进去的时候,率先闻见的不是她素日喜爱的香气,而是一种苦涩的药味,一点点的弥漫了整个车厢。
若非是对她太过了解,卫砚觉得自己或许能被骗过去。
特别是倚在马车内那脸色苍白裹着狐裘的少女,瞧上去倒是真的当得柔弱无依这个词。
卫砚猫着腰走过去坐下,毫不客气地直接开问:“你要去哪?”
“为何不派人告诉我?”
沈梨拉了拉搭在身上的薄毯:“去沂州,本来打算明日告诉你的,免得你又上门来,闹得不清净。”
卫砚几乎要被她的话给气笑,正想要转身就走的,可身子刚刚站起来,却又立马坐了回去,他觉得他差一点就要被这个丫头给忽悠走了。
他冷着脸转身:“你到底是去沂州做什么?”
“养病啊。”沈梨落落大方的将手腕伸了出来,递到他的跟前去,“我身子不好,在这儿呆着,闲杂人等实在是太多了,吵得我没个清静。”
卫砚将信将疑的低头看了眼伸到自己跟前的手,白净又细嫩,他可以轻而易举的将之折断。他想了片刻,还是将手指探了上去。
原先在边关时,他曾跟着军医学过一段时日歧黄之术,不说能看多难的病症,一般的把脉问诊,还是能瞧个一二。
所以当他的手指按在她的脉搏上时,几乎是眨眼间便屏住了呼吸。
“你……”他抬眼错愕的看着她,不明白好端端的人怎么一夕之间,脉象竟然会微弱如斯。
沈梨云淡风轻的收了手:“难不成直到现在,你都以为那日太医诊断出来的脉象,是假的吗?”
卫砚没说话,但是他的眼神也已经泄露了一切。
他的确认为那次是她在背后捣鬼,包括如今也是一样。
可他虽不说什么华佗在世,是个活神仙,可最基本的拿脉,他觉得自己应该是不会错的。
他的手收拢在袖子中,有些说不清如今心中的情绪,但他唯一可以肯定是,他对她绝不止独有怜惜,还有庆幸。
沈梨却好似没有察觉到卫砚的变化,兀自靠在车壁上,淡淡道:“如何?”
卫砚摇摇头,颇有些紧张道:“你身子既然这般差,为何要去沂州?金陵之中大夫不是更多吗?”
“我说了,这儿的妖魔鬼怪太多,我如今可没什么精力应付。”沈梨恹恹的闭着眼道,“你若没事,便送我去城门口吧。”
卫砚在心下权衡了一番后,故作为难的点头:“好。”
她好似真的病了。
一路都没说话,也没什么精气神,恹恹的拥着薄毯倚在那。面色苍白若纸,是他从未见过的孱弱。
等着到了城门口,卫砚从马车上下去时,他转身同她说了句:“你去沂州养病之事,我会同父皇说的。”
“嗯。”
“你……多加珍重。”
沈梨睁眼嗤笑:“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弄得着这般严肃吗?养几个月后,我便会回来的。”
卫砚点点头,从马车上跳了下去,转身同沽酒交代了几句后,便拉过缰绳翻身上了下属牵来的骏马:“走吧,我在这儿瞧着。”
“等你离开,我在回府去。”
沈梨没说话,只是将车帘放下。沽酒端坐在马匹上,转身朝着他一拱手,双腿一夹马腹,便缓缓前行,整个车队都送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