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悬崖上掉落下来的那一刻,宛如现代玩跳楼机般浓浓的失重感瞬间袭击了玉玲珑。胸腔内的心脏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好像要突破皮肉跳了出来。这样浓烈的令人眩晕的感觉,刺激的人想不顾一切的尖叫,而事实上玉玲珑也确实这样做了。
尖叫过后,便是快速的下坠。她睁着双眼看到崖顶的慕篱离自己越来越远,直至再也看不见。眼前蓦地一黑,再也听不到任何声响。
昨日里,莲花村的王大婶腿病又犯了,他儿子跋山涉水来到这偏僻的半山腰来求医,江瑾桐本着医者的职业操守,背着药箱去看了。那妇人的腿疾本就是老毛病了,山村里的人长年累月下地干活,天气冷时又不注意保暖,落下这毛病也委实正常。他开了一个疗养的方子,嘱咐那妇人每天熬了用药汤泡脚,坚持上几个月之后,腿疾就会减轻。
只是那妇人家里穷,舍不得花钱,死活不想好好医治。这药方上的药材有些只能在镇子上的药铺里买,江瑾桐就是想帮,也心有余而力不足。无奈之下,只开了些止痛药给那妇人,他出来时本就是下午了,这般耽搁下来天就黑了。
拒绝了王大婶儿子的相送,江瑾桐独自背着药箱往回走。
自从公主府被抄了家后,江瑾桐就独自一人来到这山脚下避世。他的身世本就是见不得光的,能藏在公主府多年已属不易,现下好不容易寻了个隐世的地方,便暂时定居了下来。他住的地方其实离莲花村并不远,莲花村的村民们多是热情好客的,知道他独自一人居住在半山腰,好说歹说的劝他搬到村里住。尤其是村里的里正知道他还会医术后,更是提出要将自家那刚盖好,用来给儿子娶媳妇的一间房让给江瑾桐,只要他能留在村里。
莲花村的人世代隐居于此,虽是民风淳朴田地优良,但是个人都有生病的时候。以往村里的人生了病就是用些老祖宗传下来的土方子,但这方子也有不管用的时候,好多人都是因为病重治不好而撒手人寰了。因而,里正知道江瑾桐会医术后,想方设法的想留他在村里。
只是,江瑾桐本就性子清冷,又不愿与人来往,便拒绝了里正的好意。只独自在这半山腰住了下来,村里人有个头痛脑热也能来这里找他。
夜里天黑,山路不好走。江瑾桐提着王大婶儿子送的纸灯笼,一脚深一脚浅的往山上走。山上的野兽较多,江瑾桐也不害怕,他身上常年熏着些驱蚊虫的香料,寻常的小动物见了他也不敢近身。山路两旁新长出的野草密密麻麻的交织着,江瑾桐拿着事先捡来的树枝耐心的一簇簇剥开,这才继续往前走。
许是明天要下雨的缘故,今晚的月亮隐藏在厚重的云层里不愿冒出个头来。江瑾桐走着走着,便觉得脚下一绊差点摔倒,他轻轻挪了挪步子后退了几步,避开那个将自己差点绊倒的东西,这才将手里的灯笼往下探了探。
这上山的小路就这么一条,除了从这里经过别无选择。他总要看看地上的东西是什么,也好小心避开继续走路。
纸灯笼的微光弱小的有些可怜,但不妨碍他将地上那差点绊了自己的东西看清楚。那是一个人,确切的说是一个长发披肩,看不清脸蛋的女人。乌黑的发丝将她的整张脸都盖了个严实,她身上的衣服兴许是从山上滚下来时,被野草树枝划破了,衣衫褴褛破了好几个大口子,露出了里面那红色的肚兜。
江瑾桐只看了一眼便将目光避开了,他抬头看了眼高耸入云不见天日的山顶,眸色变得有些深沉。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应是没命了。
男人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提了灯笼小心的避开地上的女子,沿着两旁枝草横生的杂草边缘,慢慢的走了过去,丝毫不在意那野树枝划破自己的袍子。身后,女子仍旧静静的躺在那里,江瑾桐却再也没有回头看上一眼。
第二日,天空难得的放了晴,丝毫没有因为昨晚没有月光而下了雨。江瑾桐一大早趁着太阳还未出来时,背着个草篓子上了山,前些日子他在山里看到几株罕见的药草正是发芽时,这几个月过去了,想着该是长大了。今日刚好没什么事儿,便循着山脉去寻那药草去了。
山上的路比山脚下更是难走,他走了几里路后,身上的青色长袍便被两旁丛生的草枝桠划破了好几个口子。昨日里因着那死去的女子,他已经报废了一件外袍,今日身上的袍子又被划破了。江瑾桐叹了口气,再这样下去,他该是连外衫都没得穿了。
他抬头看了眼两旁的路况,想着是否该找个趁手的木棍做个引路杖。好避开一些长势繁茂的杂草,免得身上的袍子又报废了。心里正想着,眼角的余光忽然瞅见一件极为眼熟的东西,江瑾桐浑身一震,眸子里掠过一抹不可思议。
顾不得自己的外袍是不是又会被划了口子,江瑾桐上前几步将自己看到的那个小玉瓶捡起来捏到了手里。这是一个莹白的小玉瓶,也不过手指那么长,玲珑小巧的很是可爱。然而,这玉瓶别人或许不认识,但江瑾桐只看上一眼,就知道这是自己经常用来装药的瓶子。
虽然,同样形状的瓶子也许只是个巧合,但是……他将瓶子捏住,瓶底朝上,小玉瓶的正底部刻了个小小的叶子,那是桐树的叶子。他闲来无事时,随手将它刻在了几个小玉瓶的瓶底。那几个玉瓶里的药粉都是用来治伤的金疮药,他这里还留着两个,而那唯一送出去的瓶子,是在公主府时送给慕篱治伤了。
那这瓶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蓦然想起昨夜那个差点将自己绊的摔上一跤的女子,一个念头从心底闪过。
莫非……昨夜遇到的那女子是玉玲珑?
江瑾桐在这一刻有些犹豫了,他不是那种多管闲事的人,况且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掉下来,人定是活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