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害篇】第五十九章落锁
凉薄的月色如雪如水,沿着木制的缕空窗户,燥渺的桥进沉寂的小屋,洋洋洒洒的飘落了一地的银碎……
——吱嘎——
本是紧闭的木门轻微的裂开了一条浅浅的缝隙,一只干净修长的大手顺着门缝伸进来握住门边,将门拉开可容一人的缝隙后,一条矫健的黑影轻手轻脚的挤了进来,悄悄将门带好。
清浅的呼吸淡淡的漂浮在满室的幽静中,似乎是怕惊扰床上睡睡的人,黑影屏住呼吸,小心的踏着脚下步子,缓缓地朝着木床的方向挪移……
床上的人睡得并不安稳,似乎是梦到了什么痛苦的事情,苍白的唇角蠕动着,梦呓不断,两手成拳紧紧拽着身下薄余,小小的身子略缩成一团,缩在床的最里边,不停地瑟瑟发抖。
莫子谦看的心里一撤,跨上床沿,镶臂一伸,轻柔的将那颤柔的身躯搂在怀里。
带着安抚,掌心爱怜地抚摸着怀里人儿的后背,低头拿脸颊磨蹭那冰凉的小脸,神情中带着几分自责,失神的低语呢农:“小鼠崽……对不起……”
“为什么……”七叔,究竟是为什么……
抚背的动作一顿,浑身酥麻如电流激过,舒服的呻吟出声,莫子谦半眯着眸子,仰起脖颈任那突然缠上来的无骨藕臂环就享受着那如水般的触感,心底压抑的旖念一点一点的浮出水面……
七叔,为何你要对天儿如此残忍……
紧紧环绕着梦中的冷情人,埋首于那令我渴望已久的躯膛里,低低啜泣,似乎要一次性流尽这么多年的满腹心酸……
颈部的冰凉触感令莫子谦一颤,轻轻将怀里人拉开一段距离,见那梨花带雨的悲苦神情,心弦恍如被人波动了下,不由自主的垂下头吻下那腮边泪殊,吞入口中有着淡淡的咸和涩,但他却恍如未觉,如着了魔似的顺着腮边一路吻下,由浅而深,待寻到那两片微开的香软唇瓣时,眼眸一黯,迅捷如鹰猛地含住那异样的柔软,舌尖滚烫如火,轻而易举的撬开贝齿长驱直入。
“唔……”
突来的窒息感令尚沉浸在梦中人难受的缨哼一声,孰料,这娇软酥骨的呻吟声却如一把火将导火线彻底点燃,掌心按下那柔软的双肩,蹬掉雪白的软靴,长腿一跨翻身而上,将那娇小的躯休密不透风的压在他精壮的躯体下。
他要她!他无比请楚自已内心的渴望!
从第一次见面起他就渴望着与她裸程相对,渴望着将她压在身底狠狠蹂躏,逼得她与他翻云覆雨,共赴爱欲的盛潮……
他承认他很恶劣,但是面对喜欢的人,试问天底下又有几个能纯洁的起来?
恐怕只有太监和那些没用的男人。
而他莫子谦,却是个再正常不过的男人。
算算,好像自从见了她,他就再也没有碰过其他的女人。
与其说他对房事兴味缺缺,倒不如说其他女人挑不起他的兴趣。
唯独她,让他渴望的心尖都疼,仅仅是一个吻,就足矣挑起他灵魂深处疯狂到极致的欲望……
恍捻而膜肥的意境中,感觉胸口仿佛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沉闷而压抑,有种将要窒息的错觉。
睫毛轻颤,费尽全力的想要睁开疲乏的眼皮,双手也无力的抬起想要搬走胸口的‘巨石”奈何先前劳累了数个时辰,以致身心疲惫,全身如抽空了力气般,软绵锦的不说,连意识也无法清醒半毫。
明知道什么地方不对要快点起来阻止,可美妙的睡意却诱惑着不肯放人苏醒,于是整个人就这般昏昏沉沉的,在似醒非醒中沉沦着未尽的残梦……
“很晚了,你还是快走吧”掌心里沁出了冷汗,紧紧揍着手下被余不离身体半分,在那迫人的逼视下勉强打起精神,下了逐客令。
低笑声中夹杂了叶字,黑影蓦地罩来,那坚实的双臂突然撑在了爷的两侧,将爷牢牢固定在火热躯膛和冰冷墙壁之间。
“小鼠崽,让饥肠辗辗的饿狼放过眼前美味的小免子,你觉得有可能吗,嗯?”
柳眉倒竖,鼠眼一瞪:“爷不是免子!”
莫子谦失笑出声,到了这关头,她竟还抓不住问题重点,真是可爱。
“是,你不是免子,你是鼠崽。”是我莫子谦一个人的鼠崽。
掌心扯向了那挡住春光的薄余,缓缓将头压下,啃哑的声线藏不住叫嚣的情欲,“小鼠崽,我好饿,你来喂饱我怎么样?”
冷汗谅谅的抓着薄余,爷身子一缩,边拖着遮休物,边步履维艰的冲着床外爬着……
脚踝一紧,下一列被人从床边拖到了滚烫的躯膛下。
“认命吧,小鼠崽。”
“哎,张三,你刚刚去了哪里?”板着脸,刘福瞅着不紧不慢从院外回来的人,质问道。
无谓的撩撩额前碎发,“茅房。”
茅房?来的方向根本就和茅房的方向截然相反,这睁着眼说瞎话也不带这样的!
八字胡一瞥,刚欲发难,不轻不重的声音再次传来,成功的将他的满腔斥责给噎了回去。
“你家王爷不是让你来唤我过去的吗?你若是再跟我这般唧唧歪歪的下去,不怕误了时辰,惹得你家王爷大动肝火?”
刚刚莫子谦那张被怒意浸伐的脸庞突然闪现在他的脑海中。
浑身打了个寒颤,管教下人不利害的莫公子动怒这本就是他的不是,若是再加上一条延误正事的罪责,那他真是永无翻身之日了!
不敢再多罗嗦,急急催促着爷快跟上,带着爷穿过回廊脚步匆匆的冲着王爷的沁苑奔去……
十素五荤三汤两粥,早餐不算奢侈,但也不算寒掺,不失他王爷的身份也不算是过于浪费。
雕龙描金的金丝抽木餐桌前,司徒绝落座于主位,司徒俊浩和莫子谦次之,分居左右,各有特色的男人气势卓然,丝毫不觉有主次之分,从旁观看来俨然是三角眸势,无端的,这一幕让爷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一个突兀的词汇——三足鼎立。
见爷进来,司徒俊浩两只耗子眼亮晶晶的,不用说,铁定是在谋划着算计爷的阴谋诡计。而莫子谦全然将爷无视,喝着糯米粥,举手投足之间不失他贵公子身份。还属司徒绝比较顺眼,见爷一进来就盯着饭桌上的菜,确切
的是说饭桌上的大虾不动,似乎意识到让爷站着看他们吃饭是种罪过,假惺惺的指指下位的座:“坐。”
司徒俊浩一听他老爹发话让一个奴隶同坐,眼珠子立马瞪起:“父王,您怎么能让奴隶跟我们同坐!”
既然最高**发话了,爷当然也就不用客气,故意挨到司徒俊浩的旁边,刺啦声拉开座椅,毫无形象的坐下,持起筷子在瓷碗上用力敲了几下后,飞快的冲着不远处的大虾奔去!
死耗子,敢不让爷坐?靠!爷就偏得坐在你跟前,抠不死你!
嫌恶的看了眼动作粗鄙的爷,小耗子拉着臭脸,啪塔一下放下筷子:“你滚远一点!”
“不会。不如你先滚一遍做下示范如何?”
挑衅的给了他一个你算个屁的眼神,转而吝毒的收回眸光,将炙热的眼神投向了那金灿灿的大虾……
怔怔的看着在三钞钟内飞走飞回的虾盘,筷子抵着空空如也的盘子,心脏停了三下,始终不敢相信这突如其来的噩耗…
始作俑者一如既往的喝着粥,恍然未察四周投来的或憎恨或激赏或询问的目光,神态自若的目光好似刚刚那自以为酷毙了的倒虾动作不是出自他之手。
一旁的司徒俊浩幸灾乐祸的笑出了声,重新拿起筷子,夹起块芙蓉鱼骨,吃的津津有味。
“哼,自不量力的奴隶,就凭你这卑微的身份还妄想吃主人的食?”恶劣的讽刺挖苦着,眸光一挑,将征求的目光投向了一旁冷眼旁观的司徒绝:“父王,你快让这个奴隶滚一边去……”
司徒绝警告性的冷光令他夏然止了声。
闷闷的扒着米饭,丢给了爷几个狠瞪,将口中鱼骨当做了爷的替身,恶狠狠的嚼着泄愤。
罗汊大虾明明是子谦嘱咐厨子做的,可为何…
刚开始还以为是他心血来潮想这一口,却未曾想他竟是用来丢的……
还丢的这般有针对性,这不得不让他怀疑他们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手掌在桌下紧紧握成了拳头,若不是考虑到会得罪司徒绝,照爷以往的脾气早已掀了桌子,让他们一个也甭想着吃的痛快!
“打扫干净,那些肮脏的东西污眼的很。”淡淡的冲着进来打扫的丫鬟吩咐着,语毕,仍旧八风不动的喝着糯米粥,一副风淡云轻的欠扁模样。
红着脸应了声,怀春丫鬟不再看那令他脸红心跳的高雅俊颜,持着扫帚簸箕刚欲弯下身打扫,一个娇小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她一步将地上的大虾一个不露的全数拾起兜在宽大的袍子里,拾完后,指指地上的虾汁,冲着呆楞的地嘿嘿一笑:“麻烦你拿拖把将这汤汁拖干净。”
对三人各异的神色熟视无睹,泰然自若的兜着大虾回到座位,捏起一只大虾,优哉游哉的剥起了皮。
“你……你……”结结巴巴的指着爷手里的虾,司徒俊浩的表情好似吞了苍蝇似的,连爷瞅见了都难受的打紧。
索性眼不见为净,将目光专心致志的盯在大虾身上,在列干净虾壳后,顺理成章的将虾仁送进嘴里……
“天啊,脏死了你!”
司徒俊浩受不了的跳离座位,而同一时列,莫子谦隔着桌子伸手扣住爷的下巴,阴郁着脸强制性将爷嘴里的虾给抠了出来。
“你!你,你简直就是不可理喻!”愤怒的钳制着爷的下巴,阴森的眸子寒光逼人。
头桀骜的用力一扭,甩开他的钳制,爷冷眼瞅着怒发冲冠的他,冷晒:“爷看你才是不可理喻!”
“天哪,反了反了,这个奴隶竟然自称爷……”
“闭嘴!”异口同声的怒喝令司徒俊浩惊得立刻襟声。
瞥过眸子继续逼视着爷,低沉的声音里难抑愤怒:“我不可理喻?你让在场的人说说,到底是谁的行为不可理喻!”
“谁不可理喻大伙心知肚明。”掉虾还掉出理来了?切!
重新掏出一只虾,在某人快要冒出火的目光中,浑然忘我的剥着。
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火药味,战火眼见着一触即发。
【鼠害篇】第六十一章岂有此理
在剑拔弩张的时刻,一直未曾吭声的司徒绝轻印了下茶盏,冷道:“既然你喜欢这盘菜,本王再令人备份就是。脏的东西还是莫吃的好。”
“如果我坚持呢?”
周围的空气冷凝了几许,唯一能听到的就是不轻不重的指骨印击桌板的声音,以及带动茶盏轻颤的微响。
笑嘻嘻的抬起头,满不在乎的将手里的虾朝着身后随意一扔,“开玩笑的,王爷的面子在下岂能不卖?”轻松的说着,不带犹豫的将袍子里的虾一股脑倒出,拍拍手,冲着对面呆立的小丫鬟友好的笑笑:“麻烦了。”
气温回转,司徒绝面无表情的拍拍手,冲着进来的小厮淡淡吩咐:“令厨子再做份罗汉大虾。”
应了声,小厮矮着身子恭谦的退下。
将某位脸色青青的生物直接当成空气中的元素,抄起筷子,夹起一块看似诱人的笑蓉鱼骨,眯着眼睛嚼的带劲。
感到旁边射来的那束饱含敌意的目光,爷微微睁了眼,一个同情的昨光扫了过去:“怎么啦?干嘛这般看着爷?是不是眼睛出了毛病?真是可怜。
“你才出了毛病!”气鼓鼓的拿眼神割着爷,手一拉拉正椅子,重新落座,飞速的抄起筷子挡住爷愈夹鱼骨的筷子:“这是本世子的菜,你这个奴隶休得染指!”
“嗤!你的菜?莫非这鱼骨上标明了你小世子司徒俊浩四个闪金大字?”暗中使劲撅开他挡路的筷子,抄起一块超大号鱼骨走返程路。
眼明手快的将爷筷子上的鱼骨打掉,毫无道德的将那块鱼骨夹在自已的筷子中,洋洋得意的挥动着筷子在爷面前得瑟:“你岂是本世子的对手?”
说着,耀武扬威的当着爷面将鱼骨往嘴里送,那表情活脱脱就像一只战胜了的公鸡,刺目的模样惹得爷表情不善的眯了眯眼…
想?垂下长长的睫毛,嘴边突然横豆的银筷乍然印入眼帘,活生生挡住了他进食的入口,在他傻眼了片刻后,勃然大怒。
该死的奴隶竟然…竟然用他那肮脏的筷子碰他的唇!!
司徒俊浩气急败坏,未等他出手收拾这个令他火冒三丈的奴隶,有人已经快他一步出手,将他旁边人拽到了对面。
慢条斯理的整整被拽的稽皱的衣领,调整好筷子角度,爷神态自若的夹菜吃饭,继续将某生物忽略不计。
纤指一麻,扒饭的筷子瞬间被某人夺走。
不耐烦的拿眼角挑着某生物,瞥着那张好似爷欠他十万两银子的臭脸,烦躁的情绪陡然高升:“你又再犯哪门子的疯?”
他犯疯?喝,当着他的面和别的男人打情骂俏还问他犯哪门子的疯!
更令他无法忍受的是,她竟敢堂而皇之的用沾惹了其他男人口水的筷子!
当他莫子谦是死人不成!!
脸部肌肉死死绷紧,阴臀着脸色将自己的筷子强塞进爷的手里,盯着爷,警告外加恐吓意味不言而喻。
神经病啊这是!
嫌弃的看着手里这双还沾着油腥渣子的精致银筷,眼角瞄了下在他手里操的死紧的那双属于爷的筷子,感到抢回来的希望渺茫,认命的将手里的筷子在袖子上抹了又抹,而后将筷子翻转过来,拿另一头勉强扒着饭。
“哇,这样也成?”似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般,司徒俊浩抬着脸蛋兴致勃勃的瞅着爷扒饭的动作,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唯恐错过了某个细节。
满脸黑线的剁了眼看捏猩模样的司徒俊浩,端着米碗将身子一扭,好死不死的对上了莫子谦那张冷沉阴郁的脸。
第一时间将身子扭正,宁愿对着司徒俊浩那审视猩猩似的眸光,爷也不愿再瞅那张黑锅脸一下……
吃罢早膳,令下人们准备好药材,调好水温,准备继续昨晚的工作。
“子谦,浩儿,你们先下去吧。”在爷正要蹲下的时候,司徒绝突然一把扯住爷的胳膊,淡漠的吩咐。
微微一愣后爷恍然明了,原来是这个男人怕待会他痛苦的模样被他们瞧见了去,损了面子哦。
被爷调你的目光看的极不舒服,掌心暗暗使坏,感到那束目光由调促变得哀怨,一抹淡淡的笑意爬上了他冷硬的唇角。
司徒俊浩不解的看着一盆冒着怪味的药水,暗付着他父王莫不是找到了什么偏方治腿?一抹欣喜和一抹忧虑同时隘上棒底。这三年来父王已经彻底放弃了他的双腿,而今,能让他父王重拾希望的,想必这药是些来头的……
有希望总比无望来的好,可若是希望再次变成失望……
他有点不敢想象,万一这回如以往一样以失败告终,从半空跌落谷底的父王会不会一蹶不振…
忧虑的目光不经意间撇过一旁的爷,他孤疑,难不成这药方是他弄得?
而他旁边的莫子谦此刻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那被司徒绝碰触的胳膊上,心里妒火焚烧,明知道司徒绝不是有意为之,可仍有种自己妻被朋友欺的愤怒感。
见两人不为所动,司徒绝皱了皱冷眉:“浩儿,父王的话你听见没?”
忙敛好心思,司徒俊浩恭敬的行了退礼,刚欲下去却见莫子谦仍旧一动不动的站着,就伸手拉拉他的衣袖。
“死子谦,快走啦”…”
淡漠的甩开司徒俊浩,莫子谦理理衣袖,挑着薄唇微微一笑:“小耗子你下去就是,我还是留在这帮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怎会放心?
“啊?那我也要留在这里帮…哦,知道了,父王。”
在司徒绝冷冷的峰光中,司徒俊浩不满的嘟嚎着嘴,极不情愿的退了下去。
“子谦……”
“放心,我在这里不会打扰你们。”
打断司徒绝的逐客令,莫子谦不由分说的走到一旁的茶几前,拉过木椅优雅的坐着,有一搭没一搭的把玩着他手里的折扇,可寒星点点的芒光不时的射向那令他感到碍眼的纠缠处。
司徒绝奈他不得,松了手,面色不善的给了爷一个开始的眼色。
敛了神色,勉强忍了下身的酸痛蹲下身子,端过一旁的药盆,就开始动手给他脱鞍…
啪!
不算轻的合扇声令爷的动作一滞。
“没事的话尽量别弄出声,工作期间,爷希望能有个安静的环境,若是你做不到的话,那边有门,请便。”
沉默几抄后,身后传来他低沉的声音:“抱歉。”
紧接着是椅腿擦地声,带着莫名请绪的沉闷脚步声响起,愈来愈远,珠帘碰撞声响过后,渐渐消失在拐角处……
他知道她接下来要做什么,光是想着那双昨晚还抚着他胸膛的小手接下来就要触摸另一个男人,他就愤怒的想要杀人,更别提要他亲眼看着他们肌肤相亲!他没有那么好的度量,所以若是呆下去,他真的不敢保证,下一刻他的拳头会不会直接挥上司徒的脸……
若有所思的注视着面前神态专注的人,司徒绝冷昨深邃而犀利。
看来子谦对他的感情绝对不简单,对他的重视程度恐怕超乎他的想象……
这是个可怕的现象,对一个实力不容小觑的敌人产生了异样情愫,会有怎样的后果,当局者迷,可他这个旁观者清……
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冷眸里闪过一丝寒芒。
此人,当真是留不得的……
冷不丁,一抹浅淡的红痕于那领口处若隐若现,令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呼吸陡然变得粗重,双手成拳死死攘在身侧,他不明白为什么,他突然有种想要掐死他的冲动……
劳累了数个时辰,有些休力不支。
头晕目眩的起身,待喘息平稳,释然的看着那稍稍有些起色的双脚:“不出意外,过了明天,我就可以给你施针了。”
冰冷的鹰眸里带着莫名的冷刻,侧过脸,不带丝毫感情的指向门外,“出去。”
司徒绝的态度令爷憋屈的慌。
即便是爷医你双腿不是出于真心实意,可总算爷也是认认真真的给你医治,劳累了这么时间,不说一句感恩的话倒罢了,为何要这般赶苍蝇似的态度待人?
嘴角一抿,爷沉着脸一声不咙的甩袖而去。
尊重是建立在对方尊重你的基础之上的,倘若对方待你无礼,你又何须给予对方尊重?
冷冷的眸光随着那抹步伐稍显踉跄的影子而动,有型的唇紧紧抿成一条凌厉的直线。
莫家兄妹通吃?
申傲天,你好大的本事!
心里的愤慨使得爷暂忘了身体的疲乏,话恼恨为脚力,行如风,大步流星的拐进了子个的寝院,抬起脚气势汹汹的踹开了寝室门。
娘的,吃力不讨好,纯粹个白眼狼!!
他司徒绝就是一诧鸟屎!!
鼓着腮帮子一脚踢开挡路的花盆,对于脚尖的疼痛忽略不计,蹭蹭挨到桌子旁,抓过桌上的茶壶,张嘴对着壶嘴就要灌茶驱火……
“你这是欲火焚身吗?”
几分嘲讽几分戏弄的声音从身后不远处冷不丁传来,惊得爷手一抖,茶壶僻里啪啦的裂了一地碎片。
鼠害篇第六十二章爷是你的
双手环胸,从阴影中不紧不慢的走出来,在爷且惊且怒的目色中,悠哉的在茶桌的前面拉椅子坐下,长臂一伸,强悍的将爷锁在怀里。
“说,整整两个时辰,你们都在屋里干过什么?”
霸道的质问语气令爷不满,高高昂起头,不甘示弱的瞪回去:“当然是做我们喜欢的事。”管得着吗你!
“喜欢做的事?”语调翻高,山雨欲来风满楼:“如何个喜欢法?这样吗?”
说着,大手蛮横的沿着微启的领口强行伸入,隔着裹胸布邪佞的按揉,不给爷反抗的机会,另一手将爷欲挥上去的两手紧紧扣住,压下头颅狠狠吮上了那娇嫩的脖颈。
任爷如何挣扎也躲不开他那强悍霸道的侵犯分毫,气急咬牙,口不择言的冲他怒骂:“流氓!”
流氓?口下动作不减,着迷的吮吸那滋味甚好的嫩颈,眉眼不抬含糊不清的询问:“什么意思?”
“流氓都不知道,回幼稚园重念吧你!白痴!”
狭长的眸子危险的眯了眯。
“啊……”身子一轻,一个天旋地转,下一刻被人抗麻袋似的抗在肩上。
“莫子谦你这个神经病!败类!混蛋!臭货!阴阳失调的黑猩猩!爷诅咒你这个色孙子一辈子讨不上媳妇,打上一万年的光棍……呜……”
巨大的巴掌不带怜惜的啪啪啪的打在爷的屁股上,沉着一张俊脸,漆黑的黑眸里写满了主人此刻的不悦心情。
将爷放在那容易让人产生犯罪行为的床上,挺拔的身躯强制压住爷乱动的身子,扣住爷的双手擒于头顶,挥手打落轻纱帷幔。
“看来你爹真是对你疏于管教。不给你个教训,恐怕你永远也不会明白什么叫夫为妻纲。”抬手解着自己的衣物,莫子谦盯着爷慢条斯理的说着,那架势那语调,还真当自个是凌驾于爷之上的狗屁夫君!
一口火气徒然上升,只觉得头顶安了座火山,即将到达爆发的边缘!
“莫子谦,你算个鸟屎!还夫为妻纲?我呸!想管教爷,下下辈子都轮不到你!!”
冷不丁下巴一痛,被莫子谦那修长有力的大手牢牢扣住:“轮不到我?小鼠崽,你这是在暗示着你将来的夫君另有其人,是不是,嗯?”
那蓦然变得阴鸷的眸光令诱人没出息的颤栗了下,可迅速翻腾的怒火转瞬将这股颤栗压了下,“那是当然!你也不撒泼尿照照,就你这幅尊容还妄想着当申家的乘龙快婿,压根就是痴心妄想!!”
解了一半的衣物松松垮垮的搭在那完美的男性躯体上,性感的胸膛半裸,近距离的观察,爷可以清楚的观测到胸膛起伏的剧烈程度,甚至还能感受的到从胸腔里散发的逼人热度。
不用人说,爷也知道,有人要发怒了……
当冷空气毫无预警的沁入肌肤时,爷只能欲哭无泪的望着那漫天飞舞的衣服碎片,颤巍着一丝不挂的身子,拿眼角余光偷偷瞄着某发怒生物的动向。
“小鼠崽,我真的很想知道,向来牙尖嘴利的你会不会有服软求饶的时候。”冰凉的指尖顺着他最钟爱的嫩颈一路蜿蜒而下,眸光斜肆的打量着身下的这具销魂的娇躯,嘴角勾起诡谲的弧度:“不如,今日就做到你求饶为止,如何?”
被他话里的恐吓意味吓得一个腿软,昨天余留的疼痛在此刻也抗议的叫嚣起来。昨天剧烈的性事已经令爷吃不消,后遗症连连,再加上今个劳累的差点虚脱,若是此刻再将昨晚的噩梦重演,爷真不敢保证会不会活着从床上离开。
哭丧着脸推拒他压下来的庞大身躯,尽管不愿,可嘴上不得不说着服软的话来挽救爷可怜的小命,“算了算了,算爷不对还不成?”
气不打一处来,莫子谦瞅着那张心不甘情不愿的小脸,压着火气:“这就是你道歉的态度?”
这话另爷迅速拉下脸来。
爷都道歉了,他还挑三拣四的,当真以为爷是好欺负的不成?
“道歉应该有诚意。”似乎看出爷心里所想,他盯着爷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爷又怎么没诚意了?”
习惯性的反驳回去后,爷才知道,爷错了。
恐惧的眼神望着他将里衣脱掉,露出精壮的上身,爷如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知道了,爷明白了,你说得对,道歉应该有诚意。爷重来一遍,爷知道错了,爷向你道歉……”
停下解裤带的动作,眸光挑起,对上爷惊惶的双目,冷着脸摇摇头:“诚意还是不够。”
牙根痒痒,可面上却不得不做出服软之态:“爷真的是诚意道歉,绝无半点虚假的成分,你若是不信,爷也没辙……”
未等爷说完,他就冷笑一声,慢条斯理的继续刚刚的动作。
待彻底将身上的衣物除尽,他霸道的用膝盖将爷的两腿分开,顺势拉过被衾将两人裸露的身体盖住。
“小鼠崽,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抽搭着鼻子,惨兮兮的望着他:“爷好痛……”
阴沉的破脸有瞬间的放软:“知道痛还顶嘴?”
“爷哪有?明明是……”接到他威吓的寒光,爷识趣的噤了声。
从他那堆衣物里摸索出一个乳白色的瓷瓶,拧开盖子,淡淡的药香溢满鼻间。
狐疑的看着他从中挖出一坨白乎乎的粘稠的东东,爷努努嘴询问:“这是啥?”
睨了爷一眼,似乎没有答话的意思,只是用膝盖将爷的腿分得更开,那带着一坨东东的手在爷惊恐的眸光中渐渐下移……
“靠!你找屎吗!你想干什么!!”
“你别乱动。”
你作奸犯科还不让爷动,以为爷会乖乖的任你摆布吗!
剑眉不耐的拢起,按住那乱动的躯体啪啪点了两下,刚刚扭得如蚯蚓似的躯体瞬间成一个姿势不动。
“莫子谦你这个精虫上脑的混蛋!”
指尖将药膏推入,望着那被蹂躏的不堪入目的红肿,心里暗暗自责。
昨晚,他真是太过失控了……
“莫子谦你去死!”又羞又愧的成这种姿势被男人摆弄,爷恼的龇牙咧嘴的,真恨不得将他一掌批烂了!
从瓷瓶里又挑出些药膏,莫子谦看着那张吃人般的面庞,心情大好,挑逗之心顿起:“反应干什么这般激烈?反正做都做了,还怕看吗?好了好了,崽崽别气,相公只是给你上药而已……”
“相公?”感觉自己的绯快要气炸了:“相你娘个头……呃?上药?靠!你从哪里弄得药!干净吗你就往爷身上弄!你个烂古董不懂就别瞎捣鼓!!”
烂古董?咀嚼这三个字的言外之意,意念辗转间,面色倏地一寒,眸子蒙上了一层薄怒。
莫不是她嫌他老?
上好药,拧死盖子,莫子谦阴郁着神色爬上了爷的身。
“你……你想干什么……”那贼恐怖的神色惊得爷唇瓣哆嗦了了几下,心里暗忖着这阴晴不定的厮这又犯了哪门子的疯。
捧住那娇嫩的两颊,莫子谦霸道的宣誓:“你是我的!说,你是我的!”
脸上的筋抽了又抽:“凭什么?”
“不说?”语调徒然变得阴翳:“莫不是想用什么行动来证明?”
听出他话里的言外之意,爷抱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态度,勉强向恶势力低:“爷是你的。”
阴沉的面色缓了缓:“再说一遍,说你申傲天是莫子谦的。”
委委屈屈的耷拉着小脸:“申傲天是……是莫子谦的……”
“说你想嫁给我。”
这、这玩笑开大了……
抿着嘴儿,爷冲聋作哑。
寒气徒然大作。
“你不说?”
对不住了,爷向来不开国际玩笑。
“当真不说?”
眼神不善的在爷脸上扫过几秒,阴邪的笑笑,伸手从爷头下抽过玉枕,垫上了爷的腰部……
“爷想嫁给你。”
“如何个想法?”
“想……很想……”
“嗯?”
“食不甘味,寝不安枕。”虾被你扔了,当然不能甘了;枕头都没了,当然没法安了……
趴下身子,撩惑的热气一阵阵的拂过耳垂:“既然这般想,那你就嫁给我,好不好?”
听到这话,爷真的很想回复一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看来你刚刚说的想嫁我是哄我玩的了?”
天!这人怎么贼喊捉贼?明明是他逼着人家说着违心的话,到头来倒是怪爷讲假话!靠!这年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正当爷暗自腹诽之时,忽来的一阵低沉笑声令爷愕然。
“呵呵,其实我也倒是关心则乱了,身子都被我破了,除了我,你还能嫁给谁呢?”摸了把爷的脸蛋,莫子谦这厮笑的邪恶:“小鼠崽,不管你想不想,到头来你终究是我的。”
--杀猪男--
抽掉玉枕,搂着爷在旁边躺下,邪斯的手下移,探上了那平坦的小腹,轻怜蜜意的反复揉摸。
“小鼠崽,你说这里会不会已经藏着个小鼠崽崽?”
眸子一震,这个重要的问题竟然被爷给忽略了。
“我们的孩子……”意念驰骋,眼瞳里渐渐的蒙上;了一层迷离的期待之光:“会是什么模样呢?像你还是像我?或者鼻子像你,眼睛像我……”
随着他的描述,爷脑中迅速勾勒出一个眨巴着桃花眼放电的小人,心里徒然阵阵发怵,脱口而出喊:“不行!眼睛得像我!”
带着调侃的愉悦笑声传入耳膜,顿时令爷明白刚刚犯了多么低级的错误,脸蛋刷刷的下红成了屁股。
吻吻爷的鬓角,他心情大好:“行,像你,都像你。”
天,要死了,爷不活了……
鼠害篇第六十三章墨竹现身
三日过后,便是到了给司徒绝拔毒施针的日子了。
为了防止司徒绝乱动便让莫子谦点了他周身大穴,将裤腿挽到膝盖以上,按压着,寻找首次拔毒的最佳方位。
到了这关键时刻,莫子谦也顾不上私人情绪,敛了面色在一旁候着,随时等着吩咐。
平躺在暖玉上,司徒绝瞥眸望着侧方位那些个瓶瓶针针还有嗞嗞吐着芯子的火烛,冷眉不由得向中间涌起:“难道你要将这些东西用在本王身上?”
伸手接过莫子谦递过的火罐火烛,熟练的将火罐在火烛上方旋转,眉眼不抬:“有句话讲得好,没有金钢钻,不揽瓷器活。这并不是爷自卖自夸,而是爷向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情。既然王爷当初认定了爷。此刻就不应有所怀疑,尽管将自己交给爷就是。”
将火烛重新递到莫子谦手里,指指他身侧案上放着的银针,“三根。”
那坦荡清澈的琉璃眸子流转着毋庸置疑的坚定和执着,如雪山青云般淡定,冥冥中却有着难以言喻的魔力,竟让他浮躁不安的心渐渐安定了下来。
紧绷的冷面缓缓的放松开来,头微微一侧使得角度刚好与那专注的小脸相对。
那般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那般执着认真的神情,还有那小心翼翼的模样,无论是谁,见到这样的情形,无疑会认为自己是被人珍视的,是被人真心相待的……
眸色渐缓,一丝久违的淡淡暖意从心底幽幽流淌……
从他小腿处取三穴,按压揉捏,额头青筋蹦起,两手的指骨绷得翻白发青,身下的褥子被冷汗浸湿一片。
冷汗如瀑的司徒绝看的莫子谦也提紧了心,上前用力握住司徒绝的拳头,给予鼓励:“绝,挺住!”
又是三针刺下,司徒绝终于无法忍受的从齿缝间蹦出痛苦的嘶吼,可未待吼得尽兴,就被人猛地塞进嘴里一块硬梆梆的木块。
“痛就咬着。”叫什么叫,吓爷一跳,还以为熊来了呢?
不知是痛的还是怒的,额头上的青筋蹦的愈发厉害,那突突跳的青筋让人有种快要破体而出的错觉。
旁观的莫子谦哭笑不得的望着这一幕,无奈的叹一声,小鼠崽,你还真是令人奈你不得……
最后一针,重度扣刺。
三个时辰,不仅对于司徒绝是种折磨,对于爷更是种极限的挑战。
狠心咬住舌尖逼去眼前的恍惚,丹田聚气,将最后一丝力气贯注指尖,强忍住指骨的颤栗,猛力一贯,银针准确的入骨三分……
眼前一黑,双手颓然的撑在床沿,一口黑血喷薄而出……
“小鼠崽!”急急捞住那软下去的身子,莫子谦惊慌失措的换道,漆黑的眸子里写满了恐惧。
“没关系……”虚弱的抬臂拭掉嘴角的血渍,指指露出半寸的银针:“拔出……”喉中一甜,又是一股粘稠涌出。
拔掉银针,心神骇怖的他抓起那软绵绵的手腕就急乱的输着真气,另一只手则不停的擦着越涌越多的黑色妖娆,整个心都颤栗了起来。
“药……桶……”
“药桶,药桶,对,药桶!”抱着爷莫子谦举步匆匆的往屏风后的药桶方向奔去:“小鼠崽你要撑着……”
“笨……蛋!”缓口气,怒挣了眼,抬起软绵绵的手拍在了他的慌乱的脸上:“是司徒……绝……”
意识清醒几分,抓着爷的臂膀,眸子里的恐惧未散:“小鼠崽你怎么样了?有没有事?”
幽幽的吐纳气息,微微摇摇头:“没事……累着而已……”冲着司徒绝的方向努努嘴,示意道:“别耽误了时辰……”
眼神不由得在那黑的妖娆的血清上徘徊,心,不由自主的轻颤。
那怎会是累的缘故……
如放瓷娃娃般将怀里的人小心翼翼的放在不远处的木椅上,大步跨向木床,点开司徒绝的穴道,扶起恍若被冷水浸过的司徒绝,片刻不耽搁的往浴桶上走去……
在转入屏风的那刹,司徒绝突然睁开了无力的冷眸,浮光掠过木椅上瘫着的疲惫身影,在那张苍白如雪的小脸上定了几许,一抹复杂的情绪轻轻拂过心间……
月舞凄孀夜,灯凄惶,淡淡的惆怅笼罩着纱帐残影间。
轻勾着指腹下那细致的轮廓,那苍白如纸,飘渺虚幻,给人的感觉恍若不在人间。
心剧烈的抽痛着,深深的无力感爬上了眉梢眼角……
自从遇上她,他发现他的人生有了太多的力不从心……
理智告诉他趁着未到不可自拔的程度,快刀斩乱麻赶快抽身,断了念头好换得一身轻松。可身体内流窜的深刻情感不依不饶的拉住理智的脚步,阻止他抽身的举动。人生百年弹指一挥间,暮然回首间,倘若情感空白如一张纸,那该多是一件憾事!好不容易遇到了称心的人,好不容易找到了心的方向,难道就要生生错过,存着侥幸再次起航,企图能有更称心的?
唇边溢出了丝苦涩。即便是遇到了更称心的又如何?他能保证他的心能忘了她,能不带着遗憾度过余生?
带着几分痴迷几分无奈反复摩挲着那凉薄的脸颊,视线迷离,似自语般的底喃:“小鼠崽,告诉我,怎样才能逃开你的魔障……”
“雄黄两钱,硫磺四钱,大风子一钱,土槿皮一两二钱,虎杖三钱,土茯苓三钱,赤芍一钱,生地二钱,丹皮三钱,青风藤四钱,海风藤五钱,地肤子二两,白鲜皮三两一钱,半枝莲一钱。煎半个小时,每日周身泡浴,泡半个时辰,坚持一个月。”舒口气,目光转向喝着膳粥的司徒绝:“爷答应你的已经做到,你该履行你的承诺了。”
舀粥的汤匙微顿,碰在玉璧上发出轻微的震响。
“昨天忙活了一天,辛苦了。坐。”语罢,八风不动的继续吃着早膳。
见爷的面色变得难看,莫子谦从座位上起身走来,笑着打圆场:“时间尚早,不如先过来进膳……”
冷冷挥手甩开莫子谦缠上来的手臂,逼视着司徒绝,不依不饶:“他呢?”
不为所动的喝着膳粥,沉默数久,方面无表情的将头抬起,“你医好了吗?”
--哐啷啪啦--
一桌子饭菜五一幸存,干净的玉石地板一片狼藉。
伸手挡住欲冲上前教训爷的司徒俊浩,司徒绝望着那张阴戾的脸庞,说的漫不经心:“急什么,本王的意思是,最起码也得等到本王能完全站起来……”
“你能等,爷不能等!”赫然打断他的强词夺理,冷笑的扫了眼他裹在黑袍里的双腿:“就知道你不会老实,司徒绝,你以为爷不会留后路?”
并无讶然,司徒绝似乎是早已了然于胸:“果然。”
蹙起剑眉深深的审视着面前带着煞气的人儿,深邃的眸子霍得闪过丝精光,一抹惊怒滑过俊颜:“难道你……”
冒着毒发的危险在银针上事先涂抹了无色无味的秘药,为了就是防止他事后唱出一曲反悔记!
司徒绝,敢唬爷,爷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错开爷冷意彻骨的逼视,懒散的垂下冷眸,叩击着木椅扶手说的饶有意味:“也该到了……”
语未尽,珠帘轻撞声叮咚响起,如雪似兰的衣袂摩擦间,寒梅清骨,雪衣如霜,清雅的立于浮沉中,玉般光华笼了一室方华。
脊背瞬间僵硬,颤抖的之间狠狠掐进掌心,撕咬着唇瓣逼回了哽在喉间的呼唤……
“七日期限已到,不知王爷可否依诺归还亡妻骸骨?”清音温润孤傲,似浩雪落冰弦,飞过玉盏,在空中斩落芳菲风雅,含着凌厉寒色依旧雪落无痕。
泪模糊了视线,唇瓣被撕咬的麻木,明明不想在他面前泄露脆落,可不争气的泪水却再也止不住的扑簌扑簌直往下落。
深埋着头无声的啜泣着,飘落眼底的雪色衣袂风情落落,却入魔似妖,纠缠在眸底拽出愈发汹涌的水雾。
怪不得武功盖世的你会被囚王府……怪不得……
闲庭信步,举步优雅,眉目清雅如墨画,薄唇如雪似水,饶是莫子谦自诩风雅的人也在这样谪仙般的人面前也觉得矮他半分。明明是踏破红尘之人,眉目间竟然萦绕着一种哀伤,那种拂之不去淡淡如缕的愁丝在这样清绝的风雅里是一种明媚的忧伤。
暗暗惊叹世间竟会有这样以为绝代风华的男人,赞赏的眸光稍稍从仙般的男人身上转移。一张泪如雨下的凄然容颜突兀的印入他的眸底,看得他霎时愣在了原地。
“王爷,不知亡妻的遗骸可否归还?”清音依旧温润,却无端揉进了丝丝缕缕的冰冽,仿若飞雪入了荒漠,冰冷柔和与落落尘沙纠缠摩擦,清寒凌厉。
这个看似儒雅温润的男人无形中所散发的威慑气息令久经沙场的司徒绝有瞬间的恍惚。
神色敛起,微刹的眸光不着痕迹瞥过那失态的泪容,于清寂的空中击掌三下,珠帘晃动,王府小厮捧着一朱色斑驳的木盒沉步而入。
【鼠害篇】第六十四章纷乱起
抬手做出请的动作,司徒绝颔首应允:“物归原主。”
“多谢。”玉音淡雅如朗月清辉,淡淡的接过斑驳木盒,惊鸿的仙姿上仍旧是一副雪落无痕的淡漠模样,只是那柔情摩挲木盒棱角的指腹微微泄露了他此刻的情绪。
举止从容的侧身,衣角掀扬的风情万落,跨前一步,莫子谦优雅的抱拳礼让,不知有意还是无心,这角度却恰好挡住爷的视线。
“墨竹前辈名满天下,传闻仙姿惊鸿,惊采绝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幸会幸会。”
眼角雪寂般的眸光清冷落在面前这位高大俊美的男子身上,转瞬略过,身形未动,淡淡而语:“过奖。”
对方的漠视无疑是扫莫子谦的面子。
并未觉得难堪,保持着优雅的姿态放下箭袖,噙着温文的笑,俊美的容颜上一派雅致的从容。星点的眸光似不经意间瞥过那年代久远的斑驳木盒,清寒的精光一闪即逝:“难道这是墨竹前辈的……亡妻?”
沉默似乎感染了周围的空气,四周的气氛恍若无痕雪落,一时间异常的清寂。
在众人都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幽兰破冰的清音淡淡响起:“我只是比你长一十又一岁而已,不要再称我前辈。”语罢,胜雪白衣凌旋,掀起一朵幽冷兼及柔和的淡漠雪花。
异常的回答令众人愣在当场。
怔然的那抹白色胜雪的背影渐行渐远,傲然而绝世,除了孤傲除了清冷,他们更是发现了这个男人不可捉摸的一面……
“七叔……”啜泣声在清幽的空间中低低的响起,怯怯的,渴望的,却也是卑微的,听的莫子谦心一痛,同时也听的前面清冷男人步子一顿。
没有想到他会为我停下步子,一时间手足无措,苍白的唇哆嗦着,千言万语到最后竟化作了无语凝噎。
恼恨自己的没用,又急又恼下眼泪涌的更凶,液体阻塞了呼吸,不可压抑的哽咽声从齿缝间间或流泻,回荡在无声的空间中,愈发的不协调。
心里陡然升腾起的烦躁几欲让他丢掉了优雅的外衣。猿臂一揽,强制的搂过哭的伤心欲绝的人儿,动作柔和的擦拭着那冰冷的液体,勉强露出温和的笑:“真是没长大的孩子,看见久别重逢的亲人就这般激动。瞧你这狼狈劲,也难怪你七叔不愿认你。”
说着,猿臂收紧,竟不由分说的搂着爷靠近那抹想靠近却始终不敢靠近的白。
心跳如擂鼓,身子愈发的僵硬,死死扒住莫子谦的后背,随着那抹刺耳清寒的靠近愈发令我几乎有种夺门而逃的冲动。
勒的爷臂膀生疼的猿臂成功止住了爷欲逃的脚步。
根本不给爷反悔机会,强横的揽着爷绕到暮雪清寒的男人身前,“你不是有话要和你七叔讲吗?抬起头看看,如今你七叔就在你眼前,还不快讲?”
愈发的手足无措,心慌意乱,除了深埋着头啜泣,竟找不出多余的语言来表达此时此刻的情感。
怀里那颤抖的双肩令他心里生出多少不忍,可入耳的那低呜啜泣声让他忍无可忍,最终硬下了心肠,抬高她的下巴硬逼着她与面前这风华绝代的男人对视。
“不要!”凄厉的嘶喊着,挥舞着双手拍打着莫子谦逼迫的手,泪水流动的肆意猖獗。
不要再看他那双带着残酷冷漠的清眸……
不要再看他那带着厌恶的神色……
不要自己的狼狈被他看在眼里……
更不要再让他看见自己脆弱的可怜模样……
即便是那只白玉般的手被敲打的乌青被抓得血肉模糊,莫子谦仍旧不松分毫,强硬的逼爷对上那张淡漠冰冷的霜颜……
在见到那双如料想般清冷依旧却含着锐利的眸子后,整个人瞬间崩溃……
“我没有!我没有!!不是我!不是我做的!!”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挣开了莫子谦的钳制,手狠狠挥上了他手里的木盒:“我根本就不屑去招惹那个女人!!”
木盒凌空划上了一道不算完美的半弧,棱边擦过珠帘,劲力直堕,咔嚓一声裂了两半。
除了珠帘零丁相撞声,连呼吸声似乎都消匿的空间似乎陷入了死寂的空灵……
我期望着他能骂我,吼我,哪怕是打我,我都甘之如饴。
可是没有,吝啬的连眸光都不愿浪费是在我身上分毫,淡漠的擦身而过,不惜雪衣染尘,那般小心翼翼的俯下身子,单膝跪地,一点一点的拾起地上的骸骨,那般美好的画面看在有心人眼中却是那般的刺目……
将他所谓亡妻的遗骸揣在怀里,漂浮的如一层清淡的云,缥缈的如落在掌心里的雪花,毫不留恋的转瞬即逝,那么的虚幻,似乎什么也没带走,也似乎带走了全部……
至始至终,他都没有主动给过我一个眼神,哪怕是厌恶的……
伏在莫子谦温热的胸膛上,呜咽出声,不知哭什么,也不知为何流泪,脑海中反复放映的,除了那决绝的转身还是决绝……
小鼠崽,你可知我好后悔,后悔逼出了你的潜在情感……
你可知在你抬头的那刹我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你含泪眸子里绝望的痴恋……
哽咽着从他胸膛里抬起泪水涟涟的脸颊,透过朦胧的水雾望着面前模糊的容颜,“不是我……我没有,没有挖她的墓,真的不是我做的……”
苦笑,除了苦笑他还是苦笑。
他当然清楚不是她做的,因为是他令人做的……
当初得知她中了剧毒魅情,心绪大乱,马不停蹄的令人四处搜罗解药,在解药无果后,费力了心力探到了毒魔女的故居,企图找到些蛛丝马迹。最终,甚至连掘坟的败德事他也做了出来,只为了一丝渺茫的希望……
解药彻底无果后,他恼,他怒,他恨,其实他更惧,种种情绪最终化作了对始作俑者的恨,令人将她的遗骨丢掷孤魂谷,让她的亡灵永不得安生……
只是他不明白,这毒魔女的遗骸为何会到司徒的手上……
刚才的一幕幕被司徒绝尽揽犀利的鹰瞳眸底。精明的锐眸敛了又敛,冷硬惯了的心在刹那间竟为那一幕而动容。
千方百计的找出那个毒女的陵墓,却不曾想有人捷足先登,待他找到时,陵墓已经空空如也。本想着那毒女存留的毒经可解他腿上至毒,抱着最后一丝的希望至此,却未曾想是这种结果……
后来无意在孤魂谷寻到了她的遗骸,带回遗骸,不是对那堆腐蚀的人骨感兴趣,而是猜想着这古朴的盒子是不是内藏乾坤……
无心之举却引来了名满天下的申墨竹。
从未想到那如谪仙般的男人和这样不堪的女人竟是这种关系。
诧异过后便是深深的算计,他以为与毒女感情颇丰的申墨竹必会有毒经,可他的希望再一次的落了空……
费了这么多的周折,总不该到头来一场空,对申墨竹许下七日之期,而他本打算着利用这七日来对申墨竹下毒手,以为了向申家换得申家至宝……
传言,申家至宝可以令人起死回生……
却不曾想,还未动手,却引来了申家小鼠……
儿子和弟弟,不用说,定是前者重要。这样一来,他的砝码更大了不是?
世间的事真是难说,兜兜转转,到头来殊途同归。
更令他想不到的是,这对叔侄间的关系,似乎并不同传闻……
申家,还真是秘密繁多……
哭累了,也哭烦了,见他一次就哭上半天虽说已成了经久不变的习惯,可这种可以称得上陋习的习惯想必是个人都吃不消。
在莫子谦的怀里将眼泪鼻涕擦干净,闷着头扭过身,深吸一口气,冲着门外头也不回的走去。
“司徒绝,在每次药浴的时候加点赤芍,你的毒就可以解了……”
微哽的尾音回荡在空寂中,寥落了片片轻羽。
保持着先前搂抱的动作,空空的怀里冷情的寂寥,感觉就如停泊船只的港湾,风雨停歇后,只能无力的望着船只远去……
无端的涩意悄悄爬上了唇角。
小鼠崽,在你心里,我莫子谦究竟算什么……
走出来被凉风这么一吹,感觉好多了,虽然眼睛有些酸软,但心情却不似那么压抑沉闷了。
摸摸开始唱空城计的肚皮,一抹悔意浮上了眉梢。
早知道一大早的就要排毒养颜,爷就不那么豪爽的掀桌子了,至少扒两口膳粥补充补充体力。
一股浓香的肉包子味幽幽钻进了爷的鼻孔里,诱惑着爷的肚皮咕噜咕噜的叫的更欢了。
鼻子堪比雷达,循着香味,目光如炬迅速射向发源地——一胖娃娃的小手中那香喷喷的包包。
迅速朝四周扫了眼,见他周围没有大人相伴,邪念顿起,蹑手蹑脚的靠近,魔爪渐渐朝着他靠拢……
千钧一发时刻,一臂横来,生生将爷拉离唾手可得的大肉包子。
“可恶!你……”
“主子,快跟我回去。”
异常焦灼的他令我的心陡然一提,一股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而他接下来的话则印证了我的预感——
“老爷出事了……”
【鼠害篇】第六十五章申家风云
风火相煽,痰浊壅塞,瘀血内阻,目合口张,鼻鼾息微,手撒尿遗。
无疑的,这是中风的症状。
跪在已经不省人事的老申头床前,一下一下抚摸着他鹤皮褶皱的手背,冰凉的液体滴答滴答的落了满襟,一颗心苍凉的如雪峰之巅。
要是我再早回来一天,哪怕是半天……
“主子,药来了……”
“为什么不去找我?”如果我知道,如果我知道老申头出了事,哪怕是死,也会拼尽一口气爬回来……
噗通一声跪在我面前,沉闷的骨骼碰撞声决绝的凛冽:“属下办事不利,害了老主上,甘愿以死谢罪!”
稳当的将药碗放下,五指收拢,裹着凌风就要拍向自己的天灵盖。
“住手!”捏着他的手腕狠狠甩下,反手给了一个耳光:“你的命是爷的,何时由得你自己来操纵生死?再有一次,你就滚出申家大院!”
“属下知错。”
从地板上端起药碗,持着汤匙轻搅着碗里的药汁,黄褐色的淡淡漩涡绵延其中,带动浅浅的药草味幽然袅娜。
“为什么不去找爷?”吹凉了一勺药汁,小心的放在老申头微张的口中,手托着他的下颌轻轻向上一抬,使得药汁得以灌入。
深度昏迷的他使爷无法对其施针,只得靠着大秦艽汤配合着苏合香丸,剩下的,就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西南王府里布下了奇怪的阵法,那阵法罕见,饶是属下通晓奇门遁甲阵术也无法参透分毫。逼不得已只得带着十八暗卫硬闯,一天一夜,连同属下在内的暗影全部重伤而归……属下无能,请主子责罚!”
阵法?司徒绝还真是绝。
暗叹一口气,手下不停,继续给老申头喂着药,“伤怎么样?”
枯井无波的眼波一动,声音微涩:“谢主子关怀,属下的伤好了很多。”
喂尽最后一勺药汁,捏起苏合香丸送进了老申头口中,向上提他的下颌,令他咽下。
岁月在老申头的脸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那深深浅浅的褶痕,是岁月的无情宣誓,更是沉睡的他向我发出的提醒信号——爹老了,真的老了,很有可能再也没有机会替你收拾烂摊子。申傲天,是该你长大的时候了……
噙着泪低低俯下身将轻吻印上了那皱巴巴的额头,睫毛轻阖,一滴清澈泪盈情然闪落。
从这一刻起,以往的一切将彻底终止,告别年少轻狂,告别放纵任性,我申傲天,从此便是申家的顶梁柱……
站直身子,擦干眼角存留的脆弱,最后看了一眼老申头,毅然旋身。
“子熏,将老爷子转进密室,爹需要清静休养。”
“是。”
“还有,立刻通知申家五位长老,半个时辰内到申家祠堂集聚。”
“领命。”
推开沉重的木质房门,负手立于春风暖阳中,抬头静静地望着苍茫寂寥的天际,暗叹一声——申家,该变天了……
当初由于无法将爷带回,而老申头突来恶疾,等不得,只得委派申家长老进宫请来御医,因而老申头病重的消息不胫而走。如今帝都满大街都相传着老硕鼠不行的谣言,愈传愈夸张,愈传方向愈偏,有甚者更扬言申家要倒台,依附申家的党羽要趁早收拾包袱,省的到最后落得个身首异地的下场。
三人成虎,更何况这众口铄金,更是足矣积毁销骨。
申家上下早已浮动不安,几大长老未等传唤就早早的等在了申家大门前,依附申家的几大家族更是惶惶不可终日,早已委派各自家族的族长亦候在申家门前,捶着手来回走来走去,时不时的望着那紧闭的朱色木门,期盼着那死阖着的大门能启开条缝,让他们这些焦虑者得以一窥究竟……
威武庄严的申府朱门终于在众人焦急的等待中慢慢开启。
立于门前面部表情的扫视了一圈眼神色各异的众人,在他们的企盼中,子熏最终将目光准确无误的落在申家五位长老身上。
“五位长老,少主有请。”
言简意赅,身子凌旋一侧,让出一条通路。五位长老听到命令,片刻不耽搁,怀揣着各自的心思,匆匆从子熏让出的通路穿过。
待五位长老通过,冷冷一抬臂,开启的朱色大门再次关闭,将那些也急于步入申府的各大家族长毫不留情面的挡在了外面……
“徐老,你向来和申老太师交好,你知不知道老太师现今究竟如何了?”
“我也是今早刚刚听人说的,这心里头……这也急啊!”
“老太师这、这怎么说倒就倒了?”
“依我看,老太师估计是挺不过去了……”
“呸呸呸!莫说丧气话!老太师福大命大,哪那么容易倒?”
“要不,为何将申家的五位长老都召集起来?”
众人立刻没了声,也算是一种无声的默认。
唉声叹气,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道理他们岂会不明白?
难道,他们真的要准备好包袱,趁早找好后路?
肃穆庄严的申家祠堂,高高的涂黑漆木桌上供奉的是申家历代祖宗的灵位。
在香烛上点燃三支香,退后三尺,肃然庄重的鞠了躬,将香插向坛炉。
忍着心里的疑问,依次进入的申家长老不敢多言的亦上了香,在最后一位长老上完后,如往常一般于两侧的木椅前站立。
祠堂共八把涂黑漆木椅,最上方的那把大气的太师椅无疑是申家族长的位子,稍次,是申家少主的位子,再下方,则是分居两侧,每侧三把椅子,左侧,按照顺序应该依次是二长老、四长老、六长老的位子,右侧则是三长老、五长老、七长老的位子。
除了二叔早逝,老申头的其他兄弟都健在。
二叔的位子由他的嫡长子申宏文继位,三叔申翰墨,四叔申耀席,五叔申悠泽,六叔申汉和,七叔申墨竹。
当然,右侧最边的位子多年来形同虚设,这是众人心照不宣的事实。
没有像以往一般坐在少主的位子,而是踏着四方步步履稳重的登上了最高位,在他们各色的目光中,衣袍凌旋,缓缓落座,两手顺势搭在扶手上。
“各位长老,坐!”
五位长老面面相觑,身形不动,只是暗暗交换了眼神。
三叔申翰墨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不知大哥他现今情况如何?”
双腿慵懒的交叠,伸手端过茶杯,持杯盖轻拂开茶水上方漂浮的深色茶叶,慢条斯理的啜着清茶。
眉间隐了丝怒意,忍着胸腔里的火气,申翰墨声音提了一倍:“不知大哥他现今情况如何?”
淡眸轻抬,清洌的挑眉:“三叔这是质问我吗?”
脸色一变,张口欲辩驳,可未等他回答,爷犀利的眸光凌厉的扫向矗立着的一干长老,手中茶杯狠狠掷地:“爷最讨厌跟爷唱反调的人!”
杯落声一起,刷刷几声帷幔摩擦声响起,下一刻,整个祠堂陷落了一片黑色空灵境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寂里,唯一见的到的就是灵位前那不断闪动的香火。
刻意压抑的呼吸声挡不住心里的恐惧,申翰墨用怒气掩饰声音的惊悚,可微抖的双手还是泄露出他此刻的骇怖。
“小侄子,难不成你要大逆不道,要手刃血亲?!”
重新端起一杯热茶,低首啜饮。
“爷说过,最讨厌别人跟爷唱反调。”敬酒不吃吃罚酒。
除了三叔申翰墨,爷的声音一落,轻微的木椅磨地声响起,四位长老纷纷落座。
虽是在黑暗中,但独独矗立的申翰墨仍能感受到那凌厉冰寒的如刃眸光剜着他的皮肉,脊背不禁升起一股刺骨寒意。
冷哼一声,大力拉着椅子坐下,刺耳的擦地声响在寂寥的黑暗中诡异的瘆人。
轻叩茶盏,爷吹着茶面,不紧不慢的陈述着:“一日前,族长身染重岢,至今深度昏迷,什么时候能醒,甚至会不会醒,不好说。”
听至此,唏嘘声抽气声此起彼伏,尽管事先已有准备,可道听途说是一回事,真正确认了又是一回事。掌控申家将近五十年的顶梁柱突然就这么说倒下就倒了,这让他们真是有些猝不及防。
不动声色的喝着茶水,任受了重磅炸弹降落的他们窃窃私语不断。
直到他们似乎没得好私语的了,听底下议论渐渐接近尾声,方放下茶杯,继续陈诉:“申家族长的位子,从这一刻起,由爷来接任。在座的各位长老,可曾有异议?”
沉默了一瞬后,座下更大的议论声响起,伴随的甚至还有试探性的起哄声。
爷完全可以理解他们此刻的心态。老申头这支做大了数十年,其他几家自然是不忿了,以往有老申头压着他们不敢放肆,如今老申头一倒,被压抑已久的野心就蠢蠢欲动了起来,恐怕,早在来前,他们就已经暗暗达成了某个不为人知的协议。
“谁有异议,站出来。”
议论声依旧,可却无人应声而出,毫无疑问,他们是抱着‘一根筷子轻轻被折断,十双筷子牢牢抱成团’的理念,企图挑衅爷的权威。
一弦嗜血的笑蔓延上唇角。
“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好好把握。”
向来嗅觉灵敏的申宏文于这清淡如风的声音里听出了风云变幻,几乎不带犹豫的毅然脱离了那些长老的阵营:“我没有异议。”
【鼠害篇】第六十六章爷不好惹
申宏文的中途倒戈令其他长老又惊又怒,尤以三叔的反应最为强烈。
“宏文,当初咱们可都是说好了的,你如今这般,是什么意思!”
“三长老恐怕误会了,当初宏文只是说申家族长的位子向来是能者居之,并无其他的意思。若是害三长老另作他想,那宏文先在这里陪个不是……”
“宏文!”三叔气急败坏,口不择言:“你怕他作甚!我就不信你能甘心屈身于这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之下,任他驾凌于你头上指手画脚,吆去喝来!”
三叔这话一出口,无疑意味着双方最后一层薄纸的捅开。
话头既然挑开,他干脆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宏文侄儿,你可要想清楚,老头子不成气候了,老七不问世事,那边可真是确确实实的孤立无援了!而三叔这,可是有几大长老在支持着,孰轻孰重,你可要掂量好了!”
“呵呵,可不是?一句古话讲得好,一失足成千古恨,万一一个不小心站错了地……啧啧,那就可惜喽——”茶好是好,可惜口味淡了些,恐怕待会遮挡不住某些令爷厌恶的气味。
那饶富某种深意的拖长语调听的几大长老头皮发麻,坚持的立场开始微微动摇。
敏锐的感到周围长老受到了那番暗示性恐吓言语的影响,三叔神态一狠,起身一脚将座下椅子踢开。
“别忘了,咱们可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炸!事到如今,你们难不成还想着独善其身?可笑!你们以为这个狠毒的小子一旦掌权,会轻易放过对他存有过异心的人吗?荒谬!再言之,你们又在怕什么!咱们的人可都在外面候着,他有胆子对咱动手不成!”
这番鼓动人心的话真可谓是掷地有声,不信,听那些个长老们逼位的叫嚣声便可探知——
“小侄子,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资历尚浅,族长一职理当让贤才是!”
“可不是!在咱们这些长老中,除了不在场的七弟外,就属三长老最有资格胜任族长一职。”
“小侄子,只要你让贤,过往一切三叔保证可以既往不咎!”
“就是,小侄子,你还是听你三叔的话,将大权交出来吧!”
“交出来吧,我们这也是为你着想。”
为爷着想?呵,多么冠冕堂皇的谎言!
似有似无的轻叹一声,搁下茶杯,对着黑暗中的那抹不知作何感想的轮廓轻道:“宏文堂哥,既然你插不上话,就来给堂弟我倒杯茶水吧。”
未等申宏文有所行动,三叔威吓的声音顿时响起:“宏文,你可要考虑清楚。”
身形略作迟疑,鞋底摩擦声最终还是响起,擦擦的磨地声,带着几许迷茫的忐忑,亦隐着几抹果决的坚定。
这是一场赌局,以命为筹码开设的赌局。
赌赢了,命在。
赌输了,命无。
其实不光他在赌,下面的那些长老们何尝不是拿命在赌?
不过冥冥之中仿佛有种预感,他感觉,上位那看似孤单力薄的堂弟,必定是这场赌局最大的赢家……
“宏文,你将来可不要后悔!”身后,三叔恶狠狠的声音带着杀意,穿透黑暗径直射向前方的那抹毅然前进的身影。
咬紧牙关,申宏文尽量压着自己的脚步毅然向前迈进,事已至此,回头路已经不会有的好走。
眉眼舒展的看着脱离阵营的申宏文,唇角上扬,于黑暗中绽放出一弦绚烂的笑容:“恭喜你闯过鬼门关。”
尾音刚落,沉重的金属撞地声轰然响起!
腿肚打着冷颤,离裤腿半寸处的冰冷金属足矣告诉他刚刚一瞬发生了什么。
背后被冷汗浸的濡湿一大片,呼吸不敢大喘,步子一紧,抬着尚且颤栗的双腿逃命似地走向上位的那人。
短暂的震惊后是无边无际的恐惧。
在巨大的铁笼里如无头苍蝇似的乱撞了数圈后,逃无可逃的他们抓着冰冷的铁栅栏,又惊又恐的冲着黑暗叫喊:“你这个大逆不道的畜生!快放我们出去!!”
“畜生?呵,三叔别急,畜生马上就到。”接过申宏文递来的茶水,转而笑语嘱咐:“宏文堂哥别只顾着给堂弟递茶,自个也倒一杯,省的待会承受不住惊心动魄的场面。”
手微抖的斟了杯茶,他心跳如擂鼓,两股打颤,几乎用尽全力才遏制住夺门而逃的冲动。
一切还未开始,但他似乎已经开始闻到血腥的气味……
古老的木门在他们的叫骂中幽冷的开启,凉风灌入,逆着光线,一排模糊的从阳光中缓缓走近暗黑,在踏入黑色祠堂的那刹,幽幽的大门再次关合。
被关在巨大铁笼里的四位长老浑身的血液霎时凝固,他们不会看错,在光线射进的那刹,那一排人影手里所牵的究竟是何种生物……
“哦,好像屋里暗了些,严重影响了视线。”苦恼的皱皱眉,貌似万般不愿:“那就只好点灯了……”
话未尽,围绕祠堂一周的白烛燃起,吐着仓皇火焰白烛将黑暗彻底点燃,跳动的烛光于寂寥中透出些阴森的诡异。
“这……”看清那四只獠牙森森的野狼,旁观的申宏文已是面如土色,更无论笼子那四位当事人。
咔嚓打开铁锁,任四只恶狼依次而入,关上铁门,再次上锁。
四只凶神恶煞的狼在见着了猎物,狼性尽显,张牙舞爪的欲冲上前将其撕裂吞吃入腹。
四位长老瞳目暴睁,死死靠着铁笼边缘,惊悚的叫声几近凄厉:“救,救命!!”
无暇观望他们惊惧的模样,端着茶水,不紧不慢的喝着:“急什么,游戏还没开始,你们的命还好的很,救什么?”
暴汗直流的他们这才发现原来笼子里另有乾坤,在恶狼和他们之间,竟然还隔了一道铁栅栏。
瘫软的顺着栅栏滑下身躯,捂着快要蹦出来的心脏,面白如纸,仍心有余悸的望着不远处冲着他们挥着利爪的凶猛恶狼。
“没想到你竟敢……竟敢……”
“三叔,听没听说过一句话,事在人为,一切皆有可能。你没想到只能算你笨,你蠢!爷不敢?哈,这是个笑话,但是却不可笑。”
眼神经轻略过站在旁边的四位年轻人,淡淡笑着:“你们有什么话要对各自的父亲或祖父说的吗?有的话快讲,恐怕待会他们就没机会听了。”
听罢,四位长老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似的,暴睁了两目不可置信的瞪向了傲然而立的年轻人,循着那尚且陌生的面孔,似乎在揣度着究竟哪位是他们的各自的子嗣。
静静的望着笼子里那张望不断的老人,一抹自嘲的苦笑蔓延上申其志消瘦的脸上:“我的好父亲,你当真将我忘得一干二净吗?”
意识到面前的年轻人是对着他讲话,三叔的锐利的眸里划过精芒:“你是……”
“你还记得那个被你强掳进你后院,腻了后冷落偏房的殷家小姐吗?那是我娘……呵,想必你不记得了,因为殷家毕竟是个小户人家。父亲大人,我是你的十五子,申其志……”
啪!手伸出栅栏狠狠给了他一个掌掴,三叔怒不可遏:“逆子!竟敢串通外人来陷害你父亲,简直丧尽天良!若是你还当我是你父亲,快快将你爹放出!!”
“爹?”咀嚼着这个字,神色陡然变得阴霾:“有十六年来不管不问任儿子在偏院自生自灭的爹吗?受尽了白眼,受尽了欺凌,更受尽了侮辱!爹?这个词对于我来说简直可笑的很!”
“畜生!”扬手还想再来,在半空就被申其志冷冷的抓住手腕甩开:“如今你已经不是高高在上的申家三长老,而我从此刻起便不会再是偏院里那个任你那些妻妾子女打骂欺凌的可怜虫,你的位子将由我来接替。”顿了顿,他扫了眼其他长老,声音里难掩激动:“你们的时代已经远去,如今是申家注入新鲜血液的时候!我们自信,可以比你们做的更好!”
申志宇,申陌予,申穹哲闻言站了过来,四个同病相怜的年轻人紧紧握在一起,一切尽在不言中。
听到这里,这些长老们已经开始预料到了一些事情,可怀着最后的希望,做着垂死挣扎:“你们莫要得意,真以为这个小子能坐的长久吗?同时杀掉四位长老,莫说他能不能摆平外面属于我们的影卫,就是申家上下他如何给个交代!”
“这个问题就不用劳烦四位叔叔多费心思了。”抬手懒洋洋的冲着申其志挥挥手:“其志你们站远些,省的到时候溅血身上,多不吉利。”
“是,族长。”异口同声的应道,四位申家新一代远远地退回,对着笼里的困兽冷眼旁观。
嗬,眼神冷漠的还真是出奇的相似,看来申家人骨子里还都是冷血的喔!
“呜——”
“呜呜——”
似乎料到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四只狼兴奋的长嚎不断,望着那貌似可口的美餐,腥臭的口水滴答滴答的流了满地。
嗜血的狼嚎声刺激着人的耳膜,森亮的獠牙更是令人心惊胆颤。
四位长老早已吓得魂不附体,颤巍巍的扒着栅栏为他们的小命做着无谓的努力:“申傲天,我们是你亲叔叔!手刃血亲,小心你遭天谴!!”
“遭天谴……”幽幽咀嚼着这几个字,忽而又惋惜的叹口气:“可惜这么振奋人心的时刻你们是等不到了。”
雍容的将右手缓缓抬高,顿了三秒,薄唇轻吐:“再见了,亲爱的叔叔们。”
【鼠害篇】第六十七章逆爷者亡
在右手即将落下的那刹,中间相隔的那条铁栅栏闷实的松动声开始作响,凶狼的吞咽声四起,笼中如惊弓之鸟的长老们登时心胆俱裂,除了三叔死撑着,其余几人已是顾不上什么颜面,惶慌的对着高高在上的上位者磕头如捣蒜。
“族长饶命!饶命啊!!”
怜悯的瞅了眼痛哭流涕的长老们,看着地上被他们磕出的一滩血渍,同情的叹气摇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族长,一切都是老三的主意,与我们无关呐!”
“是啊是啊,我们是被逼的,都是老三狼子野心,是老三的错!”
“老三,快向族长认错啊!莫要为了你连累了我们大家一块送死!”
大家族里向这种落井下石的戏码自是比比皆是,墙倒众人推,三叔自然是司空见惯。不怒也不悲,只是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扫了丑陋之态尽显的三人,继而将怨毒的目光射向了将他推到如斯境地的座上人。
“你以为将我们拉下,你的位子就能坐得稳吗?就凭着这群乳臭未干的毛娃子们?哈哈,幼稚!真不知该说你是自信还是狂妄!尽管不能看你死的如何凄惨,但三叔最起码可以在黄泉路上可以恭候你的大驾!小侄子,三叔先去三途境界给你备好狼心狗肺汤,你可要记着早来,莫要三叔等的过久!哈哈哈——”几近癫狂的笑着,眸光一狠,猛地握住铁姗栏用力的将头一撞!
——嘭——
顺着铁栅栏缓缓滑下,指着爷,三叔满脸是血笑的诡异阴森:“小侄子……三叔……等着……”
话未尽,那染血的手已经无力的滑下,可双目却赤血的睁着,那样狰狞的模样似乎于冥冥中诅咒着什么……
血腥味刺激了狼的嗅觉,爪子刨着地,愈发急不可耐的想要突破栅栏撕向对面人。
恐惧将他们层层包裹,颤栗着乞饶,谁能想到,曾经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申家长老们在这一刻卑微的如同路边的野狗?
慈悲,这两个字爷不会写。
因为对敌人的慈悲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若不先下狠手,指不定,现在在笼子里卑微乞怜的就是爷。
胜者王败者寇,亘古不变的定律。
要想不被别人踩在脚下,就只能将别人踩在自己的脚下。
使了个眼色,申其志将事先准备好的一叠文书呈递到长老们面前。
“签字,画押,可留你们全尸。”看着申陌予将笔墨印泥顺着栅栏空隙处递了过去,顿了顿,接着道:“照不照做你们看着办,反正爷的狼可是等不得了。”
似乎响应般,狼嚎声顿起,凄厉骇怖。
话至此,长老们自是知道还生希望渺茫,从头到脚凉了彻底。
前方是伪造授权书,后方是徘徊耳边的恐怖狼嚎声,两害相权取其轻,他们在掂量,在犹豫,究竟这轻该取哪边……
“各位叔叔们,爷的时间可是有限的。”尾音一落,栅栏启动声再起,抬起的高度足矣令狼伸进锋利的爪子,凶狠的挥舞着企图撕抓那缩成一团的几人。
锐利凶狠的爪子触目惊心,心惊胆颤的想象那爪子刺向自己肌肉的那番场景,几位长老无一不苍白了脸色,骇目惊心。
最终,还是四叔先做出了妥协。
五叔六叔随之签名画押,于恶狼的淫威下败下阵来。
“如今我们已经如你所愿,小侄子,事到如今我们也不求别的,只求你能念得血亲一场,将叔叔们的尸体运回灵州……正所谓落叶归根,我们希望亡灵能有个归宿,不至于孤零零的徘徊三界外……”
掖着文书的边角将它们抚平,听着四叔似悲似顿悟的感慨,眉睫垂了又垂:“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故乡总是人心底最柔软的一方净土。侄子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你们放心去就是。”
端着白玉托盘走近,申陌予将三只琉璃杯斟满浅紫色的薄酒,蹲下身子依次放进了铁笼,淡道:“该上路了。”
“上路……”自语的喃喃着,神色恍惚的拿起琉璃杯,晃动着其中妖娆的液体,眼前渐渐幻化出大片大片盛开的紫阳花……
一团团,一簇簇,开得绚烂,开的荼靡,片片丛丛,开不尽的妖娆,就如这大片染红的地板……
“弓箭拿来。”
阖上双目,猛然一把扯下额上的红绫带,蒙上双眼,紧紧握住申其志递来的长弓,搭箭,劲拉,弹射!
四箭齐发,止于四声狼嚎。
“狼尸烧掉,人尸入棺。”
入棺?申宏文心神一晃,只听哗啦一声,转头一瞧,被拉开的黑色帷幕后面,五口黑的发亮的棺材赫然摆放!
手脚冰冷的可怕,他当然知道,那里为何会准备棺材五口。
倘若他,倘若他先前没有站出来,那么,接下来会躺在第五口棺材的人……
劫后余生的感觉除了喜外,更大的是惊,是颤,是怕……
扯掉蒙眼的绫带,起身举步走到摆放祖宗牌位的木桌,拿起供奉烟火的坛炉后的四方木盒,将其打开拿出里面的族谱。
笔尖点上青墨,于砚台上厮磨片刻后,排着广袖移上族谱,在四个鲜红的名字上依次划上圈。
目光下移,笔尖跟着下移,三个字令双目有瞬间的眯起,转瞬后,手腕一沉,饱蘸浓墨的笔尖骤然覆上了不算醒目的三字,抖腕,拉出一条冷绝的劲线……
平地里陡然刮起了阴风阵阵,砾石走沙,侵肤寒骨,饶是三月风情正好暖日正浓,等候在申府的众人也禁不住这股阴风,抱住双肩狐疑的望向突然阴云蔽日的长空。
——吱嘎——
厚钝的磨地响声伴随的是阴风的呜咽,未等那些望眼欲穿的众人抬脚上前,铺天盖地的白色从那开启的门缝里一股脑的冲着外面涌泄,旋着阴风浮沉不绝,似乎是跳着诡异的舞姿,冷森却又妖娆。
——呼——
又是一阵无名风刮来,那些凌乱的白色直直扑上了怔呆中的人群。
仍旧搞不清状态的摸上了脸上那不轻不重打在他脸上的莫名物,捏下来一看,浑身一颤,似傻了般直了眼睛嗫嚅:“冥……冥镪……”
难道……难道申老太师他……
面色呆滞的望着那几乎以磨人的慢动作开启的朱色大门,待大门完全敞开后,那四位披麻戴孝的年轻人面色肃穆的走了出来,耀眼的几近刺目的白色麻衣几乎令徐克当场昏厥。
人群开始骚动起来,各种议论声嘈杂声不绝于耳,但更多的是对这四个器宇轩昂的年轻人身份的揣测。那举手投足的非凡气度,那犀利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神,还有那即便是身着麻衣也遮掩不住的孤傲之气,无不吸引着众人的眼球,令人不容小觑。
不急不缓的从申府走出,四个排列一队的少年目含威慑的扫视了众人一圈,向外成八字散开,让出一条过道后,双臂环胸慵懒的临风而立。
人群登时鸦雀无声。
目光追随着那抹从幽深的申府缓缓踱步而出的人影,从阴影里走来,那张令他们再熟悉不过的容颜此刻却令他们感到些许陌生,这种陌生有着捉摸不透的神秘,给他们带来的感觉不仅仅是忐忑,更多的是无端的颤栗。
寥落的风寂寞的摩擦着衣袂,风中人独立,在猎猎风声中清冷的望着前方密密麻麻的人群,缓缓举高手里的冥镪,在劲风来袭时,散落半空的飘零。
“日夜更换,四时更替,千古不变之理。旧的去了,新的上台,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个辞旧迎新的过程罢了,有何可忧,又有何可惧?新不如旧是你们杞人忧天的心理作祟,须知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那种带着惯有懒散调调的声音里却流露出镇定人心的铿锵有力来,仿佛有种魔力,让先前骚动的人心慢慢的从半空里安落下来,“申家垮台,那是危言耸听;担心身家性命不保,那纯属庸人自扰。申家百年基业,盘根错节,根丝缠绕,这根基扎的稳当,恐怕是想倒也不是那么容易倒的。莫要听有心人的挑拨,那些唯恐申家不乱的人是恶人,是牛鬼蛇神,我们所要做的是抵制是讨伐,而不是着了他们的道,自乱阵脚,引发内乱。”
不轻不重的将目光从他们身上依次扫过,将他们的神态尽收眼底,收回眸光,漫不经心的从袖口掏出白绫,系于额头:“今日所说的够多,相信聪明的人应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记住,申家可不欢迎愚蠢之人。”抚平麻衣的褶痕,唇边淡淡的勾勒出一弦莫测的笑容:“想必你们也该猜到了,从此刻起,申家族长一职由爷来接任。”
听着他们带着惋惜的唏嘘声,感受着他们偷瞄着爷的一身素服,爷猜想他们似乎是会错意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徐克迈着沉重的步子上前,神色凄苦的对着爷深深一拜:“老太师虽说是突来噩耗,令人扼腕,但也算是生荣死哀,即便是入了轮回定是投身大富大贵人家。死者已矣,生者可堪?如今,最重要的是少师你要节哀,莫要过于伤神伤身……”
“徐尚书恐怕是会错意了。”轻微的一拂袖,衣袍凌旋,朝侧边轻移:“家父尚在,今日出殡的是另有其人。”
对人群的骚动声恍若未闻,抬手击掌,轱辘轱辘的推车声骤然响起,循着声音,于威严的大门处四辆并排木板车幽缓的出现在众人面前,随着声音的愈来愈近,当他们终于看清了木板车所拉之物时,抽气声骇然四起!
那隐隐透露出诡异黑光的长方物,不是棺材是什么!
棺材,四口!
只要不傻的人,联系着先前进去的五位长老,再联系着突兀出现在申府的四位气质卓然的少年以及随着棺材沉步而出的申家二长老申宏文,棺材中所盛之人昭然若揭!
周围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喘,手足发冷的盯着那冰冷的棺木,余光连瞄都不敢瞄半下那个离他们几步之遥的少年,唯恐自己下一刻成了无辜殉葬品。
连自己的亲叔叔都下得了手杀的人,试问,他们这些人的命在他心里岂不更是卑微的如蝼蚁般?
四个,五个叔叔就剩下一个,何等狠绝,何等惨烈,何等寡情!
申家小鼠狠辣残忍,以往他们大多是道听途说,即便传的再生动形象,他们也只是存着半信半疑的态度,一笑置之。而今,亲眼目睹了这一幕,对于这位年少的申家族长,他们从此刻起是真正的惧到了骨子里。
“顺便提一句,爷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别人阳奉阴违,所以千万别做些惹爷恼的事。”微顿了顿,方道:“对了,还有,既然以后要在爷的手下办事,爷提醒你们,顺爷者昌,逆爷者亡,这句话绝对不是危言耸听,就算是你们忘记了吃饭睡觉,切记,不可忘记爷这句警戒之言。”
眼神遽然一凛,锐利的将人群一扫,所扫之处皆噤声闭口,莫敢有言。
幽幽的收回眸光,恢复先前的漠然,袖袍扬起做了个出发的手势,衣袂凌旋举步先行,由爷在前方开道,申其志四人紧随其后,在其后是四口森亮的棺材,申宏文在旁边向空中撒着冥镪,银宝,金宝……
这一日,紫薇大街,朱雀大街异常的宁静。
送殡队伍所经之处不见平时半个人影,秃鹰少见的集中在荒凉的帝都上空,徘徊不绝,叫声中带着令人发怵的凄厉,瘆寒遍体。
家家户户早已闻声闭紧了门窗唯恐灾祸无端降临,也有少数好奇者,抑制不住心底的好奇,壮着胆子将门窗拉开条缝隙,小心翼翼的观测着外面的情形,亦有有恃无恐的人,索性拉开了小楼的窗户,温着暖酒,明目张胆的窥视楼下的一切……
【鼠害篇】第六十八章血染紫葳
“一杯清酒送亡灵,黄泉路上莫招魂。”清音响,浮尘落,几多惆怅入眼处,白衣胜雪,月华如洗。
送魂酒映着万千云翳洒落碧空,酒尽杯落,湛然如雪的月白光泽赫然而立,那夺目逼人的皓月之白不染纤尘,任凌风作乱,清雅之姿一如往初不减分毫。
抬臂停下后面的殡仪队,垂眸暗转了眸光。
待再次抬眸时,眸光已经染上了深不可测的浮光,略带清寂的神色望向前方那如月华般的身形,唇边轻扬,一弦似笑非笑的慵懒弧度挥之不去。
“忘尘大师是要为在下的叔叔们超度?”
话语悠然,神情自在,风月闲谈的模样令那双冰雪般的琉璃眸一滞,即刻风云暗转,清洌含眸。
衣袍翻动骤急,身形闪动,转瞬雪影近前,抬臂扬手高落,兰芷清香带过的同时是挟裹着凌厉的劲风,果断而狠绝!
——啪——
啪嚓!与此同时,南侧聚贤居三楼某个偏僻的角落,杯裂声应声而起。
伸臂挡住欲飞身而出的莫子谦,司徒绝冷道:“那是他们的家事。”换言之,你有什么立场插手人家的家事……
紧绷的面色一滞。
撩袍重新落座,视线却始终不离远处的那抹娇小的影子分毫,一双手在身侧紧紧握住……
“放肆!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对当家族长无礼!”四位申家年少长老挺身而出,挡在族长面前,怒视着面前清冷如雪的男人,杀意蔓延。
冷眼睥睨着蓄势而发的少年们,那双淡漠的眸子似乎闪过什么意味,可转瞬又恢复无波无痕,无浪无风。
“助纣为虐。”
那不轻不重的四个字足矣挑起面前这些年少气盛少年们内心的火焰,指骨咯嘣声四起,他们浑身散发的黑色气息昭示着他们毫不掩饰的杀意。
对他们凌厉的气势不以为意,只是淡漠的瞥眸,略过他们的肩膀将眸光深深浅浅的落在他们身后的人身上。
舔舐了下嘴角的血色,那腥甜的气味刺激着味蕾,刹那间生出一股嗜血的冲动。
慵淡的笑依旧,缓步从少年让出的过道走出,语态漫不经心:“助纣为虐又如何?与你有关吗,忘尘和尚?既然出家了,就应有和尚的样子,不理凡间事才是,看破红尘缘乃作为和尚应守的本分。”抬手拭去嘴角唇边的淤血,眸光遽然转冷:“这次倒也罢了,算是还你昔日的救命之恩。若是还有下次,你就不会有如此好命了。”
风中那抹惊鸿之姿晃了分毫,清眸中竟难得有了情绪波动:“不会有如此好命?莫不是你还想着连我也不放过,与你的四位叔叔一起入殓安葬?”
“嗬,真是好笑,竟妄想着还和爷的叔叔们一块入殓。忘尘和尚,你算什么,有什么资格?”
眸光一紧:“你什么意思?”
耸耸肩,语气理所当然:“你不是前尘梦断,一心向佛吗,为了满足你的心愿,爷就索性亲手斩断了你与凡尘的最后一丝羁绊,好让你以偿所愿。从今往后,申墨竹三个字将彻底从申家消失,就如某种忌讳,不会再从申家人的口中谈起。大师,爷的意思你该懂吧?”
如遭雷击的盯着面前一副轻松自在模样的人,那张向来波澜不起的容颜此刻写满了不可思议:“你、你竟将你七叔从族谱上除名?!”
“抱歉,从此刻起大师你不再是爷的七叔。”
抬臂向前一挥,淡冷的吩咐:“继续。”
绕过面前仍旧未曾自震惊中回魂的人,举步前进,金戈摩擦的厚重声突然从前方传来,震耳发聩,抬眸望去,由四人带领的自卫军全副武装,正杀气腾腾的冲着这边过来……
举目望望略向西移的日头,指尖习惯性的触上了左耳。
动作快倒是快,却比料想中晚了整整一刻钟,看来还是高估了这群人的能力。
“你这孽畜,屠戮至亲,尔心肠何其歹毒!逆天而行,罔顾伦常,今日,我们四人便要替天行道,为父伸冤,定要你血溅当场,血债血偿!!”
三叔的嫡长子申罗从赤目而视,紧攥着拳头双眸迸射出仇恨的火花,尤其是当他的目光透过人群看见后方的凄冷棺材后,悲痛的神色几近狂乱,恨意更是填满胸腔。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四叔的嫡长子申议贤阴柔的脸庞上出现不容错辨的狠厉:“不过由如今的情形来看,似乎是你亡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抬眸粗略的计算了下他们所带的人马,约莫千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唯一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只要他一声令下,下一刻爷的身体就可以被他们剁成烂泥。
摸着下巴貌似认真思索了一番,继而认同的点点头:“贤堂哥所言极是。”转头不急不缓的询问一同来送殡的人群:“如今的情势再明了不过了,你们的意思如何?”
徐克一干人怎会听不懂这话的言外之意?
申家的内乱本来是不该他们来掺和的,他们只是效忠申家掌权人,任他们申家闹得个天翻地覆,杀的个血流成河,能者为王,最后的胜出者才是他们应该服从的对象。而今,这番内斗还未结束,就让他们来选择主子,未免也有些……一旦选择了,就没了退路,选对了还好说,万一一个站错地,那可真是万劫不复啊……
没有人愿意做这出头鸟,秉承明哲保身的原则各个低首不语,企图以沉默来拖延时间,躲过这不必要的劫难。
可爷不会让他们以此糊弄过去。
“既然无人走出站到堂哥们那一方,这么说来,你们是愿意陪着爷一块死喽?有你们这些忠心耿耿的好下属,爷真是倍感欣慰,即便是死,也瞑目了……”
众人皆是一惊,从胸前抬头,错愕而惊惧的望望前方那一排排一列列能将人眼晃花的雪亮刀剑,再僵硬的将目光扫视了眼周围手无寸铁的寥寥数人,最后将目光投向那面无表情不知作何感想的人,惊、惧、疑种种情绪翻腾上来,一时间向来处变不惊的官场老手们竟开始手足无措起来。
“站过来,你们还有活命的机会。”申议贤扫过骚动不安的人群,继而将复杂的眸光投向一旁默不作声的申宏文身上:“宏文堂哥,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只要你肯弃暗投明,我们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如往昔。”
慵淡的扯着唇角,询问的目光斜去:“要去吗,宏文堂哥?”
那闲淡悠然的语调令他不禁想起了祠堂里的一幕,眸心颤栗,心底刚刚腾起的心思登时抹杀的一干二净。
“好,好!宏文堂哥,到时候你可别怪堂弟手下不留情!”阴狠的一扫一干朝中肱骨之臣:“你们呢?”
不知所措的大臣们皆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朝中四位尚书大人,而其中三位尚书皆将寻求的目光转向同样无错的户部尚书,徐克。
徐克此刻已是心乱如麻,照目前的情况来看,的确,那方胜的把握大些。
在官场浸淫了数十年,他自诩已练成火眼金睛,可惟独对于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师,他琢磨不透,看不懂,饶是他怎么查探,也无法探的他的深浅一分半毫,恐怕这就是他向来对这位少师存有一份莫名的敬畏的原因吧!
精明的目光在申宏文身上一掠而过。
申宏文这人向来懂得审时度势,工于心计,而此刻,在看似敌众我寡的情况下,他却能毅然站在少师一边,说明了什么?这让他不得不开始揣测,临危关头还镇定自若的少师是早已有所准备……
岿然不动的众臣令对方愈发的狠了双目。
长剑铮铮出鞘,利剑寒如雪,森然剑气催的阳光似乎霜冻,天地换颜,那尖锐如冰雪一点的剑尖,陡然一冲,寒气逼人,直逼爷的眉心处……
被人猝不及防封住穴道的莫子谦又急又怒,额上青筋凌然凸起:“你这是干什么!”
不为所动的轻饮温酒,冰眸深处依旧冷峻:“不关己事,子谦还是少管为好。”
不关己事?怎么会不关己事?那被人拿剑指着的可是他莫子谦的女人啊!
腰肢被人揽臂一勾一带,登时剑走偏锋,剑风争鸣于耳畔,切断几缕青丝,滑过肩头翩然而落。
申议贤神色一变,目露凶光:“七叔,你这是要维护申家孽畜吗!”
目色依旧清寒,可眸心深处却流动着冷冷一漩幽深:“同室操戈可不是作为申家人应有的举动。”
冷笑不止,清冷的剑锋指向不远处的黑色棺材,申议贤带着嘲讽抬头望着那张如仙俊颜,语气中难掩不忿之意:“说什么同室操戈,那这那是什么?七叔,那里可是与你血脉相连的亲兄弟啊!手刃血亲的人你不惩,反而要责怪我们这些替天行道为申家除奸的人,七叔,要偏袒你就直说,何必说的冠冕堂皇!”
窜入鼻中的兰芷淡香恍如梦中,胸膛一如记忆中的薄寒清冷,透过衣料可以感受的到伴着呼吸的轻微起伏,那熟悉的心跳声曾是我眷恋的妙音,可如今,偿得所愿,反而觉得是那么的讽刺。
自嘲的笑着,反手推开那曾经眷恋的胸膛,在他不同以往情绪的神色中,闲庭信步的走向举剑的申议贤。
“知道吗,爷曾想着放你们一马,毕竟我们也曾有过快乐的时光。”那段无暇的童年时光,长爷许多岁的他们亦兄亦父,教会了年幼的爷许多,也带给爷许多快乐的体验……
略带伤感的复杂眸光落在面前这位持着利剑恨不得将爷千刀万剐的男人身上,望着这张充满恨意的脸庞,淡淡愁绪拂过心间。
虽然如今反目,可不曾忘,西林院那片火红的枫叶下,当年尚是飒爽英姿少年郎的申议贤,跨着枣红大马,手把手的教爷射箭的情景……
爽朗的笑声和清脆的童音交织交叠,穿梭在火红的枫叶中,与风声合奏,与自然和声,那么的和谐一致,亦那么的令人怀念……
阴柔的面庞挤出一抹狞笑:“早知道你心如蛇蝎,当初就该剁了你扔进野狼谷,一了百了!”
“贤堂哥,你以为爷愿意手刃至亲,背负千古骂名吗?若非走投无路,爷断不会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四叔他们垂涎族长一职已久,暗中策划谋乱,妄想着取爷而代之的阴谋想必你也是知晓的吧?你有什么资格说爷呢?你们还不是一样?倘若爷不先下手为强,那么此刻躺在棺材里不是爷是谁?家族斗争向来没有谁对谁错之分,有的只是谁赢谁输之别。所以,即便爷输了,爷惨死在你们的剑下,爷也断不会恨你半毫,技不如人,要怪要恨也只能怨自个没本事。”
负手深叹口气,眸光掠过苍穹,缥缈的深处是人力无能为的无奈:“所以,贤堂哥,你们也不能恨我……”
话未尽,惨烈的哀嚎声顿起,与凄惨的痛呼声相伴的是破空而出的凌厉箭声。
慌乱的四顾而望,触目之处血流成河,先前还威风凛凛的将近千名自卫军,此刻却如落入网中等待着被屠宰的羔羊,在密密麻麻如雨点的冷箭中垂死挣扎,成批成批的倒下,横尸陈列,目不忍睹。
顺着芳矢袭来的方向,他才惊悚的发现不知何时四周的屋顶上已经聚集了满满的宫廷弓箭手,弓弩手,那黝黑成排成列的弩箭杀气腾腾,几乎一箭一发,就夺走一人命。这些身手利落常常是百发百中的宫廷高手,竟也能被那个人请到,到了如今,成败基本已定,他还能说些什么,又能做些什么?
悲凉的仰天长笑后,他以剑拄地,目光深刻的凝定在那张略带苍白的脸庞上:“以往我的确有些不服气,但更多的是不明白,为何以在家族利益中向来不徇私的族长会认定你为继承者。而今,我总算明白了……”
一排长箭劲风突然激荡迎面飓来,利箭无情,从前胸穿入后背穿出,溅起血花喷洒了白色麻衣孝服。
触地的剑颤抖的弯成弓形,嘴角蜿蜒着血色溪流,可唇角依旧上扬着,似乎很开心:“这般结局……其实也……不错……”
身形剧烈一晃,神智濒临溃散,可强撑着意志,努力看清眼前人:“其实你知道吗……以前我嫉妒你……不为别的……只为你能活的……自我……”又喷出了一口血,血浓稠的骇人眼目:“可从此刻起……我可怜你……因为你……你将失掉自我……为家族而存……”
——咔嚓——
剑身终于承受不住压力,骤然折断,他的身体遽然下落,在倒地的那刹,一双柔软的手托住了他的臂膀。
“贤堂哥……”缓缓地扶着他蹲下,单膝跪地托着他被血水浸湿的身躯,泪珠晃动在眸底,强忍着不使之滑落,正如贤堂哥所言,此刻起的我将不是为自己而活,代表的将会是整个申家,哭,已经没有了权利。
在这场惨烈的家族斗争中,赢了什么,又输了什么,谁赢了,谁又输了,究竟又有谁能计算的清楚呢?
试图着抬起染血的手触摸爷的脸颊,一双深眸开始渐渐的涣散:“小堂弟……小时候……的你……很可爱……你知道吗……我……其实……还是很……喜……喜欢……”
在触及爷脸庞的那刹,宽厚的手掌无力的滑落……
没有人看见,在他双目合上的那刹,隐没的是两滴苦涩酸楚的清泪……
我们都是权力下的牺牲品,无所谓谁优谁劣,也无法分辨谁对谁错。为了权利而斗,为了生存而斗,这是生活在门阀之地的悲哀,无奈的悲哀。既然无法改变,就只能学会去适应。本以为自己已经适应的很好,可待真正到了这一刻,却蓦然发现,原来自己从未适应……
埋首在贤堂哥的肩头任眼泪肆流,就这一刻,让我将泪流的尽兴,过了今天,恐怕我将不会再是从前那无法无天的少年郎……
一双清润的手扶上了肩头。
双肩一颤,那无声的关怀除了让心底淌过暖流外,更多是无边无际的酸涩,仿佛要一次排泄个够般,化作愈发汹涌的泪水宣泄而出。
他懂了,我明白,此刻的他是懂了我的无奈,懂得我的悲哀,亦懂得我的酸楚。
我何尝不是懂他?
为先前一巴掌无声的道歉,为此刻我的心伤无声的安慰,亦为我的将来给予无声的支持鼓励……
这种无声却胜有声。
七叔,曾经渴望你的关怀渴望的心尖都疼,如今终于如愿以偿,却未曾想是这种场合……
先前怨你,要不是因为你,老申头也不至于被延误了病情而导致至今昏迷不醒,可刚刚你出手救我出险境的那刹,我发现,原来你还不曾将我恨之入骨,在你心里我也算占据了一块柔软之处,虽可能微乎其微,但只要存在就足矣……
经过这番变乱,感觉心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过往的恩恩怨怨的,看淡了,看轻了,也懒得去计较去追究。人生短短数十载,追究来算计去的,到头来,谁又能说的准究竟是谁欠了谁的恩,谁又结了谁的怨?
理顺好情绪,侧开肩膀,闪过他覆上去的手:“你走吧,有生之年不要再回帝都。”
停在半空的两手有些落寞的空寂。默默地收回,收紧垂于身侧:“这是你内心真实的想法?”
一日中所遭受的一切有些超负荷,较为混沌的脑袋没有听出他话里的异样,只是一味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语无伦次的说着:“你看到了,叔叔们死了,就剩你了……若是你要留继续晃悠在我眼前,指不定什么时候,或许你要死……反正如今你也不是我叔叔了,你走吧,你不再是申家人,你走吧,走的远远地,不要再回来,我不要再见到你……”
几秒钟的沉默后是他一贯清冷的嗓音:“如你所愿。”
语罢抬脚走向远方,夕阳将他修长的影子拉的更长。视线模糊间,突然感觉他的影子就如冰湖深处傲然的孤峰,千万年寂静,倒影里唯有一色揪人心肠的清冷,默默无语的独在天地间。
走了好,走了也好,曲终就要人散,强留着只会惹得心生怨恨,最后只会两败俱伤,心疲神乏……
此刻的紫葳大街无异于人间炼狱,近千名的尸首遍地纵横,浓稠的血铺了差不多半条大街,汇成几股,蜿蜒而下,血色妖娆触目惊心,仿佛流进了人的心里,亦仿佛淌入了人们的眼眸中。
浓烈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四处,那般的令人恐惧的气味骇的人只觉得一阵阵昏厥。胆颤心惊的立在原地,任周围的血色将他们弥漫,在满目的红中,他们不由得将感激的目光投向了在场的四位尚书。
要不是跟着这四位尚书坚定了立场,恐怕此刻他们是那些尸首中的一位吧!
而三位尚书皆将崇敬而佩服外加感激的眸光投向了户部尚书徐克。若不是他,他们此刻恐怕就得忍受万箭穿心之痛啊!
“族长,他们怎么处理?”指着遍地纵横的尸首,申其志垂眸询问。
“烧了吧。骨灰随着已故的四位长老一块送往灵州家乡,那里盛开的紫阳花,馥郁而芬芳,相信他们都会喜欢。”但愿来世,他们能如紫阳花般有个绚烂的人生……
冲天的火光燃起时,南侧三楼上的窗户已经关闭。
酒入清喉,一漩如丝如缕的惆怅浮上了向来冷峻的眸子。
“可恨之人其实也有可悲之处。”自叹一声,手持玉杯,又是一杯浊酒入肠。
“其实她并不可恨。”闭上俊眸,莫子谦缓缓道。刚才那张颓废而无奈的悲凉容颜深深刻在他脑海中,挥不去,抹不掉,侵蚀着他的神经,也狠狠地揪着他的心。
小鼠崽,此刻的你是不是很悲凉,很渴望着温暖……
你可知,我是多么的想冲过去,代替那个人将你揽入怀中,安慰你,给你温暖,给你力量,给你抹掉你心底的伤……
可是,我却无比的清楚,没有人能取代那个风华绝代的男人在你心里的位置……
【鼠害篇】第六十九章卑劣威胁
元武二十五年四月初八,因当朝重臣申硕曙身染重病无法再为朝廷效力。皇宣布其太师一职由其子申傲天接任。
九日,乃黄历上所说的黄道吉日,皇带领群臣,于此日举行加封仪式。
同时被加予册封的还有申家川上位的四位长老。申其志。申志宇,申陌予。申穹哲。分别被赋予左都御史。右都御史。提督。参将职位。赐官印。官服。绶带。
十日,京城禁卫军都统张翰许办事不利,被罢黠。
十一日,侍卫长余晟贤功绩卓然,破格举为都统……
庆功宴摆在帝都时下最为流行的消遣场所,墨竹阁,不为别的,只因这里是自己的地盘。被毒死的几率相对来说会少些。
将这不算解释的解释当成笑话说与前来询问的玉娘听,却不知是爷讲笑话的功能退步了还是玉娘她的幽默细胞退化了,换来的不是她娇俏的笑容,却是两行精透无暇的清泪。
“干什么这是,大好的日子你哭哭啼啼的。这不是纯粹找爷晦气?”
“干嘛这么凶人家!人家心情本来好好的。都怪你。都是你将人家弄哭的!”
“哎,我说,你讲点理行不?天地可鉴,爷可是一没骂你,二没打你,三没轻薄你。你自己爱哭鼻子不说是自个的毛病多。反而怪到爷头上来了。看爷好欺负还是咋地?”
“就是你!就是你的错!”不讲理的拿着小拳头对着爷又捶又打,最后似乎还嫌不过瘾,竟不顾形象的抬起那莲花小脚对着爷就是一顿狠踹:“就是你的错!”
纵跳挪腾的闪躲着那雷雨般的袭击,急忙举双手投降:“得得得。爷的错,是爷的错,爷认错,爷认错还不成?”唯小人和玉娘难养也!
踢完最后一脚。玉娘狠瞪了爷一眼。抽出小帕子开始仔细擦拭着俏脸上余留的泪迹,紧接着从袖口里掏出胭脂水粉,若无其事的就开始补妆了起来。
嘴角抽了下。撇过脸眼不见为净。
“这些日子你过得蛮辛苦的吧?”
“啊?哦。也不算太辛苦。”除了十次暗杀。三次明杀。十五次毒杀。总的来说也不微……
清幽的叹声气,抬起纤手将爷撇过的脸轻轻转过:“你何必骗我呢?这些日子里所发生的事情虽不能件伴知道的详细。但也总算知道个大概。你过得如何,我又岂会不知?”
将爷怪异的神情当成被戮穿的尴尬,玉娘浑然不在意。继续煽情的说着:“相识了这么多年。我玉娘也算是你大半个朋友。你又有什么可瞒我的呢?外表看起来再怎么坚强也都些佯装的坚强,怎么说你也是个……心里的苦别人不知,难道我还能不明白?当你累了。想找个人倾诉的时候,你大可以将玉娘招来。虽然玉娘力薄,没办法替你们这些办大事的人排忧解难,但却是个最好的听众。我……”
“玉娘,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啊?”
“那个……那个……”咽咽口水,目光不自在的指向她放在爷脸蛋上的玉手:“刚刚你……擦鼻涕的时候……爷想问问……你有没有……”
短暂的静默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安静。下一刻。如爷所料般。强烈恐怖的暴风雨及其不幸的降临在爷的身上……
搀着酸痛的嘴角,心里腹诽着玉娘这一可恶的暴力女,抬脚踏入那群人所在的雅阁。掀开轻盈别透的珠帘。笑着寒暄:“让大家久等了。”
一干众人皆忙乱的从座位上站起行齐山
“族长。”
“太师。”
“申少。”
抬手示意他们落座,笑道:“今日没外人。不必搞些虚礼,爷向来不喜那套。”
撩袍选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眸光湛湛,轻扫了一圈神态殷切的众人。启唇说着漂亮的开场话:”承蒙圣上厚爱,承蒙在座的各位不弃,爷才会守得云开见月明,总算有了今日的小成小就。感激的话爷也不多说,因为多说无益。说的再多也不如行动来的真实。总之一句话。谁待爷好,爷心里头清楚。往后的日子里自然不会亏待那些真心向着爷的人,话又说回来。若是谁待爷有异心一一”
慢悠悠的拖长了语调。故意吊着不说,后面未脱口的话他们自然是心知肚明。
赶忙纷纷表示自己的忠心,发誓的发誓,保证的保证,说的五花八门天花乱坠,意思无非是要表达他们对爷忠心不二。
“好了好了。瞧你们紧张的,爷又没有说不相信你们。在座的各位都是对爷忠心耿耿的人,爷若是连你们都不信,还能去信谁呢?”
举杯笑道:“这杯算是爷为刚刚的失言而倒个歉。自罚一杯。”语罢。持杯冲着他们一敬。仰脖一饮而尽。
“啊,让太师敬酒,真是、真是折杀我们!”颤颤的握着酒杯,徐克一脸受宠若惊:“我、我自罚三杯!”
其他人皆是仿效徐克自罚三杯,这才仿佛心安似的。稍稍坐的踏实了些。
轻叩着桌子。戏诗的凌空点着徐克玩笑道:“徐尚书你啊一一”
“啊?我……我怎么了?”错愕的指着自己的鼻子,徐克一副完全不明就里的模样。
笑容更甚:“真是只老狐狸!”
“哈哈哈一一”众人皆笑成一团。徐克也摸摸鼻子,讪讪的笑着,刚才构谨而压抑的氛围一扫而空。
趁着气氛尚且活跃的时候抓起桌上的银筷。催促道:“别顾着笑,吃饭呐!菜要是凉了,这味道可要差了很多哦!”说着率先夹起一块翠竹放入口中。眯着眸子称叹:“真是妙哉一一”
见此。众人也纷纷持箸,大概是刚引的玩笑扫去了他们心里的紧张,也或许是先前的三杯酒稍微给他们壮了些胆,总之宴席上的气氛一直都算可以,尤其是椎杯换盏几度后。酒酣耳热,更是吃出了随意,喝出了自在,尚清醒的打着官腔。有醉意的说着醉话。吵吵嚷嚷的倒也算是热闹……
“少师,不太师,要不是您的提携,我余晟贤几时能有出人头地之日?”新上任的都统余晟贤带着三分醉意起身敬酒,恭敬的对着爷的方向深深一鞠躬。难抑激动:“承蒙太师瞧得起属下。否则。就凭着余家这小门小户。恐怕就算是挤破了脑袋。也休想与都统沾的半边。更遑论如今将都统取而代之,统领千军!太师。您就是我余晟贤的再生父母,没有您就没有我的今日!此后只要您一句话,我余晟贤就鞍前马后,刀山火海也在所不辞!”
笑着举杯:“余都统无须妄自菲薄。正所谓付出就会有回报,余都绕能有今日一番作为全都是靠你自己争取来的。要真算起来。这杯酒应该是爷敬你才是。要不是余都绕提前获得情报,得知张翰许存有异心,及时通报了爷,而使得爷有的时间暗中部署,恐怕当日爷就会在不明不白中惨死他的箭下……”
“是太师福大命大福泽深厚,更有天地庇佑着,紫气护身,自然不会被张翰许这贼子奸计得逞。而余某只是做了分内事,岂料太师如此厚待余某,这如天恩泽。实在是让余某受之有傀啊一一”
将酒杯向前一送,清脆的碰杯声叮当悦耳:”算是败给你了。要你真觉得有愧,那就要在其位,谋其职,兢兢业业,报效朝廷,这就是对爷的最好回报。”
“太师对大兴对皇上赤胆忠心,令余某佩服!”
“废话也不多说了,喝酒!”
“对。喝酒!”
“干!”
“干!”
酒又喝了几巡。朦肌中已有了些许醉意。
停杯投箸,笑语连连的冲对面闷头喝酒的徐阅招招手:“小徐子,过来扶爷出去会儿。”
突然被点到名字的徐阅一愣。错愕的从酒杯前抬起头,握着酒杯呆呆望着爷不知作何反应。
最后还是他精明的老爹推了他一把。这才让他猛然惊醒。丢下酒杯,火烧屁股的从座位上跳起。几步小跑绕到爷跟前。
“申少,我……我扶您……”
他那副不知所措的模样令爷哑然失笑。搭在他伸过来搀扶的手上。借力起身。
“你们尽情吃酒就是。爷先出去解决三急。”
玩笑的说着。接着递给了小徐子一个出去的眼色。由他扶着出了雅阁……
“令公子和太师感情深厚。真是羡煞旁人啊一一”礼部尚书恭维着。脸上尽是谄媚之色。
明明笑的连眼睛都找不到,徐克还是捋着胡子摇头晃脑的打着官腔:“哪里哪里。犬子顽劣的厉害。也就太师宽厚仁慈,博爱宽容。不嫌不弃d真不知这个臭小子是几辈子少了高香,能承蒙太师如此厚爱?”
“是徐尚书太过自谦了。太师慧眼识珠,能得太师赏识的人必定有过人之处。在下瞅着令公子天庭饱满,方口阔鼻。与西方传说中的佛祖无二。佛相亦福相啊一一”
“可不是!那徐小公子一看就是大富大贵之人,前程无量啊!”
“太师曾讲。长江后浪推前浪。指不定。令公子将来的成就会在我们之上呢!”
“徐尚书,咱们可先跟你道个喜来着,往后可要多多关照啊!”
“哈哈哈。不敢当,不敢当呐……”
天阶夜色凉如水。
斜侍栏杆。单手支颐。笑看着面前难得沉默的小徐子:“怎么了。以前跟爷在一起,你向来是如话篓子般不停歇的,今个怎么一反往常,安静的装起小媳妇来了?”
摸摸头干笑几声:“可能是酒喝多吧……”
扑哧一声轻笑,爷伸手点点他的脑袋:“撒谎也不捡个好点的。是你心情不好吧?”
小徐子面上一惊。急忙摆手:“申少别乱想……”
“爷乱想什么?小徐子,你跟了爷这么多年,你肚子里想什么。爷不需要开口询问,只需这么轻轻一瞥。就能完全知道的一清二楚。”
闻言。他的脸色暗了下来。垂下头。一双三角小眼难得的浮起了惘怅。
“前些日子。镇远将军上书请辞,称年老体衰,恐无法再为皇上效力,请求一一”故意拖长了声音。眼角眸光含有深意的落上他的身上:“告老还乡。”
倏地从胸前抬起头,隐隐已经预料到一些事情的他心跳加速,呼吸也急促了起来。殷切的望着爷。期盼着爷接下来的话语。
笑着看他紧张的模样,也不再逗他,从袖口掏出沉甸甸的令牌,郑重其事的递交到他的手上:“其实,今日不光是爷和余晟贤他们的庆功宴,也是你的,徐闲。”
双手颤抖的棒着令牌。他仍旧不敢置信眼前的一切,激动莫名:“申少我……”
抬手止住他要出口的话:“别说你不行之类的话。爷不爱听,也不信。你从小就善骑射。穿扬射柳。百发百中。爷虽从未夸奖过你半句,可并不代表爷不认同你。还有你虽不爱念书。却独爱钻研兵书阵法,对兵法情有独钟。曾经一篇《战术论》让当初的谁安将军刮目相看,也让爷起了惜才之心。有勇有谋。乃不可多得的将才。虽然性情顽劣,但好在不是天生。乃后天形成。待在疆场上磨练时日。想必日后定能有所作为。名震天下!”
“申少……”
“当然,爷也是个凡人。难免也会有看走眼的时候。一年。爷给你一年的时间。倘若你能胜任。爷自然满心欢喜。倘若不行……”上前拍拍他的肩:“你虽不说,但爷知道,驰骋沙场做个声名赫赫的将军是你毕生所愿,机会摆在你眼前,你呢?对自己有没有信心?”
双手收拢。紧紧将令牌攥在手心里:“申少放心。我徐阅在此对天发誓。断不会辜负申少的一片期望!再次踏入京城时分,就是我徐阅威震四方的时刻!”
“小徐子。切记。满招损。谦受益。戒骄戒躁。礼贤下士。”
“小徐子明白。”
转过身重新绮上栏杆。眺望远处庭院深深。迎着夜风浅浅吸了口凉薄的空气:“你先回去。爷想一个人在这静静。”
“夜深露重。申少小心着凉……”
“没事。你回去吧。”
“是。”
沙沙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沿着阆苑由重到轻。混杂着绵绵风声。逐渐消失在廊角拐弯处……
静谧的夜,阑珊的春,孤独的阑干,寂寞的人。
幽露如啼眼,烟花不堪剪。
日月星辰不变,云卷云舒依旧,只是时空错了轨道,以致物如是,人非昨。
回想着自己的两世半生,犹感是醉卧流云千帐,缥缈的不真实。有时想,或许这是春日里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罢了,就如那梦里迷蝴蝶的庄生般。一觉醒来。蝴蝶不再,一切恢复往机……
云散雾淡,望进夜空深处。可望得见天上月。却望不尽殊途何处。
很想对自己的浮生两世一笑而过,可努力扯着嘴角,拉出的线条不用端镜照水。自己完全可以感受的到那是一条怎样苦涩的曲线。
是啊,笑什么呢?又有什么好笑的呢?
笑两世深爱的人对自己弃入敝履?还是笑自己做人做的失败。前世至亲恨之入骨。今世亲人磨刀霍霍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缓缓摊开自己的双手,那看似干净的掌心,却是藏尽了污垢。
从不知道。原来自己也是如此狠心的人。杀起人来。竟毫不逊色于嗜血妖魔……
果然。我真的不是好人。
自嘲的笑笑。轻抚着冰凉的阑干。似梦呓般呢喃:“你能不能告诉爷。爷的路究竟通向哪里……”
“我来告诉你。”醇厚的低语突然从背后响起,未等受惊的爷回头。一双有力的手从爷腋下穿过。下一刻单薄的后背贴上了一具温热的躯膛。
暖气醉醺醺的拂过耳畔,熏风撩人:“小鼠崽,感受到了吗。这里。你拥靠的这具躯膛,才是你最后的归宿……”
“神经病!”玉娘不是已经清了场子吗,这厮是怎么混进来的!
臂膀蓦地收紧:“别走,鼠崽别走!”
“你喝醉了你!快放开爷!”
“醉?一醉解干愁。我倒是希望自己能醉个痛快!可我现在清醒的很,我清醒的看着你。拥着你。甚至可以占有你!但我却清醒的知道。你看不见我。即便是被我压在身下。你心里所想的也是……”
“住口!”
“怎么?戳中了你的心事,恼了?”笑的苦涩而愤怒,手下狠猛的用力将爷的身子翻过:“你就那么爱他?爱他爱到可以迷了神智。宁愿装聋作哑充瞎,也不愿多看一眼你身边爱你的男人,听一下他对你的爱,对你的情?为什么?我真的不懂为什么?无望的爱你为何还要死守着不放。你为何就不能看一下沿路的风景。为什么?”
那个男人是爷的雷区,谁踩谁死。
如今他不知死活的反复提及,若是换作以往的脾气。或许已经大动干戈了。但今夜心情惨淡。提不起劲和这个醉鬼计较。
不耐烦的踢向他:“滚开!”
“呵呵,滚?放心。我会滚的。但不是现在。”肩膀一沉,他的下巴重重的趴了下来:“小鼠崽,你离我越来越远了,你知不知道?族长?太师?呵呵,你说我是不是高攀不上了?难道得到你的唯一的法子,就是将你从高处狠狠拉下?呵呵。小鼠崽。你抖了。莫不是在怕?”
伸手摩挲着那绸缎般的青丝,俊眸幽深似海:“放心,只要你顺着我的意,我还是不忍心做出令你痛苦的事……你别怀疑我的能力,别的不说,就光是你那秘密……呵呵。你懂得不是?如今你根基尚且不稳。多方人士虎视眈眈,若是在这关头突然传出什么谣言。呵,你说你这个申家族长。这个大兴太师,还有的坐吗?”
眸子一收:“爷第一次发现。原来你莫子谦是如此卑劣之人。”
“卑劣?”手掌顺着背部曲线下移。绕到身前抓起了那洁白如月的腕:“若是真正卑劣。我就不会让你轻易丢掉情人锁。我会让你带着,好好地锁着你,一生一世,甚至来生来世……”
“不可理喻!”
“对,我是不可理喻,可别忘了,究竟是谁令我不可理喻!小鼠崽。你离我越来越让我看不懂了。你知道吗?你离我也越来越远了,你明白吗?你能懂我现在的心情吗。小鼠崽?在以为能即将抵达自己的渴望时。却猛地一道惊雷将自己生生劈离,只能束手无策的望着渴望远离自己,这种无助的感觉你能体会吗……”
“够了!算爷求你,天涯何处无芳草。你饶了爷吧!大不了。大不了爷想法设法将惜莲表姐弄回来……”
“你住口!”愤怒的掐着掌下的蛮腰,一张俊颜狂野而恼恨:“你当我是什么!我问你当我是什么!!球吗?可以踢来踢去的?!你怎么可以这般侮辱我!小鼠崽。你太过分!!”
疼痛令爷直抽冷气,在他愤怒咆哮下,终于也按捺不住的咆哮回去:“你才要住口!不愿意拉到你发什么臭脾气!谁将来要是嫁给你这种蛮不讲理的沙猪男人。真是倒了八辈子霎!!球?说你是球简直是埋汰球!爷看你纯料就是一坨粪,狗都不吃的臭粪!!”
怒极反笑:“本来还存有一丝不忍,想慢慢来,但如今看来,真是没这个必要了!”
天旋地转,下一刻,爷猛地被人拦腰抱起。
与此同时,十数条黑影如期而至,锋利的剑尖齐齐指向莫子谦的脑袋。
讥嘲的笑了声,低头凑近爷的耳畔,柔声低语:“小鼠崽,还不快让你家的狗退下。”
脸色遽然一冷:“你说什么?”
“小鼠崽,听话,别惹得我不高兴。你要知道,万一我不高兴了,指不定什么秘密就会不经意从我嘴边溜走……”
“你敢威胁爷?”
“可你不得不接受我的威胁。”
的确。如此敏感的关头。一点的风浪都有可能将爷打入万劫不复之境。更何况。这风浪还巨猛的能打翻一艘载满人的大办……
臂膀一痛。是他加重了力道。
“小鼠崽,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唇一抿。抬头望着面前在酒精的作用下微染红晕的俊逸面庞:“你要带爷去哪?做什么?”
嘴角一勾,灼灼的望着爷笑的不怀好意:“呵呵。当然是到好地方,去做……”突然垂下头。将微醺的酒气喷洒过来:“快乐的事……”
心一恼,转眼错开那暧昧的目光。
暗示性的又紧了紧手臂。
垂眸。疲惫的对着暗卫挥了挥手。
反正,也不是没做过……
或许。他腻了也就不再相缠?
自嘲的一笑。
呵。原来自己也有着阿q精神……
【鼠害篇】第七十章阴谋起
龙凤烛幽幽吐蕊,暧昧的彼此纠缠,发出的氤氲烛光撩惑而引人遐思。
床前地面上。绸缎锦衣凌乱的铺张堆放,其中几件华服上不规则的边缘无疑是被蛮横撕裂的证据。两双同样价值不菲的软靴更是被乱甩的离谱,委屈的占据一角落。似乎在痛诉着主人的野蛮。
华丽的床榻被周围的红罗纱裹得密实。红纱蔓延。放眼观去就如一排排绯色波浪。那愈渐猛烈的波涛椎着前浪。此起彼伏,经久不办……
绣鸳鸯戏水的鹅绒锦被松垮的搭在那健美修长的裸背上,伴随着脊背有现律的律动正一寸寸的下滑。滑至腰间便不再向下而去。而被迫缠在那精腰上的那双如玉般光滑的腿便于红浪涵滔中若隐若纵……
俊眸自始至终都未曾从那张令他魂牵梦绕的小脸上挪开半寸。即便是销魂的快感猛烈的冲击而来,他也舍不得眯眸享受。只是灼灼的将目光定在绯红一片的脸颊上。不错过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的每一分表情。
“小鼠崽……”低沉的声线带着情欲浓时的喑哑,他粗重的喘息着,额上细密的汗殊顺着性感的脸侧滴落在身下那具娇小的身子上。
迷离的眸光如醇酒般催人欲醉。满足的望着那白玉无瑕的身子上染上他深深浅浅的印记,低头轻吻上那娇艳欲滴的唇,完完全全的感受着她。暖意油然而生。一种名为充实的感觉填满了心底长久以来的空虚……
无力的任他逗弄着红肿的唇瓣,双手也酸软疲惫的掐进他结实的裸背,勉强承受着他狂野的每一次撞击。
夜不知几何休。身上的男人亦不知何时停歇。
每当见到那双饥渴的如野狼般的眸光,刚张口欲讨饶的话就噎在了喉咙。
要未被喂饱的野兽停止进食。恐怕得太阳从南边出来才有可能行得通。
任命的咬紧牙关挺着,耳边熏人欲醉的气息环绕。隐约的,仿佛听到他似自语般的深情呢喃……
红罗纱帐在一阵猛烈的晃动后渐渐的趋于平静。
双臂霸道的环住身前的女人,俊颜上带着尚未消散的激情余韵,暧昧的摩挲着那微湿的鬓角。
“辛苦你了……”
闭着眸子轻喘着,并未为他那似自语般的呢喃而接话,轻蹙蹙眉,为欢爱后一室的淫靡气息而略有反感。尤其是一身汗湿黏黏,犹感不适。
微耸的眉头蕴含的不悦没有逃出莫子谦那双犀利的墨眸。
抬手温存的将那湿漉的鬓发撩于耳侧,爱怜的垂首吻吻那闭紧的眸子。拉过锦被细细的盖住那爱痕斑斑的身子。轻道:“你在这等会。”
说罢。起身下了床。捞起地上的华服随意搭在身上,推门而出。
终于可以清净一会了……
轻舒口气,放松了身子,浅浅的打了个哈欠。渐渐的神智模糊。渐入了梦镜……
一阵铜器碰撞声微扰了甜梦。低低咕哝一声,脸颊摩擦着柔软的被角。微撅着小嘴继续酣梦。
那无意识的举动却看的莫子谦两眼嫉妒的发红。
扯过被角,拉开自己的锦袍,托着那柔软的小脸霸道的按在自己的滚烫的躯膛上。
若有若无的体香时不时的钻入鼻际。那般的淡雅又那般的诱惑。不断侵蚀着他仅存不多的理智。肌肤相亲的美妙感觉不由得令他喉咙发紧。似乎这单纯的肌肤相贴已经无法满足他内心的渴望。情不自禁的,火烫的手掌缓缓的下移,钻入寝被一路贪婪的游戈,抚摸,调弄,雪肌滑腻细致,如绸如缎,每一寸都似乎是那般的美好。那般的令他流连忘返。
呼吸短促了起来。刚熄灭的火在一刹那又急速的窜了起和……
身上那蠕动的压力着实令人忍无可忍。
“莫子谦你适可而止。”并未睁眸。只是撇过脸躲开那科缠不休的唇,疲惫而厌烦道。
身上的身躯一僵。下一刻压力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双健壮的臂膀和耳畔粗重的喘息。
不舒服的扭动,倏地一句警告低沉的响起:“若是你想我继续的话就接着动。”
感到怀里人乖巧的停住扭动,一动不动的呆着,可这种异常的乖巧不仅没令他欣喜。反而还惘怅满怀,酸涩满心。
强扭的瓜,果真不甜,苦涩的令人连心都跟着疼。
她是厌恶的吧。从第一次开始,就并非出于自愿。若不是为了脱锁。恐怕她就是拼死也断不会让他碰她半分一毫。
可讽刺的是。他就是离开不她。仿佛是认定了这具身子般,其他女人即便是摆出再撩惑的表情神态,竟无法激起他性趣半分。
有时想想。人真是犯贱。喜欢你的你弃之如敝屐。你喜欢的却弃你如敞屐。然而,你就偏偏喜欢当别人的敝履,哪怕是她再践踏再凌辱。简直就如犯了疯着了魔似的,一如既往的爱她爱得无可救药……
“你……”
“别动。”
掀开盖得严实的寝被。将拧紧的湿热毛巾细致的从颈项处开始擦起,一路向下。坦然自若的给自己的女人擦起了身。虽然擦拭的动作生硬。但完全可以感受的到擦拭人那份视若珍宝的小心翼翼,还有那毫不掩饰的浓浓情意
“莫子谦……”眼前的一幕触动了心神,身子霎时僵硬。仿佛梗塞了什么在血液里,心里莫名的发堵,说不清的情绪开始在身体里蔓延。
男权至上的封建社会。他能屈尊降贵来做在古人们认为是下等的事情。说明了什么?先前有几分怀疑他是在游戏。在戏弄,或是拿爷当成偶尔兴起的一个乐子,可见了这一幕,若是爷还是说懵懂无知。恐怕就是踹着明白装糊涂了……
“盖好上面。别冻着。”细致的将寝被将擦好的上身部分盖上。再次拧紧毛巾,温存的擦拭着那如玉般的双腿……
“别碰我!”当那温热的毛巾再次触及肌肤时。惊醒般神情一颤。尖锐的大叫一声,下一刻如被开水烫着似的将腿迅速收回。抱着被余迅速缩到床角,戒备而谨慎的看着手持毛巾的他。
俊眸里某名的光芒动了又动。
“我只是想给你擦身而已。你别想得太多。”幽幽的语气里仿佛融合了不为人知的苦楚意味,听在人心里,愈发的堵得慌。
别过脸。不去看那张落寞的俊颜:“你什么意思?打个巴掌后给个枣?莫子谦。不要在爷面前耍什么花样!”
“呵呵,耍花样?的确,强迫你是我不对,可你却不能因此而一竿子将我的心。我的对你的好。对你的情全都打翻……”
“够了!什么时候你也变得跟个娘们似的唧唧歪歪的!不用待爷好,爷老早以前就说过,爷不会领情的。爷今天就将话给挑明白,清清楚楚的告诉你,爷不会爱你!别问爷理由,因为爱这东西压狠就没什么道理可言,爱了自然而然就爱了。不爱哪怕是费尽心机也不爱。就是这么回事。请你以后不要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别以为这般就可以打动的了爷。这种想法简直就是蠢不可及。告诉你,即便你为爷做的再多。哪怕是你为爷而死,最终换来的恐怕也是怜悯或感动的眼神。但绝不会有半点爱意。你可曾听的明白?话已至此,你明白过来这就最好。你明白不过来,爷为你节哀。”爷的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莫子谦。但愿你别再做些愚蠢的事让爷困扰。
粗重的喘息下是某人压抑的情绪。
指骨泛白。死死攥着着手里尚且温热的湿毛巾,力道大得几乎令他手指颤抖。不用怀疑。这一刻他真的想,真的想将手里的毛巾一股脑的砸向那张让他又爱又恨的小脸,一了百了。
郁卒的仰脸吸口气。蓦地将手里毛巾狠狠丢出帐外,手臂一挥,铜盆哐哪落地。
“好。非常好!”出手如电。一把将床角的爷连人带被给粗鲁的揪了过来。大掌扣住那玲珑下巴,如玉俊颜怒张着讥消:“申傲天。你以为你是谁?告诉你,你只是我想要就要想丢就丢的玩物罢了!我待玩物好点是希望能玩的更好,你可千万别会错意了。自作多情!”
语无伦次的他说着令爷听不懂的外国语。脑袋里警铃一响。爷迅速噤了声,因为爷知道,爷成功将他激怒了,而此刻将他的怒火激的更上一层楼的后果恐怕不是爷所能承受的起的,所以,为了明日的太阳升起时还能留一口气喘着,还是禁言为妙。
愤怒的笑着。一把扯掉爷身上的锦被,带着怒意的大掌来到胸前,扣住,肆意探捏。
“你看看你。有几两肉?干蝙的豆子一般。看了都倒胃!我莫子谦有过那么的多的女人。哪个不婀娜百姿。仪态万千。不知比你强过多少倍!你以为你自己仙女下凡,国色天香,美艳无双?嗬。真是可笑!”更可笑的是他莫子谦就偏偏对这具身子爱不释手,痴迷爱怜的无法自拔……
算了算了。和这种赌气都赌的幼稚可笑的男人没什么计较的。没什么好计较的……
“还有你说说你自己。哪里有女人的半点味道?粗鲁野蛮的就跟个男人无两样。张口闭口的爷。唯恐天下人不知你是个爷们!温婉贤淑,玲珑静好,身为女子应该有的品德在你身上压根就找不到一狠毫毛!你这样的女人。不是我诅咒,能有男人喜欢就上辈子烧高香了!”他一定是上辈子少烧了几株香。今生才会栽在这个女人手里!
不气不气,纯当他放屁好了。爷是个有原则的人,怎么会跟个喜欢放屁的神经病一般见识呢……
“这些倒也罢了。最起码你若是在床上令男人满意那也算不妄为一次女人。而你呢?躺在那里。死鱼一般。别说会使些手段技巧令男人快乐,就连最起码的迎合都不懂,反而等着男人来词候你,取悦你,还真当自个是女王了!”不过若是她真是女王的话。他真的心甘情愿做取悦她的男奴……
得了得了。何必跟不重要的人生不必要的气呢?他如此贬低爷。也无非是嫉妒爷。他爱嫉妒就索性让他一次性嫉妒个够好了……
“再看看你这不伦不类的耳环……”
后半夜,就是在莫子谦这厮的‘批评’声度过的,整个批判过程中爷未发一言,将他的所谓建设性话语全数吸收进大脑里。待到批判完毕。爷整个人将近洗了一次脑。
在黎明破晓时分,某人的酒劲是彻底散了。相应的,世界也安静了。
经过此次洗脑裸。爷得出了一个结论:爷不适合做个女人。爷适合做男人。
将结论说给口干舌燥的莫子谦听,换来的是他好不尴尬。脸色难看的杵了老长时间。坐在床沿瞥过眼不去看爷。似乎在回忆着他半个晚上所讲的一切。不知是究竟是回忆到那段经典话语,脸色红了绿,绿了青,青了黑,调色扳似的,煞是好看。
未等爷开口询问。他扬袍起身。头也不回地的阔步离去。走时将门哐的巨声带死。那架势貌似爷是什么洪水猛兽……
神经病!
除了这三个字找不出四字个来形容这个难测的男人。
昨晚的衣物算是报废了,总不能在大街上裸奔,所以即便有一百个不愿。也不得不从衣橱里翻出莫子谦的衣服。勉强的套在身上。
“呀。怎么这么长这么宽?”嘀咕一声,转了个圈,真有点小孩穿大人衣服的感觉。
呃?袖口为何有些……怪怪的?
靠!什么鸟衣服!
“算了。有的穿就不错了。凑着吧。”
勉强向上提着衣裾,迈着小步子小心翼翼走到门边。拉门。
门死紧。估计是莫子谦这厮走的时候卡的太死。以致难以打开。
抬出一只脚,哐的一下,简单明了。
在残门凄苦的哀鸣中昂首阔步迈出房门。在踏出的第一步,一抹紫色身影迅速招在身前。顺着裙裾上移。竟看到一张如霜的冷艳面庞。
“你是……含香楼的妈妈?”忙举目四望,与印象中的某处地方吻合,分明就是含香楼不对外开放的莫苑。
没想莫子谦竟然将爷带到妓院来了!
莫苑?眸眼一细。
前些日子。爷曾带着四位长老来找乐子。听闻莫苑不对外开放,推了妈妈桑和鬼奴就硬闯了进来,一查究竟。
本想着莫苑会藏着什么大美人。谁料到屁个人没见着。扫兴而回。
未曾想,昨夜呆的地方竟是莫苑。怪不得进去的时候有些眼熟。
眸光落到了面前这轻罗紫衫的冷艳女子,明明就是含香楼那位美艳的紫霜妈妈,可如今这幅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面孔,与爷曾经见过的那笑语迎客的她判若两人。
爷暗忖。莫不是这莫子谦也是带着爷硬闯来着。所以妈妈桑不高兴的要给脸色瞧了?
不过爷此时没时间也没心情跟这个妈妈桑多做废话,现在爷想的是赶快出去。申家还有很多事情等着爷去处理。
“劳烦妈妈带路,谢了。”低下头草草将长长的衣裾撕裂,打了个难看的结,这形象虽不雅观,但方便就行,只要能走到家,管他呢!
可等来的不是她的应好。而是她冰人的冷语:“真不知你有什么好。”
瞳孔一收!
站直身子。冷冽的眸色从上到下将她重新打量了遍。手指略动:“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冷冷一笑:“说什么我当然清楚,我所清楚的恐怕比你想象的还多。”
“哦?那你告诉爷,你还知道些什么?”
那不急不缓的语气听的紫霜脸色有些难看。殷红的唇瓣开启,语气竟夹杂着说不尽的恨意:“你们不会有结果的。”
手摸上了左耳。眸子微微垂下:“紫霜妈妈这话讲的可笑,两个男人怎么会有结果?”
紫霜的冷霜般的眸色顿时变得波谪云诡。
跨前一步。刮起一阵似曾相识的青草香味。诡笑着低语:“做男人辛苦吧?”
指尖一抖,耳垂瞬间被戳的鲜血淋漓。
报复的快意在她眼眸里汇聚。退回来。漫不经心的捋着身前的垂发:”你以为你是谁?只是公子无聊时候的一个玩物罢了,玩玩就扔。与以往那些玩物一无二致。真当自己是盘菜?嗬,首先你的身份就注定了公子不会对你动真感情。申家与莫家,从百年前就斗得你死我活,到了今日,你以为就会停战。会偃旗息鼓,两家握手言和?会吗,可能吗?呵呵。不是我紫霜诅咒。你们申家很快就因为你。”故意顿了顿。那张本来美艳的容颜在这一刹那恍如蛇蝎般丑陋恶毒:“遭受灭顶之灾!”
彻骨的寒意从脊背疾速侧窜,迅速蔓延了五脏六腑。
仅仅几秒的时间。整个人就如堕进了寒潭。身体开始不受控制。
眸子里窜出一股血色,指尖颤栗,熟悉的力量在体内顺着脉络电流般急窜。脑海中反复回荡着的就是莫子谦温情的脸庞和面前这张诡笑的容颜。还有那句。遭受灭顶之灾……
紫霜眸光里的精光闪烁即逝。换上冷颜,伸臂一挡:“申公子。你不能走。若是不将身上东西交出,我只好得罪来查你的身……”话未尽。她的身体就如断了线的风筝飘向了远处。血花在半空划上了一道血色弧线。飘零倾洒。诡异而晦小……
【鼠害篇】第七十一章朝堂把脉
浮光掠影,几乎是同一时间另一抹紫影踏空而出,及时接住了紫霜飘零的身子。
几个旋身落地,春风掀起落落紫袍。
冷了面色安静的站着。云晴风冷,初升朝阳照在那身奢华的锦袍上。嵌丝银线轻微的光泽一晃同那白玉阶的耀目混了去。恰如他眼底的一丝锦利。
“这就是你的目的?”
听不出他话里的伤痛,也听不懂他的咬文嚼字。此情此景。唯一的感觉就是沉冷的愤怒。
他骗了爷!他欺骗了爷!
他怎么可以这样?他怎么可以这样待爷!
妄爷还一味的相信他,相信他会言而有信,到头来却发现是场众人皆知唯有自己蒙在鼓里的笑话!
臂弯托着奄奄一息的紫霜。莫子谦几乎是竭尽浑身气力才勉强压住了要喷薄而出的激狂情绪。
手在箭袖的遮挡下紧握的微颤。眸光深深浅浅的打落在前方神情狂乱的人身上。眼底深处溢出难述的哀伤:“交出来,我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小鼠崽,这是我们彼此最后的机会…
踏着冷风。一步一步的向他走近,眼中阴霾遮蔽了轻云。如夹杂了冰凌的潮水。沿着血脉散布。无端的。在愤怒之上竟牵扯了丝难以言喻的隐痛。
“莫子谦,你做人怎么可以这样!”失控的怒吼出声,早已徘徊在边缘的情绪在这一刹彻底崩溃。骗子!骗子!爷怎么可以这么蠢,相信骗子。简直蠢得无可救药!
那因情绪过于激动而微微泛红的眼圈看的他心里一阵发紧。
隐隐觉得有些地方似乎不对。可未等他细想,怀里紫霜微弱的痛呼声重新唤起了他心底的怒意。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苍劲的手狠狠扯住那皓白的手腕,愤怒从指骨流泻。渗进赛雪的肌肤。生生掐出了几道清晰的红痕。
以为他所指紫霜,冷眼斜过那个半死不活的女人,继而将杀意的眸光投向他:“不仅她要死,你也留不得!”只有死人才能将嘴巴闭紧。既然答应爷的你做不到,索性。一块死好了!
一一你也留不得一一
绝情的话震得他几欲踉跄。面容骤然苍白。僵直了脊背哑声低问:“你说什么?”
除了紫霜,没有人知道那佯装坚强的背后是怎样的鲜血淋漓的痛楚。他痛,她更痛。好比一把辞利的匕首抵住心尖,她的心头泛起隐痛刺骨,这让她不禁扪心自问:这么做,究竟是对的吗……”
冷冷甩开他钳制的手,寒光斜过去,冷笑不止:“想看爷如何死的凄惨?莫子谦,你打错了算盘!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看究竟是谁能笑到最后。”
神情有一丝错愕,忙伸手捉住欲离去的衣摆:“你。你究竟在说什么?”
笑嗤一声。蓦地狠狠一甩,仰脸望着那张略显无措的俊逸脸庞:“装什么?聪明的莫大少心知肚明才是,装什么无辜?事到如今你也不用顾忌爷的面子,话该挑明就挑明,不就是被人耍了吗,没什么大不了的!放心,爷心脏承受力够强,没有你想象中的脆弱。”
愈发觉得事情不对,招手让暗卫将紫霜带下疗伤。急急抓住那玄冰般冷酷的人:“小鼠崽,你把话说清楚……”冥冥中他有种预感。如果今日两头不能将话挑明白。那么他们之间恐怕是真正的完了,恐怕再也不会有交集的可能。
“有什么好说的!”甩柚甩不掉他的纠缠。怒极上前捶打:“爷再也不会受你骗了!莫子谦你太令爷失望!”
任那拳头雨点般打在他胸膛上。刻眉拢起。丝丝缕缕的焦虑覆上俊容:“我哪里骗你?我……”撕扯中一页雪笺从拉扯的广袖中飘落,刺了他的目,冷了他的心,也堵住了他未曾说完的话。
冷风忽的吹来。将即将落地的雪笺重新刮起。孤独飘零的雪笺游荡风中,最终缓缓落上了那摊开的宽厚掌心上。
雪笺上,那密密麻麻的朱红字体就如一簇簇无情的烈火,不断的焚烧着他碎裂成粉末的心。
颤抖的将五指收拢,心中掀起难以遏制的悲愤:“果真,果真!你果真是为此而来的。小鼠崽,是你令我太失望,太失望……
在见到从袖口无端掉下雪笺的那刹。脑中白光一闪,电光石火间。恍然了些什么。
冷却下情绪。郁车的冲着苍穹吐了口闷气。真是犯太岁流年不利!死女人竟敢算计爷!
想起她离去前那怨毒的眼色,心头一凛,此人是万万留不得的。
悲凉的笑声从头顶响起。托起那白玉般的下巴扳向自己,莫子谦挽着笑。可笑容却那般的苦楚难当:“你就真的这般恨不得我死?”
死?睫毛轻颤了下。扬眸反诘:“你何尝不是恨不得爷死?”确切的是恨不得申家亡。紫霜固然设计。可她却知道爷是女人!告知她的人。除了莫子谦爷真的找不出第二。嫉妒的女人是可怕的。尤其是那些被爱情蒙蔽了双目的女人。女人可以温柔似水,可以纯真善良。可一旦狠起来,那可真是用蛇蝎来形容也不为过!让这样一个定时炸弹随时潜伏,申家岂不是危矣?
俊眸里浮光流动,深邃的眸子几乎在刹那间布满了血丝:“小鼠崽!你究竟有没有良心!”
嗤笑一声:“良心?那是什么东西?生活在大门阀里。有良心的人。那叫死人。”
定定端详着眼前这张讽笑的小脸,半晌,他突然发笑:“也是,一个手刃血亲的人能有什么良心?”
瞳孔轻颤。勾起唇瓣笑容依旧:“明白就好。”
仿佛在一刹那的时间将脸上的表情收敛的一干二净,面沉如水。侧颜静静望向深邃广袤的穹窿。
冷风依旧,吹拂着缓带衣衫猎猎作响,却无法撼动心底的那抹轻愁浓怨。
混杂着萧瑟凉风,低沉的嗓音响起。叹息般的声音里竟有着如凉风般的萧索:“我一向高傲自负,不肯向人向神甚至向命运妥协分毫,总以为只要我莫子谦手段足够。没有人或物能逃得出我莫子谦的手掌心。可如今,我发现我错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强求过来的。终究不会是甜的。连绵的苦涩。只会苦的连心尖都跟着难受……呵。或许真是我莫子谦向命运低头的时候了……”
自我解嘲的一笑。缓带轻衫。慢缓的将颀长的身子转过。那般潇洒的背影印在风中,诠释了两个字一一放手。
“本以为追逐是一件乐趣。到头来陷入泥淖无法自拔之时方恍然清醒,若是一开头就追错了方向。那么最终换来的不仅不是乐趣。还会是痛,是灾难。是万劫不复!或许我真的该听从爹娘的话,找个善良纯真的女子。好好的过日子。而至于你这道炫目的风景”,顿了顿,俊颜微微一侧,余光淡瞥:“我追得太辛苦,况且炫目遮掩下的阴暗实在令人望而却步,我累了,也怕了。”
扬扬手里的雪笺。他笑的鄙夷而嘲讽:“你说我卑劣,那是因为我对你情至深处。情不自禁的渴望。可你呢?如此下作的手段你也使得出。当真是令人刮目,令人叹为观止……”说着又自我讥消的一笑:“这张笺上记录了我莫子谦财产的大部分的藏处。既然你这么想要。拿去好了。献给心心惦记着这笔财产的哀帝,没了顾忌。不仅可以将莫家一网打尽,你也可以升官发财,平步青云……”
等了半晌也没动静,狐疑的转身,原来一袭娇小身影站立的地方,只余几枚枯叶静躺。一旋残风突来,卷起枯叶别样的凄零……
子熏狐疑的目光上下逡视着面前神情沮丧的主子,那般无精打采焉头焉脑的模样似乎在他的印象中存在的次数少之又少,上次露出这样的神态时是六岁时老主上不让主子吃虾的时候。看着诱人垂涎的大虾活生生的从眼前移走,当时的小主子耷拉着耳朵,用主子的话讲那是一副‘快挂掉’的模样。
细细的拿眼又逡视了一遍。这一遍,竟让瞅见了他主子微红的眼圈。登时吓得他大惊失色。
“主子,谁欺负你了?”难道又是那个姓莫的?眉头一凛,无形的杀气隐隐泻出。
“滚开啦!”推开成研判模样的子熏,搓搓鼻子,瓮声瓮气道:“谁能欺负你家主子?谁又敢欺负你家主子?真是大惊小怪的,有那闲工夫,快点练好功夫。争取夺个天下无敌的楂冠,爷也就能高枕无忧了。”
“不对。肯定是有人欺负你了。昨晚是那姓莫的将你带走。不用说。一定是他,对不对?”
“靠!”一脚踢开刚拉开欲坐的椅子,怒气冲冲的扭头出了房门:“真是只聒噪乌鸦!”就不能让世界安静会。让爷清净会?靠!什么世道!
那甩门而去的单薄身影烙在他的眸中,垂于两侧的手握紧了又握,在眸光出现片刻挣扎后闪过一抹坚定的狠厉!
没有人可以伤害他的主子。没有人!
只要能保护他的主子免受伤害,他可以去伤害所有人,去牺牲所有人。不管是谁!
曾经他年级尚小,看着申墨竹一次一次的伤害而无能无力,可如今,他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可以去为他主子遮挡风雨,除去害物!
梳洗完毕。张开两臂任子熏细致的套好深蓝朝服。系上扣子。束好腰带。而后仔细认真的捻平边角的褶皱。转身拿起托盘上的官帽。端正的裁在爷的头上。
戏虐的拿眼挑着近在咫尺的那清秀小脸。挪愉着:“子熏小媳妇。谁将来有幸娶了你,那可真是祖宗份上冒青烟了!”
不满的瞪了爷一眼:“谁将来嫁给主子你算是祖宗坟上冒黑烟了。”
“哦?”眉头挑挑。继而恍然大悟:“看来有人心疼了,来替小小抱屈喽一一”
手下动作一顿:“主子别胡说。”
“哟,这咋滴?捶个僵尸脸干嘛这是?你们那点事爷又不是不知道,成天里眉来眼去的,爷又不是眼瞎耳聋的,这点门道还能看不出?”
“主子!”
“安了安了。爷又没怪你。反正郎情妾意的。鸳鸯成双爷当然是乐见其成的。虽然时候不对……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这美人放在爷这也丢不了,迟早都是子熏大人你的囊中之物。”
“别说了!”厉声打断爷的抑拾。那张面孔冷沉的竟有些骇人:“主子,我和她是不可能的!”
小两口吵架了?
狐疑的目光扫来扫去:“怎么了?”
“本来就没什么。”转过身,去拿鞋柜上的软靴。
撇撇嘴。无谓的耸耸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