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上她巨震的目光,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元宝的额尖,眸底的神色忽闪忽灭:“何止你不想在这世上与我同存,我又何曾喜欢和你呼吸着同一片天空的气息……不瞒你说,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趁早消失在我眼皮子底下……”
她背过身子,抚着腹部弯下腰,尖锐的狂笑起来:“沈天啊沈天,你终于剥开了你仁善的伪装,袒露出你一直小心翼翼隐藏怕被人触及的地狱般黑暗的内心角落!我的存在一直都是你的心头刺,你拔不出、毁不掉却无时无刻不在痛恨着的软刺,一直都是!说什么不累及下代,说什么姊妹之间相互扶持,统统都是冠冕堂皇的骗人的鬼话!一边痛恨着我,一边却又打着姐姐的名号无微不至的关怀着我,笑着看我胡闹的同时眼睛里却带着刺,沈天,恐怕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其实是一个表里不一佛口蛇心的大骗子!既然不喜欢我,你就不要勉强自己亲近我,难道你不知道,在真相揭穿那刹,将是对我最过残忍的伤害?”
摩挲元宝额尖的指腹停顿刹那,顷刻又若无其事的沿着额尖梳理着元宝乌黑的头发。
揩去眼角笑出的泪珠,她蹲下身子,依旧背对着,继续道:“我真是傻了,跟你这种薄情冷血的人提什么伤不伤害,到头来只不过给了你添了笔笑料而已,难道还期望着能唤起你心底的悔恨不成?‘所有的补偿都洗不掉那点罪恶血缘的污点’,正犹如你日记本里所言,我的存在就是你心头抹不掉的肮脏污渍,因为你以与我同流着一样的血为耻……”最后的几个字她说的愈来愈轻,仿佛不想继续提及一般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几不可闻,尾音含着被冻结的轻颤,波动着密室内漂浮着的幽蓝。
封闭空间内的空气停滞了片刻,响彻一个平淡的不冷不热的声音:“偷窥他人的**很过瘾?”
“不!一点都不过瘾!倘若再有一次选择的机会,我宁愿选择漠视。”幽幽的侧过头,她自嘲一笑:“你不必用那种眼神看着我,若不是你用奇怪的九连环作为日记本密锁,也不会勾起我一时贪玩之心,千方百计的寻求解锁之法……沈天,我不想看的,真的,人生难得糊涂,可你却亲手打碎了那层存在于清醒和糊涂之间的玻璃纸……”
见对面的人在沉默中静置了许久,而后抱起儿子起身欲往外走,她猛地起身拦住去路,柳眉倒竖:“你想去哪?搬救兵吗?沈天,难道你就这点能耐?哦对了,差点被你绕过去,先前你问我想不想回去,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神通广大的你有办法送我回现代?”
听出她字里行间的怀疑和嘲讽意味,偏头侧过她的目光:“信也好,不信也罢,言已至此,不欲多言。最后告诫你一句,安分守己些,有些人的主意你是打不起的,你应该明白我指的是谁。这一次,我看在我们两世姐妹缘的份上就替你担了,可你若再胆大包天的闹幺蛾子,被人劈了砍了或是分尸了,那就别怪我视而不见作壁上观了。”不咸不淡的扔下话语,与她错身提步离开。
“沈天你不许走!”想也没想的探手就抓,尖锐的指尖穿透几层薄衫齐齐扣进皮肉,顷刻间娇艳的红色就由内而外渗透开来,由星星点点的红色点缀渲染为大朵大朵妖艳的盛开红花,映衬着室内幽蓝的光晕愈发冷艳妖娆。
“放开!”三声异口同声的叱喝震得石壁嗡嗡作颤。
密室里纠缠的两人尚未来得及回眸望去,尽头拐角处转过的三道影子犹如去无踪的飓风猝然来袭,拍飞始作俑者的同时也将从尖锐指甲下解救出来的人护在了身后。
“贪念一起,恶念横生,宽恕你多次却存妄念依旧,虽死不足惜!”申墨竹无动于衷的看着重重撞飞在水晶棺体上几乎奄奄一息的申若雨,枯井般平静的眸底偶尔流动的芒光是区别于慈悲的一种几近淡漠的残忍。旋身而立,目光平静的扫过那以孩子为挡箭牌,揽着佳人嘘寒问暖占有味十足的司寇殇,缓缓落在抱着孩子始终静默而立的人身上,看着她白如雪的羸弱面庞刹那震惊转瞬沉郁又顷刻间化作子虚乌有的平静,申墨竹精锐的眸底闪过极快的情绪变化,按捺住欲上前的脚步,伫立在原地有一下没一下摩挲着袖口繁复的花纹。
臂膀极富技巧的连儿带母的抱个满怀,司寇殇微弯着脊背以额头和儿子的额头相抵,一口一个‘我的儿’啊悲情的唤着,细长的眉眼却时不时的往上方勾着他儿子的母亲。
莫子谦咬牙冷笑着撇过脸眼不见为净,其后缓步而至的司徒绝更让他感兴趣的是这个开满妖岚花的密室,以及晶莹剔透的水晶棺里那具不腐的尸体。负手而立,他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四方封闭空间的精巧布局,在感慨申家老祖宗超凡的智慧同时也不由将别有深意的目光投向一旁静立不语的申墨竹。申家老祖宗为后世呕心沥血精心打造,作为后路的密室却被用来做了墓室,倘若申家老祖宗泉下有知,不知会不会气的跳起来掐死这个不肖子孙?
“大兴皇在乐何事?”
“自然乐可乐之事。”
不急不缓的回应过去,司徒绝冷峻的眉眼从容不迫的与申墨竹对视,伪装的看不出丝毫破绽。
申墨竹轻扯眼角,不置可否,却不再言语。
“走吧,不要再去管她,胆敢对我们的宝贝儿子下手,本汗给她一掌算是便宜了她……”司寇殇这方则连拖带拽的的拉着人想要离开这方是非之地,见着身前人眼直直望着倒在棺材旁只剩一口气挣扎的女人发愣,随口劝说了句,可却敏感的察觉此话一出对方看他的目光有些异样,他忙解释:“当然,这还是看在她造化好的与你同血缘的份上才给她个痛快,否则……”
话未尽,手臂猝然被股劲力震开,随即疾风而起带动一闪即逝的衣角与他的衣襟相擦,与此同时怀里猛然一重,下意识的双臂连忙紧缩,待回魂后不由大吃一惊继而心有余悸,因为被突然扔在他怀里的重物恰恰是他的宝贝儿子!
各怀心思的几个人并没发现事情究竟是如何发生的——
他们甚至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仿佛中,眼前模糊闪过绯衣荡起,疾速如风,在半空中旋起成飞花朵朵——
先前还在静立默言的女子依稀恍惚,却如何眨眼间闪至棺旁——
而她手里握紧的凹凸不平的卵形物又是何物,为何脸上的表情明明如此僵硬,却又偏偏佯作镇定——
那先前倒在棺旁奄奄一息的申若雨为何笑的如此得意狰狞——
是他们错过了什么——
还是他们根本就没有弄懂什么——
“天儿……”
申墨竹直觉不妙,双腿快于意识朝着对面人抬步急速而去,可下一刻被对方一声连惊带吼的‘站住’定在了原地。
这回别说申墨竹,就连莫子谦、司寇殇以及一旁兀自观察密室的司徒绝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天儿过来,有什么事咱们一起面对。”这就是申墨竹的性格,性子的淡漠成就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冷静,尽管隐约料到事情的结果会超出他的预料,但依旧能保持冷静的头脑从容应对。
相较于从容不不迫的申墨竹,莫子谦就稍稍显得有些急躁:“鼠崽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如果当真是你手里物什让你为难的话,不妨扔过来,我替你解决……”
莫子谦的话尚未说完申若雨的笑声竭斯底里的响了起来,回荡在四面石壁的密室里,格外瘆人骇怖。
“沈天,听听,他要你扔过去呢……”
“你给我闭嘴,你这个疯子。”
“疯子?哈,疯了才好,疯了就不用再做这个光怪陆离的梦,就不用再受无休止的煎熬……”剧烈咳了起来,呕出了肺中血,她艰难的抓住棺材边缘撑起身子,费力仰起头看着几步远的人,看着那素手擎着从她手里夺走的东西,忽的展颜一笑:“沈天,夺人手中物的滋味如何?如烫手山芋吧,想扔又扔不得,内心格外的煎熬是吧……”言罢又大笑起来。
申若雨这方笑的畅快淋漓,申墨竹那方急的心如火煎。
“不用担心我,我很好。”隔着大片开的绚烂的妖岚花与对面的人遥遥相望,一一从他们焦急的脸上扫过,在元宝祥和的睡颜上稍作停顿,平静的移过。
可司寇殇却丝毫没从那平淡刻板的声音里听出她哪里很好了,尤其是最后那在儿子身上留恋的一眼,愈发的让他有种看完最后一眼就到末日的不祥之感。按捺不住的要上前查看,可又怕把危险带给儿子,刚欲将儿子转身托给身后的司徒绝代管,对面那没有起伏的声音再起。
“你们过来一人先把这个疯女人塞了嘴给我拖出去,不,抱出去,然后一个个井然有序的离开,脚步要放轻要放缓,记住要安静,不要喧哗吵闹……”
心里不安感随着对面人樱唇一张一合的次数而递增,无限扩大的惶惶令他惊惧的大喊出声:“鼠崽!”
盈盈水眸凉飕飕的扫了过去,语气依旧舒缓平淡没有起伏:“我的耳朵不聋,请你将音量调小,谢谢合作。”
俏皮的话却丝毫没有令这些男人感到半丝的好笑成分,她连说话都不敢有丝毫的情绪起伏,那她手中物件的危险度可见一斑。虽然不识那凹凸不平的卵形物究竟是何,但并不代表他们不会观察,不会用他们高智商的脑袋加以揣测。
在他们的惶惶不安中申若雨的笑声再起。
“沈天你这是干什么呢?你想干什么呢?换句话说你又能干什么,又能挽救什么呢?引信已经被我拉开了,这安全栓你能握你握着,那你就好好握着,手千万别软,我绞尽脑汁研究出来的这玩意虽不及hg84式的杀伤力大,但它足够……”
“沈雨,你给自个留点力气写遗言吧。”
仰起脸似笑非笑的看着那张冰冷冷的脸:“你不让我说那我就不说。不过沈天,玉石俱焚也只是我发发口头上的狠罢了,你以为我当真会决绝收场吗?可我没想到你这么狠,既然你想我死,那我要死了不拉几个垫背的岂不是太冤?还好我防着你这一手,不然……哈,有你跟我走一程黄泉路,我沈雨也不亏……”痉挛的匍匐在棺材盖上,抓着胸口她呕血不止,可脸上依旧挂着笑,笑的狰狞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