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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个种滋味(1 / 2)

“不要!不要!元宝要娘亲!元宝要娘亲!呜哇--”

元宝一哭,司寇殇大怒!

当场抬脚狠踹桌子向对面,怒指对面人的鼻子大骂:“无耻之徒!你对我儿子做过什么!”他司寇殇捧在掌心里的珍宝,平日里连根毫毛都小心翼翼护着的宝贝,何时能由得那个虚伪的假仙老男人来欺负!当他这个做父亲的死了不成!怒火中烧,提起椅子猛砸向对面令他深恶痛绝的脸!

头一偏躲过司寇殇的恶意攻击,申墨竹平静的掸掸敛衽,起身,迎着司寇殇仇视的目光,踱步至被踢的东倒西歪的桌前,双手按上桌沿,片刻的沉默,忽的双手一翻,顷刻间桌上的盘碟碗筷凌空而起,如长眼睛般,风驰电掣的纷纷飞向司寇殇的方向!

可能没料到对方竟以如此方式出手,尚未有所准备的他猝不及防,虽眼明手快躲得盘碟碗筷的袭击,却未躲得过菜汁浓汤的泼洒。

泛着油腥的鲤鱼汤给他未束起的发蒙了层油光,刺鼻的腥味熏得他几欲作呕,粘稠的液体更是顺着发梢浸湿他前襟一片,渗透衣服直达肌肤,低头看着前襟上青的黄的皱巴巴的粘成一团,他恶心的几欲抓狂!

奸猾的老秃驴!!

司寇殇心底咆哮,妖魅的脸不受控制的扭曲,眼眯的细长细长,就如盯准猎物随时准备腾空而起蹿飞过去毒咬的蛇,眸底闪过的幽蓝光芒毒辣而残狠。

“娘亲……妈咪……呜哇……

宝宝很乖乖……宝宝不淘气……

不要再生别的宝宝……呜哇……

不要忘了宝宝……宝宝好难过……

娘亲不要丢下宝宝……宝宝怕怕……”

儿子断断续续的哭喊传入他的耳中,一字一句,犹如锋利的锥子在凿司寇殇这个当父亲的心,刺进锥痛,拔出带血!眼里戾气倏然消弭,悲伤沁入眸底,七尺昂藏之躯竟微微颤抖起来。

作为一个男人他留不住心爱的女人,夜夜孤枕难眠,作为一个父亲他留不住儿子的母亲,害的幼儿忍受思母之痛以致痛哭失声!司寇殇,你何其没用!

冰凉的掌心盖住眼睛,背过身子微微仰脸,他要阻止悲伤的泪外涌,因为男人的泪再苦也只能倒流回心底……

“申墨竹,知道我有多恨你吗?恨不得饮尔血,啖尔肉,抽尔筋,剥尔皮!若这世上真有上古巫神存在,我司寇殇宁愿放自己的血对巫神起誓,就算是同归于尽,也要诅咒你生生世世爱不得,生生世世饱受生离死别之苦,锥心之痛,至少也比我现在痛一百倍,一千倍!”依然背对着,司寇殇咬牙一字一字说的绝狠。

这番诅咒在外人听起来的确竦怖了些,但听在申墨竹耳中,却置之一笑。若真有巫神,哪里还轮到他们今日在他面前上蹿下跳?怕他早就求了巫神,让这些碍眼的小喽啰彻底滚出天儿的生命!

“申墨竹,你扪心自问,你有什么好,值得她缺心眼似的直往你怀里钻?无非就是早比我认识她将近二十年罢了!申墨竹你别得意,别以为你干的那些龌龊事能瞒天过海,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那些无耻行迹别人被你蒙在鼓里,却休想瞒过我的耳目!申墨竹,别人赞你高风亮节,污水里的清莲,可我司寇殇却不齿你!唾弃你!告诉你,我司寇殇不是输给你,而是输给了时间,输给了老天爷!你没有赢过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向你认输!”

放下盖住眼帘的手,司寇殇不掩鄙夷的朝申墨竹投过一瞥,接过手下人递来的干净披风披上,跨过东倒西歪的桌椅,快步走近哭喊中的元宝,胳膊一探,又怜又愧的将儿子紧紧捞到怀里。

“乖儿子别哭,爹爹带你去看马戏去!你不是整天念叨着想看吗?爹爹今日就领着你看个够,好不好?”拍着儿子的后背他有耐心的安哄着,边抬袖给儿子擦泪擦鼻涕边大步流星的往宫殿外走去,身后身前的护卫无不两眼精光四射,神经绷的死紧,戒备而谨慎的护送着他们主子离开。

“哦,对了,”踏出殿门的那瞬他突然停了脚步,回头朝司徒绝郑重道:“礼尚往来,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你能投我以桃,本汗就能报之以李,本汗不是什么忘恩负义之徒,改日定将一份大礼亲手奉上!还有--”话锋一转,倏地犀利阴毒,目光直射静立一旁缥缈的如淡烟的男人:“望有些人不要得寸进尺,妄想着鱼和熊掌兼得!这一次,本汗看在元宝的份上,大人大量吞了这口恶气不去与你们申家计较,可若还敢有下次,那休怪本汗不留情面,挥师踏平你临江,赶尽杀绝一干逼人太甚的宵小之辈!”摞下狠话,冷笑而去。

事情的发展微微偏离些原定轨道,不过倒也不影响发展的结果,唯一遗憾的就是预定计划中那个奸臣未到,没有她来凑这场热闹,乐子果真少了不少。一家子狐狸,没一个省油的灯,朕的那点小心思看来被他们看透个彻底。

抚着膝盖司徒绝抬头看向申墨竹:“前些日子无意碰到故人,心想多年未见,此刻能相遇也算缘分,因而就请故人来朕这小叙数日,谁料竟给临江王造成如此烦扰?临江王不会怪朕吧?”

似讽的撩了下眼皮:“岂敢。”

“临江王这么说朕就放心了。来人,请子熏护卫上殿!”

大兴都城繁花似锦,尤其是三大主街之一的紫薇大街,笔直的青石板路平坦宽阔,可供五辆四驾马车并驾齐驱,道路的尽头是当今太子爷府邸,也就是曾经盛极一时的申府,以紫薇大街的紫薇三环路为界,以北为朝廷官员府邸,以南则为富商豪绅的聚集地,名副其实的商业区,各种商业活动开展频繁密集,都城有名气的酒肆、茶楼、食肆、钱庄、赌坊、玉器行、古玩行以及青楼楚馆等,大多集聚于此。

当然,最最吸引人眼球的莫过于沿路旁摆放的各色小吃小玩意,虽不值钱,却五花八门琳琅满目的,让人尝个嘴瘾,看个眼瘾。沿街卖艺的也是大街上的一大亮点,十八般武艺齐齐上阵,倒也讨得围观者阵阵叫好,铜钱落盘声不绝于缕。

在草原呆的都快发霉的元宝哪里见过这样的热闹?

抱着他父亲的脖子,透过红肿未消的两凤眸,好奇的观察着热闹非常的街市,滴溜溜的眼珠时而被五彩斑斓的风车吸引,时而被形象逼真的泥人定住不动,时而转着乌黑的眼珠看着算命老道捻着胡须摇头晃脑卖弄,又时而两眼放光的盯着新出炉热气腾腾的驴肉包子直淌口水。

跟出来的五个护卫,排行最末的那位眼珠子一瞬也不瞬的盯着他家小主子的眼珠子,眼见着水灵灵的乌黑眼珠垂涎三尺的望着那笼热气腾腾的驴肉包子,脑门开始滴汗。顺着蒸笼往下看去,看着那烧的正旺的炉子,再低头看看自己的两手,小五护卫哆嗦了两下,不会是要连炉子一块搬吧?

回头以目询问同伴,老大扬了扬手里整个架子的风车,老二老三抬了抬堆满泥人的案子,老四指指手里的八卦图、占卜手册以及被他打晕扛在肩头的老道,意思明显,认命吧!

小五护卫深吸了口气,暗暗祈祷着双手不会被烫成烧猪脚,气运丹田,跨前一步就欲连笼带炉的扛。

司寇殇却在他扛起挥手制止了他。以为他家大汗体恤下属不用他搬炉子,小五感激的两眼发颤,赶忙动作麻利的去扛蒸笼,谁料抬头却接到了大汗一记冷眼,吓得他忙缩手,一溜烟的溜到护卫队里去帮老二老三抬案子。

刚刚差点被抢的老板娘尚心有余悸,惊怕的眼神时不时朝侍卫队里的小五看去,看见明明那两人将案子抬得很稳当,可贸然加了一人的力案子就变得东倒西歪,害的案子上的泥人差点滚落,老板娘不由感到好笑。尤其看到刚刚连火烫的炉子都想扛走的年轻人,被其余两人又拧耳朵又拍额头的教训,而那年轻人低着头红着脸不说话的可怜相,老板娘忍不住捂着嘴角笑了起来。

“婶婶,你家的包包怎么卖啊?”

尚余留着哭腔的童音软糯糯的,甜甜的一声婶婶叫的老板娘心坎不由一软。待循声望去,她差点以为遇到了天仙童子下凡,模样真俊,说句不敬的话,就算是宫里头主子们生的娃子,合起来也抵不过她见到的这一位!

哪个女人见了这样可爱的娃子不打心眼里喜欢?

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挑拣了三个馅多皮薄的包子,利索的拿油纸包好,笑着递给他:“婶婶请你吃的,不要钱。”

包子尚未到元宝手里就被司寇殇夺过。

老板娘笑容有丝僵硬,下意识的朝旁边看去,这一看被惊艳了一把。

元宝从特意缝制的布兜里掏出一把铜钱,低垂着浓密的睫毛,嫩白的小小指头在掌心堆放的铜钱上波动着,仔仔细细的拣出三枚铜板,摊开递到老板娘面前,奶声奶气却很认真:“元宝的娘说了,做小本生意的赚钱不容易,不能昧着良心贪你们的钱。”

老板娘感动的几乎要热泪盈眶了,瞧这孩子多懂事!

司寇殇在旁边嗤之以鼻,这话要是那女人说的,他愿将脑袋拧下来给她当凳子坐!

离开包子铺,司寇殇打开油纸,先掰开包子一角自己尝过,确定无异后,才放心的将剩下的递给元宝。而元宝也似乎早已习惯了吃他爹的‘剩饭’,捧过缺了一角的驴肉包子,有滋有味的小口小口吃了起来。自从他娘走了以后,父王似乎就得了被害狂想症,成天怀疑有人加害他,尤其是入口的食物,曾经层层检验过后还得过他父王这一关,他父王尝过之后才能让他入口,久而久之就成了他元宝的私人验毒机,若哪顿饭没经过他父王验过毒,他还真不习惯。

“元宝,你娘真跟你说过不昧良心贪老百姓钱这样的话?应该是你小子自个编的吧?”他们申家哪一分钱不是贪来的?而号称京都第一小霸的硕鼠崽,更是将申家一脉相承的贪字继承的炉火纯青,比之其父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呵呵,还听说有人在背地里编排--鼠崽一过境,米仓转眼空!她若不贪,谁贪?

小心翼翼吸口包子香浓的汤汁,元宝扬起油汪汪的小脸,有丝不解的扇动眉睫:“爹爹,元宝干嘛要编话,元宝说的都是照搬娘亲的原话,半个字都不差,连停顿的地方都一模一样呢。”

司寇殇诧异了:“真的?”

元宝无比认真的点点头,垂着脑袋继续啃包子。

司寇殇迷惑了,眸子空前失了焦距,一个人陷入了沉思中。

真想不到她竟这样教导儿子,难道她是想培养儿子忧国忧民的情怀,想要儿子当一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还是她当了半辈子的奸臣,做了太多的祸乱朝纲危害百姓的恶事,受了太多人的唾骂诅咒,厌了也倦了,不想儿子重蹈覆辙,所以想培养儿子成为一个堂堂正正的君子,成就将来千古美名?亦或是……

舔舔手指,元宝拍拍圆鼓鼓的小肚,这才笑眯眯的将话接着说:“娘亲说咱不能昧着良心贪小老百姓的钱,但也不能当冤大头被人坑了钱,就拿刚刚偆记的驴肉包子来说,一斤驴肉三十文钱,若再加上调料面粉加工费等,不超过五十文,而一斤驴肉以这样的大小来说大概能包不止五十个,因而一个驴肉包子分摊下来绝对不会超过一文钱。虽然偆记的驴肉包子卖三文一个,但元宝只会按照一文一个的价钱来买,因为这样的价格对于买方和卖方来讲才算是公道的。”

尾随的五位护卫两眼冒心崇拜的看向侃侃而论的元宝,主子的种果真是强大的,瞧瞧小主子小小年纪论起事情来就头头是道,民生大事都讲得有理有据。再瞧瞧他们几个,长这么大了连驴肉多少钱一斤都搞不清楚,说出来都丢死个人!难怪永远是跟在别人屁股后面的!

司寇殇眼角微抽,他可不像他们的属下那般乐观。

“刚刚那家包子铺是偆记?”

元宝朝后头一指,短短的小指头遥指远处迎风摆动,隐约悬在高处的黑色招牌:“那里写着哦,而且娘亲说虽然京城的偆记驴肉包子铺有好几处,但做的最正宗的莫过于那漂亮小寡妇家的,就因为做的口味正,所以她家的包子比别人家多卖一文钱。”

司寇殇惊奇:“那你怎么就知道这家一定就是你娘所提的小寡妇家的?难道就看卖包子的老板娘长的好看?”

元宝下巴处朝招牌处努努:“爹爹你看,那招牌上的偆字有什么特别?”

特别?司寇殇驻足望去,细长的眉眼微微一眯,聚焦视线后,定在招牌上那歪歪斜斜的偆字,恍然大悟。

“娘亲说,这招牌是小寡妇的死鬼夫君写的,所以就算她知道是个别字,她也不会考虑换掉招牌,宁愿打着别字招牌将这间驴肉铺子继续下去。而且,娘亲说,这小寡妇为人比较恪守陈规,所以无论物价上涨和下降她都不会改变她一个包子三文钱的宗旨,当然除非物价波动的太过厉害。”

眺望着迎风摆动的偆字,司寇殇心里泛起异样的涟漪:“这么说,你娘曾经常到这家铺子关顾了?”

元宝咧着嘴笑了:“娘说第一次到偆记吃包子,吃了两个给了两文钱,而那小寡妇也是个不肯吃亏的,为了余下的四文钱追了娘亲两条街,直追到申府门口,听门卫叫大少爷,吓得小寡妇掉头就跑,就怕娘亲看中她美色将她拐进府里当姨奶奶--”

元宝咯咯笑的欢畅,司寇殇也忍俊不禁,听元宝将那女人以往的事情,感到甚是有趣,忍不住询问:“接着呢?”

“额,娘说,第一回脸生,这个第二回呢,当然就脸熟了呗--第二次去偆记吃驴肉包子,小寡妇吓得蹲在炉子旁直添柴火,一摞一摞的柴火烧起来那个带劲,看的娘亲在旁边两腿发酸,娘说,‘这柴火虽便宜但也得花钱不是?上次追了你娘两条街,这次若是再加上柴火钱,岂不是要再加一条?这小寡妇不厚道啊’!”捏着腔调学着他娘的腔,摇头晃脑拧眉捂胸的学的煞有其事。

身后跟随的护卫涨红了脸直闷哼,司寇殇也忍着笑意:“然后呢?”

“娘说,‘元宝啊,娘告诉你啊,没知识不可怕,就怕没常识!你说她就知一个劲的往灶膛里塞柴火,殊不知欲速则不达,急功近利是万万不可取滴。人家灶膛尚未消化完先前你给的粮食,噢,那你殷勤的就要强迫人家赶快来消化新鲜的食物,就算是喜新厌旧也没这么迅速不是?那,人家还在勉强适应着你强塞进的新吃食,谁料你貌似东西多了怕坏似的一股脑的还塞!塞了没空隙了还塞,被塞得快要窒息了还塞!上吊也得喘口气不是?好了,不再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发!终于,轰的声,天女散花一样,灶膛在沉默中积聚起来的能量达到临界值,终于痛痛快快的发泄了一回,被逼吃下去的几乎全部不漏的全都当着小寡妇那张俏脸,酣畅淋漓的吐了出来!小寡妇懵了,顶着鸡窝头傻呆呆的朝着你娘转过脸--在见到那张脸的瞬间,爷唬了一跳,若是在额头上画个月牙,她再将两只眼珠子一瞪,爷会当真以为是包公转世哩……’”

讲完,父子俩对视一眼,愉悦的放声大笑起来,虽没亲眼见过,不过想象着当时的情景,一定十分搞笑。

“爹爹,娘亲当初真的是京都第一小霸吗?”

浓度适中的长眉一挑,看着满脸求知欲的儿子:“儿子啊,你什么都可怀疑,但你娘是京都第一小霸这条你要深信不疑。记得你上次问父王胸口的疤痕是怎么来的吗?就你那凶悍的娘给父王的见面礼。连父王她都敢动,你说她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小霸二字,你娘绝对当之无愧。”

听到他娘的英雄事迹,元宝忽闪的凤眼星星闪烁,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老爹:“爹爹,那个时候你是大草原的汗王吗?”

弹了下元宝的额头:“那个时候你爹还未称霸草原,只是萨达尔的大汗罢了,但也是大兴上下闻风丧胆的劲敌,你娘那天不怕地不怕的,被掳了还不老实,还想骗我以图鱼目混珠逃过一劫,哼,你父王是谁,火眼金睛,就这点小计俩还想瞒天过海,简直是侮辱你父王的头脑和智慧!”

这次换元宝好奇了:“那娘就被你掳走了?掳走娘当小妾吗?”

司寇殇眼睛轻飘飘的扫过身后状似观察周围情况,实际竖着耳朵细听的随从,心里哼了声,不过也未加指责,其实他还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和她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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