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蔽月,苍穹如墨,茫茫的夜色可谓是伸手不见五指,石洞里的光线更是亮不到哪去。水珠嘀嗒成音,石洞外面瓢泼大雨下的浑然忘我,石洞里面大珠小珠落玉盘,若是再加上一首琵琶曲,嘈嘈切切错杂弹,可那就真的是交相辉映,相得益彰了。
打坐,运功,调息--
盘膝静坐,司寇殇闭眸凝神,摊开掌心任体内真气慢慢流转运行……
环抱双膝爷不眨眼的望向洞口,视线穿过浓密的雨幕一直延伸至肉眼看不见的地方,心思百转千回,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那个逃婚夜,一样的电闪雷鸣,一样的简陋石洞,一样的茫然看如黛群山,只是那一夜是孤身一人,那一夜多了山体滑坡,那一夜不幸罹难却该死的附身在短胳膊短腿的小屁孩身上!
“你在想什么?”
赫然回神,眼前突然多出的一双晶亮炯眸让爷受了一惊。
“人吓人会吓死人的知道吗?”
抬手亲昵的捏捏那鼓起的腮帮子,低沉的笑声带着爱怜:“刚才这张小脸的表情那么丰富,又是拧眉头又是撅小嘴的,究竟是在想什么好事?说出来听听。”
挥掉他的爪子:“想你老人家什么时候归西。”爪贱,动手动脚的当爷是死人吗?
不以为忤,反而笑得愈发的灿烂,那架势就仿佛要发挥他一笑倾城的魅力,要黑暗也为他妥协,借以点亮满洞生辉。
最讨厌这个烂人时不时的就拿他的倾城笑来刺激爷,爷知道不如他美,不如他媚,但也用不着隔三差五的就来炫耀一番吧?
孔雀开屏也得看时候不是?
刚欲开口讽刺两句,突见他伛偻着身子颤抖双肩开始闷咳起来,眉心不自觉一痕,没有错过他腹部那前进后出的利箭。
“你会死吗?”眼神不觉往雨声阵阵的洞外瞅去。先前已经放了信号,也不知在这鬼天气里他的死士能不能接收得到。
胸腔里一暖,情不自禁的抬手触摸那褶起的眉心:“你在担心我吗?”
表情郑重的点点头。你若死了,爷怎么办?要死,最起码也得等着你的死士们将咱们救出后再死。
手轻颤的滑过细致的眉眼,心跳在不知不觉中落了数拍。
“那我死了,你会难过吗?”
覆上他游弋在爷脸上的大手,爷哀怨的看着他,软语哀怜:“不要死,好不好?”
魅眸一亮:“你真的……”真的倾心于我--
“不要死的那么早,你欠爷的债还没还,而爷还没从你身上讨到一丁点好处呢,你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沉浸在自我情绪中的爷并未看到某人煞绿的脸,扳着手指头滔滔不绝:“人命大于天,你欠爷的可是天债,记得当时你可是答应爷的,今生爷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就算是爷让你吃屎你也不得有半句怨言。君子要言而有信的不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司寇大少爷可不能做个失信小人。更何况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古语也有言,得人恩果千年记,想爷拼死拼活的将你从那只熊的手里救走,你若是就这么没用的死了,不给爷留点利用价值,你对得起爷的一番辛劳吗?还有啊,你……”不经意的抬头,两簇足矣烤熟三尺内生物的火光差点烧的爷不知爹妈是何人。
“说够了吧?”
眼神怯怯的:“米……”
笑的冰冷,说的咬牙:“那就接着说。”
小心翼翼的拿眼梢瞄着他,爷试探着将话讲完:“你记不记得,你欠爷的还不止这些呢,看看你如今这张无暇无疵的脸蛋,你就应对爷感激涕零……”所以更要留着命为爷好好地当牛做马,也好让爷别瞎忙活,做了无用功……
怒极攻心,未等面前那张上下翻动的小嘴将话吐完,司寇殇身体猛的一阵痉挛,手滑下握住那柔软的肩,无力感袭来,身躯毫无征兆的压下,眼前一黑,昏厥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了。
眼前的模糊令他心慌意乱,双手抠进石壁用力撑起半身,内力逼去眼前的模糊,环顾四望,直到见到那抹熟悉的身影,那莫名慌乱的心才渐渐安定了下来。视线中的人儿一如先前,环膝静看风雨,那迷茫的小模样如被人遗弃的猫狗,楚楚可怜,见惯了她鼻孔朝天的嚣张模样,突见这样模样乖巧可怜的她,浑身的免疫系统即刻罢工休假,先前郁积于心的怒火登时烟消云散。
心弦一松,身上凉飕飕的冷意这才令他察觉到自己的异样,低头一瞧,不着寸缕的上身让他足足愣了数秒,再瞧去,腹上那层层缠裹的绷带瞬间柔软了他的心扉。
女人最爱口是心非,这个女人的小嘴更是没个谱,真话假话有的没的,只要她乐意他管你爱听不爱听的统统倒进你的耳朵里。气死人不偿命是她的拿手好戏亦是她的乐趣所在,他愈气,她就愈乐,他何必跟她较真,弄得他自个气的要死要活,反观她跟个没事人似的?
目光不经意掠过身旁断裂的利箭。轻触着切割整齐的利箭断口,继而满是柔情的抚摸着腹上那打的漂亮的蝴蝶结,唇角纹线深深的漾起。
看不出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她心思却是蛮细腻的。
“为何爷瞅着你的笑这么不正常?想什么?思春了吗?”回头就见那怪异的笑,心里怪瘆得。
撑着石壁试图坐起来:“我没想到受了这么重的伤竟还能活着……”这一番拉扯令伤口撕裂,绷带瞬间被血染红。
“知道受重伤还不不给爷老老实实呆着!”上前托起他的臂膀助他坐起,恼恨他的逞强:“爷费时费力费心血救你不是让你死的!”最讨厌不尊重爷劳动成果的人。
软绵的掌心与他的臂膀亲密接触,酥麻的电流荡起他魅眸里阵阵醉人的光波。
顺势将头一斜,腻歪的倒在身旁人柔软的香肩上:“如此医术,绝妙精湛,恐怕连当世号称第一神医的医怪仙也自愧不如。今日能捡回一条命,全赖你的妙手回春,今后一句话,你让我火里来我就火里来,让我火里去我就火里去。”
恭维的话谁不爱听,更何况是接近事实的恭维。妙手回春,医者最高的赞誉,这顶高帽子一戴,爷整个人如吃了大麻似的,轻飘飘的,腰板也挺直了,小眼也变亮了,某生物吃豆腐的行为也勉强可以忽略了!
身旁女人那副尾巴快要翘上天的模样让他感到一阵好笑,不过为了能多吃点嫩豆腐,还是识趣的将不宜出口的笑憋在心里。
“糟了!”
一惊一乍的声音震得他的心一跳。
“怎么了?”
“完蛋了,你那无良大哥该不会被雨淋死了吧?”照常说这么长时间也该醒了,为何至今都未曾听到丁点动静呢?
眸光幽冷的闪烁,唇若无意凑近几分,轻轻贴上了柔软的颈子:“死了倒是他的造化。”
“不行的,那天那么多人看见了爷,他若死了,爷岂不要遭殃……”诶,不对哦,他死不死,关爷什么事?爷又没打算在南陵安家乐业,天高皇帝远,爷躲得远远地,老皇帝他要拿人他往哪拿去?话又说回来,爷在老皇帝眼中撑死了也只能算个司寇殇宠爱的姬妾,命贱,地位卑微如蝼蚁,即使将爷拿住弄死了又如何?能抵得了他儿子的命?恐怕以他的性情,要拿也得先拿司寇殇,只有这个他情敌的儿子,方可与他儿子的命两相抵消。
想到这,爷心里舒坦多了,乐哉乐哉的望着洞外雨潺潺,事不关己身,心情阴转晴。
不是他想窥探这个女人的心思,只是这个女人将心思都写在一张小脸上,让他不想知道也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