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在除旧岁的声声爆竹声中,大兴送走了元武二十四年,迎来了元武二十五年。
在这喜庆的日子里,百姓们暂忘了多灾多难的元武二十四年,各个脸上都洋溢着节日的喜庆,张灯结彩,大放炮竹,喜气洋洋的迎接未知的新一年。
过年,挂桃符是家家户户必不可少的一项节目。所谓桃符就是现代人所讲的春联。识字的就自己写上吉祥语,不识字的就找人代写,可无论怎样,桃符上的内容所表达的都是他们心里美好的希望。就如说写些年年有余之类的,这是希望在新的一年里有个好收成;写些合家欢乐的,是希望能一家人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写些恭喜发财之类的,则就是希望在这一年里能生意兴隆财源滚滚。
上述例子皆是些下层平民的桃符上的内容,可到了中上层贵人,尤其是上层的达官贵人,这桃符上的内容就演变成了各大家族心照不宣,每年攀比的必备节目!
瞅瞅,礼部柳家一个‘一窗明月一窗竹/满室图书满室馨’,那叫一个脱俗高雅!吏部沈家‘庆今朝,海晏河清,风恬浪静/欣此日,民康物阜,人寿年丰’,那叫一个文采斐然!还有户部徐家‘万枝彩笔绘宏图,宏图璀璨/一元复始迎新岁,新岁峥嵘’……
当然,这上流贵人的攀比可是有些门路的,那就是你攀比的对象要拿捏的得当,低一分则自降身价,高一分则会惹怒上司,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因而,一般来说,都是同阶级的官员间明里暗中的较劲。
作为大兴顶级家族的申家自然也是不能例外。可放眼整个大兴,能和申家较量一二的,有胆子和申家相争的也就是声名显赫外加财大气粗的莫家。
左联:老有作为,莫为利己损人事
右联:书宜常读,多读修身治国篇
横批--克己奉公
这是莫家老头子今年的大作。
别看莫老头平时总是一副老古板的模样,可骨子里却是个闷骚的老头。每每这个时候,他都会派上一个两个窥探者,悄悄地隐没在申家大门外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做蹲坑者,一旦申家贴出桃符,便会立刻回去向他回报桃符上的内容,好让他有个对照。一旦察觉不如申家,立刻撕了重写,决不允许申家的气焰将他莫家给比下去。
唉,你们说说,不就是个桃符吗?他至于吗他?
真是搞不懂,这莫家的人虚荣心怎么就这般强呢?
同样是小老头,瞧瞧人家老申头,多么的与世无争,多么的淡然处之,多么的清心寡欲!
人家可是连金手都懒得抬一下,一个吩咐,这在外人眼中的大任就这般随随便便一股脑的都丢给了爷我!
让爷一个小辈跟个老前辈比,会不会有些藐视的意思?
吱嘎--
申家富丽堂皇的朱色大门缓缓的开启,一干小厮端着笔墨托着红纸拿着浆糊扛着梯子鱼贯而出,于申家高墙上上云梯的上云梯,刷浆糊的刷浆糊,贴红纸的贴红纸,各司其职,忙得不亦乐乎。
蹲在未知旮旯地里的两个莫家狗仔赶忙睁大了眼睛,紧紧瞪着红纸唯恐落下一个大字,可待见了无一字的红纸,忙惶惑的搓搓眼,确认自己的眼睛没有出什么毛病。
嗬,莫家狗仔,字在这呢!
在申家小厮恭敬的目色里爷负手走了出来,噙着放诞不羁的笑,冲着莫家狗仔可能的藏身处随意一扫。
给了正缓缓出来的老申头一个看着吧的眼色,袖袍一撩,上了云梯,手持狼毫,饱蘸浓墨,自信满满的挥洒,龙飞凤舞笔走龙蛇,飘若惊鸿婉若游龙,潇洒如风一挥而就!
写完左联右联,爷用眼角余光瞄过云梯下的老申头,毫不意外的见到他含笑点头,满意的捋着花白胡须,一脸骄傲自豪的模样!
知道你儿子的能耐了吧!
得意的将狼毫凑近砚台,饱蘸墨汁后,袖袍一扬,笔尖上点,几个挥洒,横批完工!
扔了狼毫,我爬下了云梯,瞥了眼爷那遒劲有力的大字,姿态得意的走近老申头,拳一抱,腰一弓,笑容貌似恭谦:“小子的拙作让太师大人见笑了。惭愧,惭愧!”
将视线从爷的大作中移开,放下捋着胡须的右手,背在身后,凉凉瞥了眼貌似谦虚实则尾巴翘上天宫的爷,迈着老爷步就朝着府里走去。
“知道是拙作就好!”
爷的笑僵在了脸上。
拙作?这能叫拙作吗!多么的与众不同,多么的大气磅礴,多么的令世人望尘莫及!
老申头,你给爷等等!你将话给讲明白,爷这大作哪里拙了?哪里?!
“闲者莫进贤者进
盗者莫来道者来
闲者莫进贤者进
盗者莫来道者来
闲者莫进……”书房里,莫家老头皱着一张老脸,背着双手在房里来回的踱着,嘴里反反复复的念叨着这两句,愈念叨脸皱的愈厉害,到最后直接成了一团,其厉害程度简直就可以夹死数个虫子!
“横批是鸿儒往来,鸿儒往来……闲者,盗者,贤者,道者……这个小鼠崽的脑袋瓜子究竟是怎么长的?他怎么就能想到利用谐音呢?他怎么想出来的……”
看不过他老父为此纠结郁闷,莫子谦终于忍不住开口劝道:“父亲,算了,不就是个桃符……”
“去,将门口贴的桃符撕下来!快去!”
又来了!
莫子谦耸耸肩,无力的翻翻白眼……
真是要死了,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莫家老头这般又要面子又不服输的倔老头!
以往都是将桃符撕了又贴,贴了又撕,连累的爷被老申头逼得一次又一次的更改桃符这爷都忍了,毕竟大过年的,照顾照顾老人家吧,不去和他一般见识。可今年,不知是不是因为一连十年都输给了申家而导致了这莫家老头神经错乱,最终于今年彻底爆发,这个古怪老头竟然让人端着笔墨纸张雄赳赳气昂昂的来到申家大门口来叫阵,指名道姓的要爷滚出来,跟他一决高下!
靠!什么人啊这是!
简直就是陷爷于不义之中!
这若真出来对峙的话,别人会说爷道德沦丧,欺负个老者;
可若爷不出来,别人又会骂爷龟孙子,躲在壳里不敢出来亮相!
靠!简直就是让爷左右为难吗!
在爷进退维谷的时刻,爷被老奸巨猾的老申头阴险的给推了出去!
知道老申头为何要爷宁愿做个道德沦丧者也不要当个龟孙子吗?
别人不知,爷我可是清楚的很!
因为前者骂得这是爷一人,而后者却是连老申头一并都骂了去!
想想啊,爷若是龟孙子,那他岂不是龟儿子?
所以,为了他自个的名声着想,狡诈的老申头宁愿让爷背负千古骂名!
靠!什么爹啊这是!
“哟,稀客稀客啊!莫老太师,别来无恙啊?”挂着职业笑容,爷礼节性的冲着板着木头脸的莫老头拱拱手,懂事礼貌的让世人侧目。
“申少师客气了!”冷冷淡淡的一挥手,仿佛见到了什么不干净东西似的,瞧他那模样恨不得这么一挥就能将爷挥个干干净净!
靠!既然不待见爷,那你还屁颠屁颠的来到申府干什么!
你不待见爷,爷还不待见你呢!
靠!谁怕谁啊!
脖子一梗,爷两眼瞪天上的鸦雀,彻底无视他。
“申少师的小脾气还真是不小。”低沉悦耳的调侃声悠悠响起,这才让爷蓦地发现原来莫老头旁边还站着一位生物。
“哦,原来是莫公子。”爱理不理的瞟了他一眼,爷扭过头,眼不见为净。
瞳眸极不豫的一眯,莫子谦跨前一步将身躯一侧,那昂藏七尺的颀长身躯恰好将伛偻的莫老头视线给挡了住。
背着莫老头,莫子谦冲我拱手弯身,其弯下的角度刚好与我的视线平齐,头微抬,暧昧的对着我的面庞吹了口气,带着肆无忌惮的挑逗勾着极致魅惑的瞳眸,笑的放肆笑的浪荡亦笑的危险,可儒雅温和的语气却是那般的恭谦有礼:“家父仰慕申少师的才华,所以特意前来与少师讨教一番,失礼之处,还望少师莫怪。不知少师可否卖个面子给莫家,满足家父的心愿,与家父探讨一番?”
极力扯着嘴角扯出抹咬牙切齿的笑:“当然可以。别人的面子我可以不卖,可你莫公子的面子我是无论如何也要卖的!”
“那莫某就在此谢过申少师的成全了。”在站直身子的那刹,他眸里闪过诡谲的光芒。在爷还未弄得清这目光代表的含义时,这厮就蓦的将身子前倾,唇畔不着痕迹的擦过爷的眼睛后站直身子,若无其事的退到莫老头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