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们终于回过神来,将他们二人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仍是觉得不可思议,又拼命地眨眼,生怕自己老眼昏花看错了。
白黎眼睛一眯,笑嘻嘻道:“四长老,我已经不是九尾狐妖啦,现在是九尾狐仙!”
四大长老个个都是一个踉跄才站稳脚跟,在周围一圈吸气声中瞪着眼沉默半天,突然膝盖一屈、嘴巴一张,伏地就嚎起来:“苍天呐!咱们狐族重振雄风啦!这都多少年了,终于有一个得道升天了!此生真是了无遗憾啦!”接着就是一通惊天动地的嚎哭。
游青被震得头皮发麻,白黎却早就习惯了,蹲下去对着他们嘻嘻一笑:“过瘾啦?过瘾了就起来吃饭去。”
长老们直起腰抹抹泪,两人握他的手,两人拍他的肩,一脸欣慰。东长老语重心长道:“王呐,这回可不是为了过瘾呐,句句发自肺腑啊!”
白黎抬手指指游青,自豪道:“阿青原本是上仙,现在是金仙,他比我厉害多了!”
长老们见游青也跟着蹲下来,愣愣地看着他周身若隐若现的仙气,又跟他大眼瞪小眼,见他笑意融融的模样,再次嚎哭:“王夫啊!您可把我们瞒得好苦哇!难怪早就瞧着气质不凡,原来竟是个仙家!咱们王果然是慧眼识珠啊!”
一通议论纷纷之后,终于热闹地开了席。妖族不比人族那么多规矩,席间没有任何束缚,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想怎么坐就怎么坐,不愿坐的,站着也可以,全凭各妖喜好。
席间,长老们问起迷幻林的事,游青大致对他们说了,怕他们担心,自然将天界受苦之事略了过去,只挑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长老们听完更加感慨,想不到他们二人早就有了羁绊,实在是缘分匪浅,说着说着不免对白黎更加的心疼,想着他们往后终于可以无拘无束地相守,真真是老怀安慰。
之后白黎带着游青逛遍烟山,看到红红火火的居室时,乐得眼睛都看不见了,搂着他笑得好似一团明艳的芙蓉。
游青抬起他下巴,将他这副模样欣赏了半天,自己也是忍不住笑:“还没与你成亲呢。”
白黎嘿嘿一笑:“已经洞房了,不用成亲了。”
他们经历了这么多,哪里还会在乎一个形式,说说也无非是逗趣罢了。
游青将他搂紧,在他额角亲了亲:“我们忽然失踪,怕是已经成了悬案,如今再现身徒增麻烦,京城的宅子和这山脚的小破屋皆已回不去。看来要成亲只能在你这狐狸洞了。”
白黎鼓着腮帮子瞪他:“这哪里是洞?!”
游青在他脸上捏捏:“狐狸住在山上,难道不是住狐狸洞中?”
白黎哼哼唧唧地左右看看,拉着他往床边走,喜滋滋道:“长老说准备了大红喜服!快来穿穿!”
二人将喜服换上,彼此看着对方,笑得一个比一个甜,只觉得自己喜欢的这个人好看得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一二,好看到骨子里了。
白黎笑吟吟地搂着他脖子轻轻一跃,双腿灵活地缠上他的腰。游青连忙将他托住,满眼俱是宠溺,鼻尖在他细腻的脖颈上轻轻滑蹭,时不时将唇贴上去啄一口。
白黎起初还痒得直笑,渐渐地笑声就变了味道,逐渐化作喘息,脚跟在游青的后腰蹭了蹭,吐气如兰:“阿青,我们洞房。”
游青故意逗他:“你方才说这里不是洞,要如何洞房?”
白黎难耐地在他身上蹭起来,撒娇似的轻唤:“阿青……”
游青让他这一声绵长又撩人的低吟勾得气息粗沉了几分,在他唇上狠狠亲了一口,抱着他往床榻走去。
☆、68
第68章相遇
游青与白黎隔三岔五地回天界去探望师父,一待便是七八日,待够了又会回到凡间去四处游玩,日子过得十分潇洒。
空华老君重新过上了有弟子陪他下棋聊天的滋润日子,每日乐呵呵的。白黎跟着游青唤他一声师父,他就毫不犹豫地应下了,此后便当真将他视作弟子,没事还会教他一些法术。
白黎苦尽甘来,心情无以言表,乐得快要飞到九重天外,他不会下棋,就在一旁看,每学会一丁点就要拉着游青陪他下,或是法术学了一些也要练给游青看看。游青让师父揪过去的时候,他就死活在后面拖,一口一声“师兄”,把游青的心都快要喊化掉了。
夜里相拥**,白黎拿尾巴在他腿上或轻或重地扫着,嗓音透着未散的情.欲,嘀嘀咕咕地说了会儿话,将睡未睡之际忽然想起小禾那里听来的消息,嘿嘿笑道:“阿青,听说公主要成亲啦,我们要不要去京城瞧瞧热闹?”
游青正拿手指绕着他脸侧一缕银白的发丝,闻言愣了一下,笑起来:“昨日还说要去南湖泛舟,今日又突然说要去京城。你这主意变得还真快!”
白黎抬眼瞄了他一下,微微鼓了鼓腮帮子:“我想看看公主嫁给了谁……多亏了那个准驸马,阿青才不会被人家惦记……”
游青哭笑不得,揽着他的腰低语轻叹:“如今你我回到千年前,九世轮回的种种就如同过眼云烟一般,可终究还是发生过,是我对不起你。”
白黎连忙摇头,把脸埋在他颈窝撒娇:“做凡人,投胎转世喝孟婆汤是必然,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你再这么说,我就把你关到门外喝西北风!”
游青在他额角蹭蹭,低声笑起来:“你可真是厉害,我不敢了。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明早就去京城。”
白黎眼睛一眯,抬起脸在他唇上啾了一口:“我去看看是不是张元才那个书呆子。”
“还说人家书呆子!人家好歹也是朝廷命官。”游青好笑地在他脸上捏了一把。
公主成亲是一桩极为隆重的事,自然要筹备许久,因此二人动身上路后走得倒是不急,权当游山玩水了,甚至还半途买下来一匹马,一前一后地坐着。
同样是去京城,此次与上回赶考相比心情已不可同日而语,遇着蒙蒙细雨时,他们就撑着伞在雨中前行,雨势急了就换上斗笠蓑衣,天气晴好时偶尔会打着伞遮遮日头。如此行了一段时日,终于赶到了京城。
离开的时间不长,京城繁华依旧,人人满面春风,茶楼酒肆随意往哪儿一坐,总能听到有人聊起公主的亲事,想必因为这件事,京城已经热闹了许久。
虽然游青打马游街时京城半数人都曾见过,可毕竟只是一面之缘,如今他恢复了本来面貌,穿着极为普通,又时不时低头与白黎说话,埋没在熙攘的人潮中,倒是不会让人认出来。
白黎有些怀念这里的美味,看到一大盘金灿灿圆润饱满的鸡腿端上来时,口水都快滴到衣襟上了,等店小二一转身就迫不及待地抓起一只塞到嘴巴里,眼睛朝游青瞄了一眼,大口撕咬改为小口啃。
游青支着额侧头对他笑:“装什么斯文?我又不是没见过你的吃相。”
白黎抹了抹嘴巴,瞪大眼看着他,口中嚼啊嚼的,终于把肉给吞下去,嘿嘿笑起来:“阿青,我要是成百上千年都那样吃,你会不会嫌弃我?”
“说什么傻话?”游青在他后脑勺轻轻拍了一下,“可还记得当年初见你时,你在做什么?”
白黎眨巴眨巴眼,撕下一大块肉含在嘴里,含含糊糊回了他一个字:“吃……”
游青唇角一扬,忍不住笑出声来。
“游兄,别来无恙!”身侧蓦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含着几分笑意。
吃得津津有味的白黎猛地卡住了动作,瞪大眼鼓着腮帮子一动不动地看向来人。
游青微微一愣,连忙抬头,见到薛常眉梢微挑、一脸淡定的模样,心中有些诧异,笑了笑指指一旁的座位:“薛兄、云护卫请坐!”
薛常掀了袍摆欣然入座,又转头示意云栖也坐下,云栖踌躇了片刻后还是听话地在他旁边落了座。
游青喊店小二又上了几道菜,目光不着痕迹地在大堂打量了一圈,想不到这么偏僻的角落都能被他注意到,微笑道:“薛兄此时应该在朝中议事才对,怎会有闲情雅致在此处出现?”
薛常端起酒杯朝他举了举,不答反问:“游兄可是不回朝堂了?”
“不回了。”游青也举了举酒杯,与他一同饮了酒。
薛常饶有兴趣地看看他,又看看白黎,见白黎一副傻乎乎的模样,忍不住笑意更深:“小书童似乎很喜爱吃鸡腿啊!”
白黎这才回过神来,抹抹嘴补了声招呼:“薛大人好!”
薛常笑眯眯地摆摆手表示不必客气,视线在堂中扫了一圈,压低嗓音道:“游兄若是不爱做官,写个折子递上去即可,何必如此麻烦?也不知你找的是哪里的江湖术士,这易容术实在是坑蒙拐骗,我一眼便将你认了出来。”
白黎一脸茫然地扯扯游青的袖子:“阿青,什么是易容术?”
游青忍着笑,颇为正经地在脸上比划了一下,解释道:“上回那位侠士在我脸上勾勾画画,将我容貌改得有些不一样,你不记得了?”
白黎一手抓着鸡腿,一手挠挠脸,大惑不解。
游青方才还绞尽脑汁地想借口,没想到薛常已经自己理出了一套解释,正好顺坡下,以为可以省心了,哪曾想又听到他慢悠悠地开口道:“你们二人可真是好功夫,全城那么多人,城外也四处都有饥民,我们查了许久却没有一个人看见过你们出城,可不蹊跷?”
游青心里有些愧疚,可当时为了救白黎,哪里还顾得了许多,只好装傻充愣地微微一笑:“这我就不知了,许是都睡熟了罢。”
薛常眯着眼弯着唇,一脸高深莫测,却也不再谈这个话题了,悠闲道:“你们二人怎么又回到京城了?不会是来瞧热闹的吧?”
“你猜对了,的确是来瞧热闹的。”
白黎插嘴道:“我们来看看驸马爷是谁!”
薛常一愣,哈哈大笑:“驸马爷当日住在别院可与你们只有一墙之隔。”
白黎双眼瞪大:“真是张元才那个书呆子?”
薛常笑眯眯地点头:“说起来,公主与张元才可算是一对欢喜冤家,着实有趣。中秋那晚,公主女扮男装出宫游玩,也不知怎么的竟让侍卫给跟丢了,遇到一名孟浪之人,吓得花容失色,及时让张元才救下来。”
白黎恍然大悟:“这就是话本里说的英雄救美吧!”
薛常摇头,憋着笑:“本该如此,可惜那张元才委实是个呆子,他早在鹿鸣宴上见过了公主,却愣是看不出她女扮男装,竟然傻乎乎地将她当做了某位皇子,还感慨这皇子与公主长得可真像!公主受惊不小,哭哭啼啼的,那书呆子也不安慰,送她回去一路上都在唠叨着,男儿有泪不轻弹,您贵为皇子怎能哭成这样,那男子如此不堪,您不反击却只知道哭云云,极尽忠臣本分,絮絮叨叨地说着身为皇子当有所为有所不为。”
白黎虽然不通世事,可凡间的一些尊卑观念还是知道的,听得瞪大了眼:“他不想活啦?”
游青往他碗里夹了一道菜,笑道:“他做得出来。”
“没错,这种事也只有他这一根筋的书呆子才敢做。”薛常笑了笑,又道,“之后,公主与他可算是结下了梁子。当真是世事无常,也不知后来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二人便看对眼了,可不就是欢喜冤家?”
说说笑笑间,一桌酒菜半数入了肚子,薛常又道:“我前日刚辞了官,打算看完热闹便离开京城南下,游兄若是顺路,可与我们一道。”
对面两人大吃一惊,游青不解道:“为何突然要辞官?”
“唔……倒也不是突然,早就有此打算了。”薛常笑了笑,倾身将嗓音压低一些,“游兄在朝堂的时日不多,不过以你的慧眼,想必也能看出些名堂来吧?”
游青挑眉,不知自己想的对不对。
薛常转着手中的酒杯,慢条斯理道:“如今暗潮汹涌,我不欲去淌那浑水,万一押错了宝,可是要掉脑袋的。不过身在局中,哪有不行子的道理?还不如全身而退来的痛快。”
“这只是其中之一吧?”游青笑了笑,他的猜测倒是相差无几。
“唉……知我者,游兄也!”薛常长叹一声,将酒杯搁下,“若是让我整日在外面体察民情我倒是乐意,若是让我将精力耗费在这些事上,这官不当也罢。”
游青了然点头,上一世的薛常也有过这番论调,只不过那时他终究还是留了下来,这一世不知为何会下定决心离开。
薛常为官一直十分警醒也十分聪明,虽说天家之事有些费神可也不至于耗费他全部精力,而且他对勾心斗角极为擅长,又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如今忽然萌生退意,或许是有什么顾虑或牵挂了。
游青见他一脸悠哉的模样,忍不住笑道:“如此人才年纪轻轻便要辞官,皇上怕是很不舍吧?”
“哈哈哈!气得不轻,好在人逢喜事精神爽,皇上气完了终究还是给我批了。江山代有人才出,又不缺我这一个。”
游青替他续了半杯酒,又给自己续上:“三日后,我们也是南下,倒的确同路。先在此祝薛兄万事顺利!”
薛常大为高兴:“多谢!”
☆、69
第69章泛舟
公主下嫁,张元才笑成了傻子,洞房当夜掀开娘子的红盖头,看着那双满是柔情的水眸与红艳艳的唇,只觉得头重脚轻、飘忽的厉害,愣头愣脑地对着那张明艳俏丽的脸盯了半天都没有动作。
公主一开始还娇羞无限,等着等着就恼了,凤冠一扯,狠狠摔到床上,站起来就拧他耳朵:“张元才你这个书呆子!对我不满意还是怎么的?!”
张元才大惊,连忙将她抱住,指天指地、笨嘴笨舌地表达爱慕之情,虽然前言不搭后语,终究还是将公主的怒火给平息了。
公主让他抱着,脸颊渐渐泛起了红晕,如晚霞一般。
张元才惊艳不已,也紧张不已,坐在床边与她细声细语了半晌,觉得情绪酝酿得差不多了,帐幔一扯便轻搂着她躺下,还没完全躺好,却忽然听得公主一声凄厉的惨叫:“啊----!你这呆子!凤冠磕到我了!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不是不是!”张元才紧张地将她重新抱起,“这不是、你自己扔的么……”
“你还狡辩?!难不成我自己不想活了?!”
“不是不是!是我不细心!我这就拿走!”张元才笨手笨脚地将凤冠拿起来放到桌上,一扭头见公主“噗嗤”一声轻笑,愣了一下,也跟着呵呵笑起来。
屋顶上,隐去身形的白黎捂着肚子,笑得直打跌。游青无奈地揽着他的腰将他拖走,在他脸上捏了捏:“人家都快洞房了,你还看!”
白黎微微撅起了唇,愤愤道:“你上回因为他们的事骂我,你看如今他们不还是在一起了嘛!”
游青哭笑不得,在他唇上亲了亲:“你可真是记仇,小气狐狸!”
白黎颇为傲娇地一扭头:“哼!”
热闹一过,游青与白黎将马从客栈牵出来,带着他去了丞相府的大门,与薛常二人一同离开京城南下而去。
让游青惊讶的是,薛常竟然赏了些银两和府内的东西,将所有下人都遣散了,只余一辆马车、一个侍卫,马车上两只箱子,一只装着书册,一只装着衣物与细软,可算是轻便出行。
薛常一直不曾有家眷,自然没有多大的开销,因此这些年攒下了不少的银两,即便后半辈子什么都不做,也够花了。不过他当然不喜欢坐吃山空,早就在江南置办了一座宅院,甚至还私底下开了一家布庄,如今已颇具规模。
游青微微诧异:“在朝官员不可营商,薛兄胆子还真不小,原来早就给自己铺好后路了。”
“不要紧,都是以云栖的名义置办的,查到了又能耐我何?还不让我家侍卫做点生意了?”薛常欣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