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微返回都中时已是初春时节了,江边波光潋滟码头上绿柳成荫,一派盎然之生机。一个多月不见,此时林微最想的竟然不是他的科考之事而是王府里的那一位。刚刚了解时那徒晏在林微眼里简直是无所不能,有他在似乎天塌下来都不怕,然而如今不过走了短短个把月,却是无一日不担心他的。那人外冷内热心软又善良,便是明知前面有刀子,只要哄了他去他也不顾自己会被千刀万剐,真真叫人放心不下。
林微望一眼那相反的方向,自然是无人在那等的,回过神来方带了黛玉和荷花回了林府,此时管家林忠等人竟是都接了出来。
林微把荷花交代给黛玉,黛玉自是按照林府的小姐之例选了得用的丫头伺候她,连院子都选了紧挨着的,她不能言语又是刚到的这里,离得近了也好照应着些。林微陪着她二人打点好了,叫她们先去歇息,方同黛玉说了往睿王府里去。
林微出来先到书房听了管家和几个管事汇报了这一个多月的琐事,因着二管家林怀留在了苏州,林微便把他手里的事务分摊给几个管事打理,也是考验查看的意思,只等着相中了得用的再提拔起来。待得将府中事务都安排妥帖了,又叫人往荣国府里送了帖子只说三日后登门道谢,这才往睿王府去了。
年前徒晏突然的来了兴致,把那西跨院隔了出来又扩了几分,竟是修葺成了一座小小的花园子,虽不似王府后头的园子大,也没有上皇赏到西郊的那个美轮美奂,更不如那皇帝赏在皇宫旁边的那座隽秀,然而却贵在雅致。
林微问了管家,说那园子这会子已是竣了工,徒晏竟是把自个儿搬去那里常住了,于是便闲步溜达了过去。穿过院墙上的门厅,入眼的春意倒叫林微眼前一亮,花圃里芬芳娇艳蜂蝶乱舞,绕阁的活水碧波潋滟清澈明净,那水阁四面的大窗子,光是叫人看着便觉敞亮,上有徒晏手书:一水间。
林微笑笑走过去,倒没想到徒晏对这个小阁楼这般执着,进屋就见那人正悠闲自得的仰在贵妃榻上看书,一身浅杏色的素锦长衫,将人衬得宛若不食人间烟火一般。
林微看着他就觉心意骚动,怔了怔方收了心神,道:“这个地儿倒好,我再给先生出个主意,你且把这窗子上的木棱框全部锯掉,叫人整个儿的把这窗子换成玻璃的,窗扇也不用向外推的那种,只改成左右推拉的双夹层的。夏天的时候把玻璃窗的一层推开,另一层换上纱窗,外头的树叶挡了日光,风却正好能吹进来,又有下面的水流环绕,必定凉快,春秋的时候却不用开窗子,只拉开窗帘便能看到外头的美色。”
徒晏见林微突然进来,本是盯着他的身体在胡思乱想的,如今这林微正是抽条的时候,一个月不见貌似又窜高了半头,正自感慨。继而听他说的独特,想着那四面的玻璃窗子倒觉新鲜,不由问道:“怎的突然想来这么一出?听来倒是极不错的,却是没从哪里见过。”
林微走到徒晏身边,见他两条长腿往里移了移,便果断的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一手不老实的爬到那修长的腿上摸来摸去,笑道:“如今这年头,一般人家哪个在这窗子上大片的装玻璃的?当宝贝似的摆个小玩意儿就不错了,只怕也就先生用得起。我也正经想不来这些,只是我们那个时代的建筑特色罢了,到那时候玻璃没如今这般昂贵了,连老百姓都是用得起的,毕竟屋子里敞亮采光好,所以就取代了这纸糊的小棂框。先生只同那匠人大概的说了,只要稍微脑子灵活点的必能想得透,也定能做得出来的。”
看着徒晏双眸眯眯笑得满意,林微突然就有了种别样的心绪,若是每日能看到他这满足的笑容,便是建个金子的房子给他住也觉值得了。林微使劲晃晃脑袋驱逐掉心头那荒唐的念头,这一刻他倒真真正正的体会到了爱上一个人的感觉,原来只要看着他高兴,就能知足。
徒晏自是不知林微心中所想,自己想象了下便满意的点头道:“这注意倒好,一会子你同管家说说,如此倒更亮堂了。你会试考得还不错,被批了头名,不过林海故去,你若要入朝怕是得等三年之后了。不过你当下年纪到底还小,便是真个儿出仕,也不过是在那翰林院里消遣罢了,只是可惜,如海还是没能等到你金榜题名那日。”
林微知道徒晏这便是在安抚他了,便道:“这是无奈之事,迟早我出息了,伯父都能宽心的,先生如今倒越发的会替人解忧了。”
徒晏挑眉看了林微一眼,倒没再收拾他,知他如今心内惆怅,只动了动腿道:“把你那爪子拿开去,你想摸出点什么来?”
“爱情。”林微把徒晏往旁边挤挤,自己也跟着躺下去,道,“先生倒是挺懂得拿捏人的心思的,如今也罢了,若再过个三五载,你还这般欲拒还迎的,叫我可怎么过呢?”
徒晏转过头来就近看着林微的脸,眉尖微蹙眸中带着一丝审视,竟是细细打量了他一番,终是撇撇嘴道:“怎么看你都同我心中所想天差地远,我也没那兴致去哄个小孩子,你早些歇了心思吧。何况我也没兴致去征伐,教引你诱哄你甚至征服你。”徒晏话至此看着林微稚嫩的小脸也觉想笑,这个壳子里有个比他还要大的魂魄?倒叫他觉得分裂,“若能得一贴心之人便罢,如若不能,我能这么过十年就能这么过一辈子,带着你还不是给自己添麻烦?”
“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林微勾唇笑笑,不以为然道,“早干吗去了,勾引完了转身就走,先生当我是那傻皇帝吗?再说你也从来没问过我,怎么就觉得是要你来征服我而不是我来征服你呢?我现在待见你待见到骨子里,几十天没见想得要死,每天担心着你有没有又被谁骗了去。当初觉得先生无所不能,神挡杀神佛挡弑佛,怎么现在就只觉得你又傻又软又好拿捏了?我不用先生带着我日日操心,先生教导我这么些年,已是给了我出头的资本,日后你便等着享福就好,我来保护你。”
徒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道:“我用你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