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内一阵阵的绞痛没有半分减轻的预兆,慕子书躺在床上冷汗直流,一只手紧紧地抓着宇文君诀的袖袍,没有松开过。
宇文君诀坐在床沿,看着几个诊了半天没诊出个名堂来的太医,脸色越发阴沉。
“到底怎么回事,都哑巴了!”
良太医身为太医令之首,自然是首当其冲,瞄了眼边上的同僚,其他太医个个垂首不语。他只好硬着头皮道:“回……回皇上,按照脉象,公子极有可能是……是食用了麝香、莪术之类的滑胎之药……”
慕子书听见良太医的话,脑袋忽然一懵,也顾不上绞痛的腹部,颤抖地撑起身子往坐在床沿的宇文君诀身上爬,手由抓着他的袖袍进而抓着他的手臂,眼中泪光莹莹。
“诀,救救皇儿……”
宇文君诀见他这个样子,心里一疼,连忙扶住他,将他小心地纳入怀中安抚,轻柔地拭去他眼角滑落的泪。
“麝香、莪术?”宇文君诀眸中寒意凛凛,语气危险地道:“朕记得朕嘱咐过你们,良爱卿,你当初是怎么回答朕的?”
太医们背上寒毛直竖,扑通扑通地都跪了下来。良太医颤声道:“皇……皇上明鉴,太医院并未丢失任何药材,也无人取用过这类药……况且,公子他并无滑胎迹象,老臣斗胆猜测,公子并未服用滑胎之药,只是服用了类似滑胎脉象的药。”
一会儿说服用了滑胎之药,一会儿又说并未服用滑胎之药,颠来倒去,宇文君诀甚是不满,但他还是忍了忍心头的怒气,抓住关键地问:“良爱卿的意思是,朕的皇儿并无大碍?”
疼得有些迷糊的慕子书听到这句话又抓紧了宇文君诀的手,生怕自己错过什么。
宇文君诀反手将他的手握入掌内,无声安抚,随后又将他有些冷的手放入被中,将被子拉高一些,自己的手在被外抚着他的小腹替他缓解疼痛。
良太医觉着皇上的怒气降了些,又恭恭敬敬地道:“是的皇上,小皇子并无异象,公子腹痛应该是由那药物导致。”
良太医身为太医令,在医术上自然是有较高的造诣,在皇上面前也不会有所期满。
得知皇儿无碍,宇文君诀和慕子书这才舒了口气。但慕子书的脸上依旧苍白,额上的冷汗也没有停过。
宇文君诀用丝绢替他擦着冷汗,柔声问:“疼得很厉害?”
慕子书坐的累了,侧了侧身,趴在他的怀里,闭着眼轻喘几口气才小声道:“比刚才好些。”
这疼痛摸不着也抓不到,宇文君诀没法替他分担,只好抱着他抚着他的背替他顺气安抚。
“良爱卿可知那是什么药?”
公子无碍,皇上心平气和,良太医也宽慰许多,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思索了一番才道:“依老臣所见,应该是寒支水。这种药水宫内没有但宫外并不少见,家境贫寒无钱治病的人家多半会用寒支水。寒支水极其便宜,有去菌消热的效果,一般伤寒都能靠服用寒支水缓解甚至治愈。只是服用寒支水后,脉象会极其混乱,也会导致腹内绞痛,没有接触过的人可能会将此脉象误诊为滑胎。”
有了这依据,宇文君诀才真的放下心来,“这疼痛可有办法缓解?”
“皇上不必担忧,公子腹痛只是一时,很快就会好的。若是强行用药止疼,只怕会伤了腹中胎儿。”
“诀,已经好多了,不要用药。”
宇文君诀颔首,挥退了一众太医。又皱眉看向一旁哭哭啼啼的两个宫女。
“朕才不在宫内几日,子书怎么会服用寒支水?你们怎么照顾的!”
两个宫女听到皇上斥责连忙下跪。
慕子书腹内绞痛渐渐轻了许多,拉着宇文君诀的袖袍道:“不关她们的事,太医说了寒支水可以治病,想来也不是毒,自然是试不出来的。”
慕子书此时也隐隐知道那寒支水怕就是琉弄给他的那瓶,但他并没有服用,难道是琉弄知道他不会服用偷偷下的?
宇文君诀可不听慕子书为她们求情的话,太医说过这寒支水宫内没有,那又怎么会无故出现在倾月殿?
“问梅,你说。”
问兰问梅刚才以为公子的孩子保不住了,在一旁抽噎了许久,十分自责。此时得知公子和小皇子无碍,也就放心下来,思来想去这怕是那琉弄公子搞得鬼。
“回皇上,近日倾月殿的确有人来过,奴婢猜测会不会是他给公子下了寒支水?”
慕子书皱眉,有些不赞成问梅将琉弄供出来。若是琉弄真的要害他,就不会只用寒支水了。
“谁?”
问梅虽然看到了慕子书不赞同的表情,但是她毕竟是服侍公子的,凡事要为公子的安危着想,那琉弄来历不明,还是不放心就这么放在身边。
“是轩兰院的琉弄公子,他说是皇后派他来毒害公子的。”
宇文君诀脸色一沉,又是皇后?那轩兰院不是男宠院吗?怎么会和皇后搞在一起?
“把那个琉弄给朕带来!”
一直候在一边的索西立马应是,去轩兰院抓人。
琉弄再次出现在倾月殿时,一改平日里的狂傲不羁,一脸小心翼翼可怜委屈的模样,扑通一声在宇文君诀面前跪下。
“皇上饶命啊,琉弄没有想害公子,琉弄也是被皇后逼的。”
宇文君诀看着琉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嫌恶地皱了皱眉,抱着怀中的慕子书,沉声问:“皇后逼你?你一个轩兰院的男宠又是怎么和皇后扯上关系的?”
琉弄可怜地闭了闭眼,立马有眼泪滚落,一脸凄然地道:“皇上也说了,琉弄只是一介小小男宠,皇后的话琉弄怎么敢不听呢?皇后想必是想着公子身为男子,由男子接近比较方便,这才找上了琉弄。公子可亲可敬,琉弄绝对没有要害公子的心思,求皇上开恩啊!”
琉弄说的句句在理,但是宇文君诀还是沉着脸,“朕可不管你有没有害子书的心思,那毒可是你下的?”
琉弄愣了愣,又是一脸凄凄然,委屈地抖着肩膀,垂着泪,“皇后本是要琉弄给公子下毒置公子于死地,但是琉弄一见公子,公子温文如水,可亲可敬,又将琉弄救于皇后的魔爪之下,已是世上难得的好人,琉弄又怎么忍心害了公子呢?”
那一副矫揉造作的作死模样,宇文君诀看着都觉得头疼,忍不住厉声打断:“重点!”
琉弄浑身一抖,可怜兮兮地道:“琉弄不想害死公子,但又怕皇后报复于我,于是就托人从宫外带了寒支水,造成公子滑胎的假象。琉弄绝对没有害公子的心思,求皇上明察啊!”
“哼,你倒是心善。那你又有何证据证明是皇后指使你的?”
“皇后给我的是由多种滑胎药制成的药水,琉弄虽只是一介男宠,但也知道那药制作麻烦,需要很多种滑胎药材,皇后定是不敢在太医院拿那些,必定是在宫外购买。皇上不妨派人去宫外查探一番,或许会有线索,凤仪宫也有线索也不一定呢。”
宇文君诀眯了眯眼,一介小小男宠竟也能看出那种药制作麻烦,不禁对琉弄起了些疑心。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皇后的事,几次三番明里暗里地要害子书,也该好好考虑一下留还是不留了。只是袁戎身为兵马大元帅,虽然在朝堂上总是与两个丞相争锋相对,一较高下,但也向来对皇朝忠心耿耿,他那层面子还是得考虑的。
“朕会派人去查探,你就好好呆在你的轩兰院,若是所言有半分虚假,朕唯你是问!”
琉弄连连点头,拎起袖口擦了擦脸上的泪,恭敬地道:“多谢皇上开恩,这寒支水虽然对公子无害,但也是折磨了公子这么久。瞧公子虚弱的样子,皇上您可要好好善待公子啊,这公子无依无靠地在深宫之内,又遭……”
琉弄又要叽里咕噜一大堆,宇文君诀皱眉不耐的道:“索西,带他回去,派人看着!”
“皇上,琉弄一片赤诚之心,天地可鉴啊,皇上一定要善待公子……”
不等琉弄说完,索西拎起琉弄的后领就往外提。
趁着宇文君诀低头与慕子书说话,琉弄扭头看向慕子书,朝他得意地眨了眨眼。
慕子书差点要噗嗤笑出来,碍于宇文君诀在这里,只好拼命忍住。他早就预感到琉弄不会害他,果然没有辜负他的信任。
宇文君诀感觉到怀里的人一抖一抖,有些担心地将他推出怀里查看。
“脸怎么了?”
慕子书立马屏住呼吸,缓了一下才道:“无事,可能刚才腹中疼得厉害,现在终于好了,脸上表情忽然放松了,有些抽搐。”
宇文君诀颔首,手掌抚了抚慕子书的脸,道:“朕知道你受了委屈,只是那皇后是兵马大元帅的亲妹,袁戎对皇朝又忠心耿耿,还是要给他几分薄面的。”
慕子书垂了垂眸,心里也知道其中必有难处,安慰道:“子书明白的,诀不必担心我。”
宇文君诀捧起他的脸,在他嘴上轻印一吻,随后又将他纳入怀里,“子书明白就好,若真是皇后做的,朕也不会就这么轻饶了她。朕也该找袁戎谈谈了,让他了解了解他的好妹妹在这后宫之中都做了些什么,也算是给了他面子,倘若再有下次,那可就不能再留了。”
慕子书在宇文君诀的怀中点了点头,这次就算是没有扳倒皇后,依诀的意思,也能让她消停好一段时间了,这也就够了。只是旋妃一伙的事,也不知该不该告诉诀。
腹内一阵阵的绞痛没有半分减轻的预兆,慕子书躺在床上冷汗直流,一只手紧紧地抓着宇文君诀的袖袍,没有松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