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青难受得,好像浑身每个细胞都在痛,可就这样,也不能去医院吧?抗拒,“先吃点儿药,明天再去医院。”
怀爷爷横他一眼,发威,“不行!”交代老伴,“我去开车,赶快带他下来。”
军令如山,系青也不敢说不,“我换个衣服。”
怀爷爷叱孙子,“穷讲究什么?披上外套就得!”
紧跟着春儿乒乒乓乓跑进屋,睡眼惺忪,大格子衬衫扣子都扣错了,“快走快走,哎呀,哥,你烫得都能烙饼了……”
看,这就是亲人!系青没得拒绝,被拉去医院。
怀爷爷有位老部下的夫人,负责这间军区医院,她亲自接待怀老爷子,于是系青被安排给最好的内科大夫。
大夫说,“瞧这嗓子,都灌脓了,扁桃腺和淋巴肿大,拖多长时间了?”说着话,一支套着针筒的长针□去,抽脓……春儿没遭过这罪,看着吓得,满嘴跑火车,“哥,以后我肯定好好爱你。”
“住院吧,没法儿回家,消几天炎,这热一时半会儿退下不去。”大夫嚓嚓开住院单,青儿给安排进最好的单人病房,宽敞,干净,有电视,无须与人合用卫生间。
系青维持缄默,任大夫宰割,迷迷糊糊中,想的还是计然。不知道她每次生病,都是怎样在医院度过的?是最好的医生照顾她的吗?她也住最好的单间病房吗?想到她家那间小小房子,系青对自己现在享有的一切,竟产生种莫名的罪恶感。
针药齐上,系青躺在病床,被家人团团围住照顾。系春跑前跑后,把各色吃的用的从超市搬回病房,没一会儿,床头的橱柜里已满满当当。
“你爸不在,有生意要谈,飞香港了。”系青听妈妈说,“他晚上会赶回来。”
“不用那么赶,我没事儿的。”
“总说没事没事,结果人躺医院来了吧?”亲妈心疼啊,“以后信你才怪。”
系青在乎的不是这个,他下午的约会~~怎么通知计然呢?外面又淅淅沥沥下起雨,他要是不去,不知道她是不是又象昨天那样在雨里傻等?而且,她昨天也是穿着湿衣服老半天,会不会也病了?系青为此焦急不堪,真是有苦难言。
外面走廊上闹哄哄,又哭又喊。春儿拉着奶奶出去看热闹,结果祖孙两个抹着眼泪回来,“有个男的,才三十多,急性心肌梗塞死了,要拉去太平间,他老婆晕过去,儿子才三岁,拉着轮床不让爸爸走,贼惨……”
然后常蓝也去看,抹眼泪回病房,“这孤儿寡母的,以后日子多难?”
清清楚楚,听着外面传来的各种嘈杂中,夹带细弱的,女人的哀号,和小孩子喊爸爸的声音。系青合目假寐,浑身火热,脑中一片清醒,心里惊涛骇浪,那是生离死别,天人用隔,永远的失去,生者无法承受的疼痛和孤独~~以后,要面对的,就是这样吗?
计然一直让他想清楚,系青扪心自问,他真的有想清楚过吗?不,他没有,他只是想和她在一起,忙着为此煞费苦心,却从没考虑过一个事实,假如有一天,计然死了……他潜意识里在逃避这个问题,他根本不要计然死啊,她死了他怎么办?
他的精彩,似乎才刚刚开始,而她的时间,眼瞅着进入倒计时……
翻个身,系青猛咳一阵,咳得他眼泪都出来了。一直静静守着大孙子的怀爷爷,厉声喝春儿,“去!把门关上。”
午饭系青只喝了些豆浆,嗓子太痛,别的也难以下咽。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好像天要塌了似的,他的约会时间已经到了~~
终于终于,熬到妈妈回公司去开工,系青振奋精神,坐起来。
春儿连忙问,“你饿不?想吃点啥?”
系青有气无力,“没什么胃口。”
这个弟弟满心热情,“你使劲儿想,总有啥是你想吃的,你想得到我就能给你整来。”
系青就使劲儿想了个很远的“食物”,“我想吃粤海大酒店的柴鱼粥和柠檬乳酪饼。”
粤海酒店真的很远,为求周围环境舒适,地址选在城郊那边的度假山庄。春节时候,怀建军带家里人去吃过两次粤菜。系青倒不是真的对那食物念念不忘,他只想支走春儿和爷爷,他们要是肯给他弄来粥饼,来回起码三个钟头。
春儿大概没想到向来对食物要求不高,一碗馄饨就能很满足的老哥,这次品位升级,来劲儿,“被你一说我也馋了,可是~~”春儿马上又泄气,“恁老远。”
从军过的怀爷爷行动派,“远啥?咱们去。”叮嘱老伴儿,“别睡着了,瞧着点滴。”
躺在床上,又等个十分钟,估计春儿和爷爷差不多走远,青儿捞起衣服,自己拔下吊点滴的针头。
旁边戴着老花镜看报纸的怀奶奶惊讶,“哎呀,青儿,你做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