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如鹤是留守宰相,东海王是皇帝派回来的使者,两人应该见一面,可东海王没有提出请求,卓如鹤也没有发出邀请,两人都愿意装糊涂。
东海王装不下去了,他剩下的时间不多,必须尽快说服慈宁太后。
卓如鹤接到拜贴之后很意外,当着仆人的面表现出明显的犹豫,最后还是同意见东海王一面,约在次日上午,卓如鹤在勤政殿结束议政之后、回宰相府之前。
这算不上正式见面,卓如鹤没打算邀请东海王进入勤政殿。
这也不算私下会面,勤政殿外有大臣、卫兵等人,都能看见他们交谈。
皇帝不在,议政很快结束,卓如鹤等大臣走出来的时候,东海王正站在门外等候,脸上挂着微笑,向几位大臣点头致意。
大臣们回礼,没有立刻离开,站在门外小声交谈,只有卓如鹤走过来,拱手道:“太后那边给消息了?”
东海王摇摇头,“看来这趟我要空手而归,回去没法向陛下交待啊。”
“只要是太后的决定,陛下想必都能理解。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东海王笑吟吟地看着卓如鹤,“我要宰相大人帮我一个大忙。”
“别的事情好说,劝说太后可不行,身为外臣,不好参与宫里的事情,而且……”卓如鹤叹息一声,“我现在不过是尸位素餐,只要陛下一句话,我立刻交印让贤。”
“宰相大人千万别这么说,陛下如今正依仗你呢,每次看见宰相大人的请辞奏章,都要唉声叹气,一连沉闷数日,连我们这些人的日子也不好过。”
卓如鹤摇摇头,表示不信,“说吧,什么事,我今天比较忙。”
东海王侧身,示意卓如鹤向一边走出几步,离大臣稍远之后,他说:“若非走投走路,我也不找宰相。”
“我说过,太后的事情……”
“宰相大人身为外臣不好过问,公主呢?”
卓如鹤一愣,“哪位公主?”
“当然是宰相家里的公主,也是我的姑母。”东海王笑道。
卓如鹤脸色一寒,“公主与这件事情一点关系也没有。”说罢转身就要走。
“宰相大人还是回家问问吧。”东海王稍稍提高声音。
卓如鹤大步离开,再没回头。
大臣们很快散去,东海王站在原处,抬头看了一眼勤政殿,扭头又望了一眼不远处的持戟卫兵,心里轻叹一声,也向外面走去,对附近的同玄殿,一眼也没看。
东海王不想枯等回信,离开勤政殿之后,又去宗正府拜见韩踵。
韩踵是宗室老臣,临危受命,代替韩稠掌管宗正府,本意只是过度一下,结果事情却是一件接一件,令他十分为难。
“陛下到底是怎么想的?”韩踵比卓如鹤客气得多,将东海王请进宗正府正堂,上茶之后屏退了仆人与属下官吏。
“陛下的心事谁也猜不透,陛下如今的防范之心比较重。”
韩踵重叹一声,“也难怪,大臣们做得过分了一些,竟然派专人揣摩陛下的心事,真不知他们是怎么想的。南直劲、赵若素两名小吏,有何本事,竟将朝廷搅得天翻地覆?陛下放过他们,真是不可思议。”
“这就是我所说的,陛下的心事如今谁也猜不透。”
韩踵笑了两声,“是啊,你来见我是有事吧?”
“太后拒绝去洛阳。”
“要我说,这的确不合规矩,正月是宫里最忙的时候,人都走了,谁去祭天、祭祖?谁来评判元宵灯会?谁来朝会宗室子孙?一堆事情没法解决,我现在完全不知所措,真后悔当初接掌宗正府。”
韩踵比卓如鹤更狡猾,不等东海王开口,就给拒绝了。
东海王笑道:“船到桥头自然直,老大人不必担心,太后拒绝接受陛下的迎请,这才是大麻烦。”
“是啊,大麻烦,东海王,你可得小心,走错一步,你就要遭殃。”
东海王连笑数声,“我遭殃不怕,就怕太后与陛下母子不睦,甚至影响到朝堂稳定。”
“那你得想办法啊。”韩踵正色道,表现得很关心,但是暗示得也很明显,他绝不会插手此事。
“老大人的孙子与卓宰相的一个侄女定亲了吧?”
韩踵招手,示意东海王靠近一些,轻声道:“算来算去,大家都是亲戚,宰相夫人是你姑母,她还叫我一声叔父呢,你想从这里找帮助,错得不能再错。”
东海王嘿嘿干笑,“都是亲戚,愿意亲上加亲的却不多,老大人说我错了,可我除了一错到底,还能怎么办呢?总不能空手回去见陛下吧?请老大人体谅,我的身份跟你们不一样,说是如履薄冰、危如累卵也不为过。你们走错一步,大不了告罪请辞,我可不行,所以只好硬着头皮往下走,不碰南墙不回头,碰到南墙——也得头破血流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