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内普坐在校长室的扶手椅中,梅林知道,他现在对这张扶手椅无比熟悉,在梦中,他几次三番都想把这椅子当做邓布利多那身老骨头给拆掉。
饶是邓布利多穷尽他富有智慧的头脑,也无法想到是什么真正导致了斯内普的转变。
尤其是,他无法探知到斯内普的真实想法,他所能最直观看到的,就是斯内普比起之前面对他时更冷静甚至于冷酷的黑眸。
这让邓布利多更加不确定他所为何事。
斯内普又何尝不是小心翼翼,面前德高望重的老巫师运筹帷幄,即便强大如伏地魔,最后也是落入他的算计而不自知。
而他自己,被灌输的思想一直是应该为正义尽忠,为所做的错事赎罪,他被这样的思维洗脑,让这些诱惑而压迫的话语从四面八方每一处角落里飞来,紧紧地束缚自己。
他看似是自由的,却是被无形的牢笼禁锢着的囚徒。
这一次,能够束缚他的,只有蜘蛛尾巷的小房子和房子里的那个女人。
这一次他不想在半夜里幻影移形去看莉莉的冰冷的墓碑和在她身边安息的她讨人厌的丈夫,无数次地去回忆他错误的罪证。
这一次他不想去想他曾经爱过什么,毁灭了什么,这一次他只想保护现在拥有的。
很长的沉默中,还是邓布利多开口了,问出的问题却很谨慎。
“西弗勒斯,我亲爱的即将走马上任的新魔药教授,你对霍格沃兹对你的安排还有什么问题吗?”
临近新年,外头冷得很,而邓布利多温和的口吻和校长室里的温暖如出一辙。
可斯内普却很恶意地感觉这样虚伪的温暖反而沉重压抑,要是毫无防备的人,还要被这样的以礼相待惶恐得心跳不止。
“你让我恶心。”斯内普想起这位老人对自己的鄙夷和不信任,那种厌弃感又阵阵朝他袭来。
他又回到了霍格沃兹和邓布利多共事,前次是他的人生陷入彷徨,他做了件天大的、无法挽回的错事。他把邓布利多当做唯一能代死去的人接受自己道歉的存在,唯一能告诉自己如何补偿的存在。
是的,只要邓布利多接受他的忏悔,哪怕是因为自己的其貌不扬、瘦骨嶙峋和言语刻薄而道歉又如何,把自己贬低到尘埃里又如何?
只要有人还能肯定他存在的价值。
他同意成为一名间谍,宣誓只有凤凰社一个绝对忠诚的归属,只要活着就贡献所有力量。
事实上,他得意地想,他不但许诺了,还做得比谁都好,那他为什么不忠诚于自己好好干呢?
于是,他抬起头,环视了一眼四周挂着的历任校长的画像,再将目光停留在建在的现任校长身上,邓布利多此时看上去还精力旺盛,没有十多年后的疲态,但是因为前途未卜,他的眼里还没有那么多的视死如归和志在必得.
想及此,斯内普恶意地掀掀嘴唇:“邓布利多校长,我虽然成了您的职员,但是我想我有义务告诉您,我打算将业余时间奉献给那位大人。”
邓布利多不意外他的选择,却吃惊于他的直白,他一直认为他和博尔齐娅的约定始终是与斯内普本人无关的。
但既然斯内普来坦诚心迹了,那么他或许可以对接下去的谈话充满期待,哪怕适当放下些身段也行。
“呵呵,西弗勒斯,年轻人有自由选择的权利,当然我希望你有足够的理由说服我,不然我很难苟同你的决定。”邓布利多选择了模棱两可。
真是老狐狸,斯内普心想,不过又是个协议而已:“新年过后就是魔法部的盛会,梅林勋章授奖仪式,虽然我只是候选人……但那位大人的逼迫已经越来越紧密了。为了我的生命安全着想,我决定虚与委蛇。虽然我站在您这边,但我一点也不想浪费凤凰社……“宝贵”的人力物力来保护我那个小小的家的安全。”
而且他冷笑一声:“何况您那几位看中的新成员,当年可是四个人一起上场才敢打我一个。”
邓布利多微笑着无视了这个尴尬的话题,他迅速了把握了要点:“所以你会是凤凰社在食死徒内的间谍?”
“没错。”斯内普不忘加上一句:“我既然选择只和您谈,就是不希望有一些冲动鲁莽的人坏了大事。还有,邓布利多校长,希望您能保重自己,我可指望您证明我的清白呢。”
“西弗勒斯,你大可放心,我甚至于还得感谢你。”邓布利多很是欣慰:“我也考虑过你转投正义的可能性,现在我也得感谢这份先见之明。”
他眼镜后的眸光一闪,暗地加了句:也许我要感谢的是斯内普太太。
斯内普很不耐烦他这样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的自信:“邓布利多校长,我是为了我自己。再者,您是享誉世界的伟大巫师,有一件事情你可能还不明白。人不是巫师棋,不管你自认多了解他们,他们都不可能按照你的所有设想行事。”
圣诞前夜,博尔齐娅一人气闷地待在家里,她正在给蛋糕做着裱花,可是手怎么也不听使唤,努力了几次后看着与其说是花不如说是奶油球的东西,她认命地放弃了。
而她十分明白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她的丈夫,斯内普。
博尔齐娅虽不是个行事高调的女人,但是这不影响她对自己的容貌的信心,即便当初知道斯内普对她无意,却仍是不顾一切地引他入套,结果这男人也没有让自己失望,他用他那时还不算宽厚的肩膀给自己遮挡了好些风雨。
如果博尔齐娅愿意,她认为以自己的美艳贴心和察言观色,也不是没有让这男人动心的可能。
可她不愿对斯内普做此尝试,且不说劳心劳力未必讨得了好,对于自己这样一个经历了种种再世为人的女人来说,极明白一个女人要过好,容貌和温顺只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独立和资本。
她不是不知道斯内普是个可靠的男人,但是他委实可靠到了一种深不见底的程度,让博尔齐娅有些惶恐。
虽然也许因她本身经历坎坷,反观斯内普白纸一样的人生,她这样的一味推拒并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