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而悠长的走廊。
“嗒、嗒……”的水滴声。
满是记忆里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看惯了生生死死,连性格都渐渐的波澜不兴的如死水一般,人生匆匆几十载,她经历的其实不是很多,可是该有的背叛、陷害、争夺……她都体会了,曾经尽力追逐过名利,到最后却把自己死死困住,挣脱不开。
“简医生!你不是这里最有名的医生吗?你救救他!求求你救救他!”
脸色苍白的女子摘下口罩,淡然道“我尽力了,你们节哀。”
“这不可能!简医生,你一定有办法的!钱,我们马上去筹,你救救他!我们一家子都感谢你!”
衣着老旧的妇人拉着自己的几个木讷的孩子跪在地上,拉住女医生的外袍不让对方走,干脆给对对方磕起头来,女医生显然已经经历过许多这样的事情,脸色只是稍稍变了一下,就又波澜不惊起来,示意保安把对方拉走。
……
“简医生,有人向医院投诉你因为没有红包拒绝医治病人而导致病人死亡,你有什么解释?”
……
“简医生,你是医术超群!可你怎么能这么无动于衷的对待死者家属?你看看!报纸都登了这个消息了!医院的名声全让你败坏了!”
……
“简珈,你的医生执照现在被吊销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
“姓简的!你这个死女人!我老公死了你也别想好过,我让你身败名裂!我要和你同归于尽!”
*****
……
蓦然惊醒。
简珈额头上满是冷汗,轻轻的从床上起身,看了看睡在里侧的浅清,呼出一口气。
怎么又想起那些事情了?
她所承受的,还不如面前这个人的十分之一吧?
浅清睡的正熟,长长地睫毛打下淡淡的阴影,脸上还有着一些青涩之气,毕竟也只有十七岁而已,在她的那个时代还是一个孩子,可在这里为人夫侍则是稀疏平常。
浅清睡觉的样子十分乖巧,朝自己这个方向侧卧着,微微抿着嘴蜷成一团,这是十分没有安全感的姿势,她一直看得到这个孩子受的苦,那样绝望的眼神让自己这个看惯生死得人都不由动容,只是一瞬间,她想着,如果可以,她会好好照顾这个人,会让他笑,而不是露出那样空洞的表情。
把被子帮浅清往上拉了拉,简珈披上外衣决定在院子里走一走,把桌子上燃了一半的蜡烛点亮,简珈轻轻的推门出去。
秋夜里的空气凉的不可思议,呼吸间都可以清晰的看到雾气,外面是亮堂堂的月亮地,天空中很多星星,很漂亮,几千年后可看不到这么漂亮的夜色。
凉意让简珈原本还有些混沌的脑子骤然清醒过来,在外面站了不到两分钟就冷得有些发抖,可还是不舍得这么好的景色,僵硬的站在外面。
身后的屋门轻轻的响了一声,简珈一惊,回身便看到浅清傻傻的站在那里,脸上还有些惊恐未退,看见简珈站在院子里,呜咽一声就扑了过去。
搂住浅清单薄的身子,简珈皱起眉,低声问道“怎么醒了?傻孩子,出来怎么连件衣服都不穿?冷不冷?”
说着,把自己的外衣给浅清披上。
浅清把脸埋在简珈的怀里低声的哭,简珈轻轻的拍抚对方的背,接着道“做恶梦了?回去吧,外面太冷,该把你冻坏了。”
浅清不动,死死抱着简珈,眼泪噼噼啪啪的往下掉,简珈没办法,只好把浅清搂的更紧避免他冷到,浅清哭了一会,才抬起头,简珈伸手把他脸上残留的眼泪抹掉,带点笑意道“还像孩子一样啊……”
浅清脸色一红,继而感觉出简珈手指不是一般的凉,自己也是被妻主整个抱在怀里还披着妻主的外衣,有些惊慌“妻主……是不是很冷?……对……对不起……”
“没事,”简珈按住对方想要把衣服拿下来的动作“回屋里去吧,要不咱们俩都要冻成冰棍了。”
回屋里,被子里还残留着一些余温,简珈这才有了些暖意,担心浅清刚刚有些起色的身体有不好,又拿了些热水给浅清喝,让他暖一暖。
看着简珈一直顾着自己,浅清眼眶又有些红,低着头害怕被简珈看到。
“现在该和我说了吧?为什么哭?”
浅清把头更低了些,半响才道“……以为,妻主……走了。”
走了?
简珈有些纳闷,然后蓦地明白过来。
林蒹葭说是随性,不如说是不负责任,出去十天半个月不回来是常事,浅清嫁过来时不过十五岁,周围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唯一的妻主不仅不足以依靠,还是自己噩梦的来源,在这个女尊男卑的世界,一个男子独自守着一个空房那种恐惧不言而喻,以前的林蒹葭离开,尽管害怕自己一人可却可以不受毒打,也算一种安慰,不过这些日子浅清已经渐渐把自己当成依赖,自己又给了他一直希望的温情,所以半夜醒来看不见自己才会那样惊惶吧……
简珈怜惜的笑了下“别担心,我不会丢下你的。”
浅清一直紧紧揪住简珈的衣角不松手,听到这句话身体一僵,然后慢慢的,慢慢的,小心翼翼的靠过去,简珈看了失笑,一把揽过浅清,浅清把头埋进对方怀里,手也小心的环上去紧紧抱住简珈。
这个极度没有安全感,连一丝光亮也能惊醒的男子,直到此时才慢慢打开心防,愿意去相信这个曾深深伤害过自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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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出门,意外的看见最近几日和她颇为热络的蒋以正有些愁眉苦脸的靠在自家的栅栏上,村里的人这些日子虽说知道简珈失忆后变了很多,可还是没有人愿意和她主动说话,简珈性子也冷,不愿意和人打交道,也就只有一个蒋以会自己凑过来和她聊天。
看简珈出来,蒋以急忙摆出笑嘻嘻的表情过来,眼神却是掩饰不了的焦急“林蒹葭,你今天是不是要去镇里?”
简珈有些不解,点点头道“是,怎么了?”
蒋以一喜“太好了,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看蒋以也是很急的样子,简珈点点头“什么事你说。”
蒋以看简珈同意了,慌忙从怀里掏出一张破破烂烂的纸,塞到简珈的手里“这是一张药方,你到镇里帮我照着抓一副药回来。”
简珈看看手里的药方,慢慢皱起眉来“蒋以,你家夫侍……不是有孕了吗?”
蒋以成亲几年都一直没消息,刚刚知道她家夫侍有了高兴地宣扬的满村都知道了。
“是啊!”蒋以很是头疼的说道“这几日天气太冷他染上了风寒,本来害怕用药对孩子不好,可是病越来越重也不能继续托下去了,正好前两日来了个游医给开了副没害的方子,我想着先喝喝看。”
游医?肯定是个庸医……
“蒋以,这个方子里有几味药材不适合怀孕的人用,很容易滑胎。”
蒋以一震,抢过方子扫了眼,继而怀疑的望向简珈“你怎么知道?你也懂医术?”
“我了解一点。”
“你得了吧!”蒋以冷哼“你天天什么也不干还能懂医术?”
简珈也不多跟他辩驳,淡淡道“话我已经说了,信不信由你,不过药我是不会帮你抓的。”
说完,就自顾自的上山去了。
这次采的药比起第一次少了不少,材质也没有上次的好,不过回春堂的老板还是很热情的给了不低的价格,简珈买好需要的东西就赶回家,浅清一个人她始终还是不很放心。
回到村里是天才擦黑,村里不像平时那样静悄悄的,旁边蒋以家里闹哄哄的围了很多人,村里老一辈的人在那里和一脸急躁的蒋以说着什么,简珈的好奇心向来少的可怜,随意的扫了眼就进屋里,隐隐约约听到几句那边谈论的话。
“不能动!现在本来就有要掉的倾向,一移动不是更坏事!”
蒋以的爹在一边哭哭啼啼“那你说可怎么办啊!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个,这要是没了……”
……
进屋的时候浅清呆呆的站在窗边往蒋以家那个方向看,连简珈进屋的声音都没听见,简珈有些奇怪的走过去轻轻拍了拍浅清,问道“怎么了?”
浅清这才回过神来,脸色不是很好有些苍白“没什么,蒋家的夫侍好像……孩子要保不住了……”
吃了那种乱七八糟的药,能挺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简珈也不觉得什么,旁人的事始终是不被她放在心上的。
“我知道的……没了孩子,真的很痛苦……”
浅清怔怔的在那里自言自语,简珈动作一顿,想到刚成为林蒹葭时浅清也刚刚失去孩子不由皱眉。
“……没了孩子,他该怎么办啊……”
简珈把呆怔的浅清搂进怀里,低声道“你很担心他?”
浅清勉强勾了下嘴角,把脸埋进对方的颈项,闷闷的开口“……蒋以的夫侍年纪已经很大了,要是再没有孩子,蒋以可能很快就会纳小侍了……”
简珈沉默,过了还一会才道“既然你不想他失去这个孩子,那么,我就去帮他。”
苍白而悠长的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