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沈茉云不由得怔了一下,随后抬起右手轻抚女儿的头顶,低声问道。
宝儿动了动身子,闷闷地说道:“三妹的生母,就是被父皇贬为庶人的蓝氏,林嬷嬷跟我说了,她想要害阿娘。所以……”
“所以你恨屋及乌,也讨厌三公主?”沈茉云倒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失笑道,“傻宝儿,这种事情哪用得着你来担心?难道你以为阿娘会解决不了吗?”
宝儿眼中闪过一丝愤恼:“可是万一不小心,父皇恼了您,那您还不是得受委屈?再说了,我跟三妹本来就不熟,相处得又不好,难道还要我记着那点子姐妹之情让着她不成?”
说话间,两人已经回到了长乐宫。
宝儿不由得闭上了嘴,沈茉云也没说话,而是拉着宝儿走下步辇,待进到内室,挥退所有宫人后,才对她说:“宝儿,罪不及子女。不管蓝氏犯下什么大罪,三公主总是无辜的,既然你父皇都没计较,那么你也应该放开一些。如果总是因为往事跟活人斤斤计较,你要计较到什么时候去?你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宝儿却是气呼呼地说道:“阿娘您脾气好,不介意,我却咽不下这口气。明天我就去跟父皇说,让三妹去瑶华寺去清阳教主一起清修好了,正好替她的生母赎罪。什么东西嘛,居然敢这样来算计您?万一……”
沈茉云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有几分自言自语地说道:“这世上,哪来这么多的万一?而且,已经没有万一了。蓝氏已经被赐死,其三族亲人皆被贬为官奴婢,这就是事实,再来想着那些万一,这日子还要不要过?”
说着,抬眸看向宝儿,一字一句地认真说道:“宝儿,你要记住,你是大齐的河洛公主,身为女儿,这天下最能贵得过你?这些后院女人之间争宠所用的阴私手段,你可以知道,可以了解是如何去做,但是你要不屑去做。因为,没有必要。”
天之娇女,金枝玉叶,从来就不是一句轻飘飘的赞语。
“想要站在高位,就必须要有上位者的眼光和度量。遇到这么点小事就沉不住气,患得患失的,甚至随随便便迁怒到旁人身上。你这样子,又跟蓝氏有什么区别?”沈茉云冷声说道,这还是她第一次用这么严厉的态度跟女儿说话。她不舍得用这个年代的条条框框来限制女儿,可也不想看到她变成一个真正刁蛮暴虐的公主。
如果宝儿日后真的变成那样,不但她觉得痛心,只怕宇文熙也会失望。要知道宫中这么多的皇子皇女,宝儿可是宇文熙第一个亲自教养的孩子,虽是女儿,可实际上,比儿子还要看重几分,要不然当年的萧皇后又何必做到那一步。
宝儿紧紧地咬住下唇,都快咬出血了,双眼通红,眼神却是倔强地看向沈茉云,一言不发。
沈茉云软下语气:“我问你,三公主可有往死里得罪过你?”
宝儿掉过头不回答,好一会儿,才不甘不愿地转过来说道:“那倒没有,不过跟我抢过一两回东西罢了。”
沈茉云又问道:“撇开我跟蓝氏那点摩擦,你就真的想三公主去死吗?”
这回宝儿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她想起了太后病逝的那个场景,于是小小声地说道:“没想过……阿娘,我知道错了,您不要生气。”
边说边拉了拉沈茉云的袖子,讨好地笑了笑,其实早在沈茉云训斥她的时候,她就有点后悔了。就是她跟三公主有过不痛快,也只是一点小争执罢了,她真没想过要弄死亲妹,只不过刚才一时拉不下脸,这才硬抗着不肯服软。
沈茉云一把拉过宝儿让她坐在自已身边,说道:“你啊,要记住,这世上会设局的人多的去了,只有收尾收得漂亮的那一个,才是最后的赢家。”
宝儿点了点头,依偎过去,轻声唤道:“阿娘。”
或许是受前世的影响,沈茉云并不是苛刻的人,行事果断,却不做毫无意义的事,更不会闲着没事就把人往死里整。
在她看来,蓝氏一事,已经算是过去了。抄写经书为十皇子祈福,说动皇帝将三公主送去高贤妃那里,这两样已经为她在皇帝心中增加了不少分数,这就够了,再继续下去,那就叫虚伪——蓝氏可是想害死她呢。
虽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可一个五岁的幼女,她还真没放在眼中,也用不着去整天去想着如何不着痕迹地整死她。只是公主罢了,如果是皇子,或许她还会有些犯难。
“你以前是怎么对三公主的,以后还是那么对她。人前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凡事做得太狠太绝,哪天你绝了人家的路,也是在断自已的路。”
“恩,我知道。”
沈茉云虽然对女儿说对待三公主的态度不变,可事实上,自从那次生病后,三公主就一直卧床不起,请医用药不断。据高贤妃的说法是,那一场大病三公主还没好利索,又不小心受了寒,于是惹上了风寒,所以还是得在屋中好好静养,不得出来吹风。
照宝儿来说,待在景福宫是最好不过,眼不见为净,她不去招人,那人也别来惹她,两下相安无事,像沈茉云说的,父皇也乐见于此。
百日孝期过后,已是十月深秋,清影阁迎来了一道圣旨,说是年底会给二公主进行册封大礼,并令其搬进凤华阁。
秦婕妤垂手恭敬地听完了口喻,待打发走了传旨的内侍后,才转头看向女儿,叹了一口气,说道:“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册封时该注意该小心的,都让嬷嬷们给你好好说一说,到时候别失仪了,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