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雨笑笑:“早就让人看住了。一个小宫女,服侍主子不当,还弄坏了御赐之物,到了慎刑司,少不得一百板子下去。娘娘就放心吧,决误不了您的事。”
寿康宫
太后一听完陆嬷嬷说的话,就直接将手中的茶杯往地上狠狠一扔,“哐啷”的破碎声响彻殿内,飞溅的碎片和水花润湿了裙摆用金线勾勒出来的祥云花纹。
“可真是我的好侄女,好手段啊,连谋害皇嗣的事都做出来了。”太后面无表情地说着,褪去笑意的面庞,竟是显出了另一种从容不迫的气势,让人不敢直视。
这是挣扎在皇宫经年,一路笑到最后,任由岁月无情的雕琢而得来的。
陆嬷嬷小心翼翼地说道:“说不定是弄错了,柳贵妃也只是说那个叫月荷的宫女跟昭明宫里的看守嬷嬷有过几次往来,算不上什么……”
太后道:“如果是德妃、淑妃,甚至是贤妃说的,这话还有转弯的余地。可是柳贵妃和皇后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甚至被皇后害得一辈子都拥有自已的孩子,若无十足的把握,她怎么可能将这事捅到皇上跟前?就是本来只有七分可能,柳贵妃也会将它弄成十分肯定,你信不信?”
“这……”陆嬷嬷呐呐地不敢接话。
太后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什么,突然眼中闪过一丝希翼,道:“建章宫可有什么反应?”
陆嬷嬷赶紧回道:“并无反应,一切如常。”
太后愣住了,叹了一口气,挥手道:“罢罢罢,由他吧。我这把老骨头,管不了这么多了。三皇子,还有萧家……我还有他们呢。”
皇帝没有反应,这代表着他正准备开始新旧帐一起清算了。太后心里明白,可却是有着说不出的酸苦,自打她进宫以来,所做所思所想没有一样是为了自已。以前是为萧家,后来是为了儿子,等成了太后,却得为着后辈打算。有时候想想,她这一生说是享尽了荣华富贵,可倒头来,却只是为了他人而活。重重深宫,午夜梦回,她还记得娘亲手放在她面前的那碟桂花糕……
“太后娘娘……”陆嬷嬷低声唤道,眼眶红了一圈。
太后却是打起精神来,道:“没事,人老了,总是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管如何,为了三皇子,我也得好好撑住这一口气。”
陆嬷嬷转头擦去眼中泪水,硬是露出一张笑脸,道:“可不是吗?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等着三皇子成人大婚,再带着他的媳妇儿和孩儿来给您请安,承欢膝下呢。”
太后一笑:“倒是借你的话了。”
——————————————————————
此时,建章宫恢宏华美的大殿中,当朝皇帝宇文熙坐在御案后面,先淡淡地看了一眼那些刚刚呈上来的资料,随即看向站在下方的柳贵妃。
柳贵妃恭敬地跪拜在地,视线低垂,落在不远处的云石板砖,口齿清晰地说道:“妾忝为代掌宝印管理六宫,可事关皇嗣,滋事体大,不敢擅专,只得呈到御前,还望皇上圣裁。”
宇文熙“恩”了一声,不苟言笑的脸庞有着上位者的威势:“贵妃先起来吧。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鲜少见到淡笑风声的帝王也会有这么威严的一面,柳贵妃心底还是有些恐慌,她优雅地站起身,恭敬道:“回皇上,严婕妤出事那天,宫女倩儿曾说看到蓝芳华推严婕妤下水使其落胎,可是经当时在场的宫人们证实,事发之时蓝芳华距离严婕妤足有两臂之遥,且两人中间确实隔着一盆金盏菊。而阮承徽也说,并无亲眼看到蓝芳华推严婕妤下水,所以妾以为,此事,应是与蓝芳华无关。”
宇文熙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若是贵妃所言不虚,蓝芳华的确是无辜的。”
柳贵妃微微低头,鬓间的金枝缠花步摇轻轻晃动了一下,闪着耀眼的光芒,“皇上说的是,蓝芳华确实无辜,可此事却也因蓝芳华而起,若不小罚大戒一番,恐怕难以堵住后宫悠悠之口。
“那贵妃的意思是……”
柳贵妃道:“蓝芳华亦是怀有皇上骨肉,依妾身看,不如禁足三个月,罚俸半年,以儆效尤……皇上以为如何?”
宇文熙道:“就依爱妃的意思吧。”
“是。”柳贵妃屈膝行了个万福,接着又道:“至于严婕妤落水一事,倩儿亲口说是蓝芳华动手,可是蓝芳华并无做下此事,就在妾身传召倩儿过来问话时,却听闻倩儿突然悬梁自尽……”
说到这里,她不由得抬头看了看皇帝,没想到对方也正在看她,眼神平静得让她心头一慌,面上却是不慌不忙地别开眼神,继续道:“……还留下遗书一封,信上告罪说是因她之故害得严婕妤掉进荷花池中而落胎,惊惶之下竟是想推给蓝芳华借以逃过责罚,可是回去之后却又担心事发而一时想不开,这才会畏罪自尽。那封遗书,妾让几名尚宫一一对比过以前倩儿留下的书信,发现遗书上的字迹……有些出入。”
宇文熙正翻看着那些资料,听柳贵妃这一说,便从中拿出那封据说是倩儿留下的遗书,看着上面那略显稚嫩的整齐楷书,便伸手弹了弹,道:“这些内容,确实不像一个宫女可以写得出来。”
柳贵妃道:“皇上英明。”斟酌了一下语言,“妾亦是这样想的,想那倩儿不过一刚识得几个字的宫女,哪能写得下这般文采风流的内容,再加上尚宫们说字迹有些出入,所以妾斗胆,猜想这封遗书是否出身她人之手。经过多番查证,依雪轩中,有个叫做月荷的宫女……”全下三言两语,便将月荷的来历和可疑之处都说了出来。
“……宫女月荷,除她之外,依雪轩中并无识字之人,且入宫一年以来,月荷皆是跟昭明宫有所往来。”最后一句话,总算是提及了重点。
静静地听完柳贵妃的话后,宇文熙的神情依然十分平静,只有那双冷厉的眸子中看得出来他心底蕴酿着的巨大风暴,不过他却是道:“朕知道了。这些天贵妃辛苦了,先回宫休息吧,朕过几天再去看你。”
柳贵妃心中微微一笑,行礼道:“是,妾告退。”说完,就这么倒退着走了几步,然后才转身离开了大殿。
屋内的气氛一时间冷凝到了极点,江喜将呼吸放得轻之又轻。过了好一会儿,宇文熙才道:“叫陈贵过来。”
江喜心中一惊,陈贵是后宫的总领太监,不同于他只是伺候皇帝,陈贵的活动范围主要是在后宫,看来,这次皇上是真的动气了。
他微微躬身:“是,皇上。”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看出来是谁设的局,是谁反将了谁一军吗?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