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冬冷笑一声,又走到懿泽面前,端详着懿泽的脸,问:“你闯了祸,连屁也不放一个,你是鳖养的吗?”
这句粗话一出,宜庆先忍不住了,她与懿泽都是母亲养的,她生平也最敬重母亲,面前背后都不允许人污蔑,哪里听得了这样的话?她上前推了孟冬一把,吼问:“你说谁呢?谁是鳖?你说谁是鳖?”
“我就说了怎样?”孟冬一把揪住宜庆的衣服,两人就要撕扯着打起来,青岚忙去拉宜庆,也有人拉住孟冬,又有一群人来劝解,一时间闹成一团。
“放肆,娘娘驾到,还不赶紧住手?”一声喝声从院门处传来。
众秀女回头去看,只见是揆常在带着两名侍女贝婷、贝茗,走入了秀女们住的小院,刚才喝止的就是贝茗。
揆常在看着这一群如花似玉的秀女,好气又好笑的叹道:“你们可真是让我开了眼界,一群知书达理的官宦小姐,跟街市上刁蛮的泼妇有什么区别?”
众秀女都伫立一侧,左右相顾,不敢出声。
揆常在向前走了几步,指着刚才参与厮打的几个秀女,斥责道:“你们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里是皇宫,是天子住的地方,把你们在家娇生惯养那些臭毛病都给我收起来!嘉贵妃今日身体不适,颖嫔娘娘忙于照顾贵妃才无暇教训你们,你们竟敢在这里滋生事端,惊扰了贵妃养病,你们有几个脑袋担待?”
宜庆早就听说,这个揆常在,并非官宦小姐,进宫多年也没侍寝过几次,一直停留在常在的位分上,若非娘家跟皇后有点亲眷关系,在后宫跟空气也没什么两样,常日无聊就爱对宫人指手画脚打发时间。宜庆不服,自己居然沦落到被这种出身的人指责,愤愤不平的伸手指着懿泽说:“都是她惹事!”
揆常在有些惊讶,冷笑一声:“她不是你亲姐姐吗?”
宜庆这才知道,后宫真是个八卦的场所,原来不止她了解过揆常在的背景,揆常在对她们也了如指掌。宜庆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道:“那又怎么样!就是她连累了所有人!”
“还没入主后宫呢,就开始姐妹相残了,真是有意思!”揆常在又把脸转向懿泽,问:“她说的,你可承认?”
懿泽就像没有听到一样,头发上的水顺着发梢滴在衣服上,一动不动,若不是偶然眨动的眼睛,活像一尊雕塑。
贝茗斥道:“大胆!娘娘问你话,为何不回答?”
懿泽如旧。
揆常在看了看懿泽,嘲讽一般的问:“官宦小姐,你很骄傲是吧?刚进这后宫时,就没有几个人是不骄傲的!今天我就替颖嫔娘娘惩治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启禀娘娘……”青岚刚开口,就被揆常在打断了:“本宫没有问你,无需多言。”
揆常在对懿泽道:“既然你不肯说话,本宫就当你是默认了,你就在这里站一夜,一步也不许动。其他人,都赶紧给我散了,明日一早,从哪来的,还回哪去!”
青岚没了言语,揆常在离开了。孟冬等人看懿泽受了惩罚,也似乎满意,纷纷离开。
青岚本想安慰懿泽两句,还未开口,懿泽却淡淡道了声:“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瞬间,喧闹变成了安静,皓月当空,只有懿泽一个人在那里静静的站着,身上还带着方才宜庆泼的一身冷水。
心都是麻木的,受不受惩罚,又有什么区别?懿泽看着地上她自己的影子,恍然发现,原来自己是如此的无助、孤独。从勒得海到天宫、从轮回隧道到人间,从官家后院到京师后宫,她竟没有一个能说真话的人。
惩罚懿泽的揆常在,确实是当今皇后辉发那拉·玊玉娘家的远方亲眷,那时后位空缺,玊玉才刚被册封为摄六宫事皇贵妃,又怀上了第一胎,正是她成为皇后的最关键时期,各宫嫔妃使尽浑身解数笼络圣心,尤其嘉贵妃一连生了四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圣宠正浓。
正逢选秀立妃,妃嫔们都打点关系,生恐自己的人落选。玊玉在娘家亲眷的适龄女子中千挑万选,于是保着揆氏入围,封为常在。没成想揆常在空有容貌,却是个做事不带脑子的人,入宫多年,不必提盛宠,乾隆几乎不记得宫中有揆常在这号人。
可是,嘉贵妃也未能留住盛宠,没过几年,乾隆的眼里心里就只有一个令妃了,几乎日日留宿延禧宫。令妃虽尚未诞下皇嗣,但她一手扶持的宫人戴氏却因诞下六公主被册封为贵人。
揆常在无所作为,除了仗着与皇后那点亲眷关系在后宫狐假虎威,占有一席之地,也实在没了别的主意。皇后懊恼之极,却也无可奈何。
揆常在闻听十二阿哥之事,忙跑来献殷勤,先到永璂卧房关怀一番,可那里实在没有自己的用武之地,又来到皇后寝殿请安。
皇后坐于榻上,萧韫捧来暖炉,放在皇后怀里,皇后沉默着,低着头,拨弄着暖炉里的灰,见揆常在是从永璂房中来,便问:“你方才看,永璂伤势如何?”
揆常在宽慰道:“娘娘放心,十二阿哥福大命大,有皇天保佑,不会有大碍的。”
“皇天保佑?”皇后冷笑一声,道:“靠皇天保佑的,没几个好下场。”
揆常在愣了一下,又顺着皇后的话说:“十二阿哥摔伤,别说娘娘,连嫔妾都心疼死了。这不好向嘉贵妃问罪,竟然连令妃也动不得!最可气的是,连正在给十二阿哥看病的陈太医,也让令妃给叫了去!难不成她令妃比十二阿哥的身子还金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