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伏依依让人把越溪桥叫到自己房中来,心腹泊怨回来时却说越姑娘死活不肯来,怕轩主对她做出什么不轨之事。
伏依依唇角一抽:“你看我像是那样人吗?”
泊怨看他一眼,叹道:“自然不是,馆里的姑娘们,哪个不是自愿上轩主的榻、自愿伺候轩主的。”连带着他们几个都能同被美人恩泽。
一般来说,只有未出阁的女子才能被称为“姑娘”,妓人则普遍被称为“小姐”,算是贱称。然伏依依会唤自己门下的任何一个女弟子作姑娘,无论是否卖身。他身边的人也会跟着这么唤,只是在外人听来,他将正经人家的姑娘与妓人相提并论,便是对真正好姑娘的一种辱没了。
伏依依有些沮丧:“我以为都过去快两年了,溪桥怎么也该了解了我的人品。我单独到她房间去她都不会拦着,如今为何又这样看我?”
“既是如此,轩主单独去见越姑娘不就好了。”泊怨提议道,“属下瞧着,越姑娘似乎有话想对轩主说,所以说了那样的话来刺激轩主。”
原本沮丧的伏依依立时双眼一亮,拍了拍腿站起身,拿起扇子:“那就我去见她罢。”
自打越溪桥入水镜轩以来,尤其在她成名后,这姑娘从未主动去找他说过什么话,而且很排斥他。与围在她周遭时时伺候她的侍女不同,他到底是男人,又是身体正常的男人,因而她一直与他保持距离,且绝对会谨慎地避免肢体接触。
两年了,年初她刚过完十七岁生辰,也是在不久前来了初潮。精心调理这么久,总算是给她调理出了一点女人样。
那姑娘其实很聪明,如今也越来越擅长掩饰情绪,纵然对什么都是淡淡的,但伏依依能懂她的心。对于妓馆内总是喜欢用色眯眯的眼神注视她的看客们,她发自内心地厌恶;而对于他,她虽然防备,却也知道他对她的好,故而防的只是他男子的身份,而非是轩主的身份。
而且,她应当也是打心底地感谢他的。伏依依想着,她既是主动激他来见,说不准是有所求,也说不准是专门为了对他说一句谢。
纵然后者的可能性渺茫到几乎不存,伏依依也没想过她所求的事竟是——
“你再说一遍,你想干嘛?”他微微瞪大双眼,晃着扇子的手都停住了。
越溪桥奇怪地看他一眼:“我说我想接客,我不想只做艺伎了。”
话已落地许久,伏依依还是跟没魂儿了一般盯着她。她微微蹙眉,被看得有些不耐烦,刚露出这不耐的神情,便见他的眼泪珠子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
越溪桥也震惊地睁大眼睛,下意识地想上前哄他,又及时想起他的眼泪一向是说来就来,保不准一会儿还会有什么做作的表现,就停在原地,耷拉下了脸子。
见她不高兴了,伏依依一颤,立马将眼泪擦干净,面上的神情仍是不自然:“如果我想知道原因,你会告诉我吗?”
她点点头,阖上双眼:“我已来了月事,和正常女人一样了,就想体验一下从未体验过的事。”
伏依依唇角一抽:“你就是说‘想为轩主多挣些钱’,都比这靠谱。”毕竟这天下馋她身子的人可是数不胜数,一听说她要接客了,估计光是买她初夜的钱就够他水镜轩所有弟子小半年的月钱。
越溪桥睁眼看向他:“此次请轩主来就是想跟您说,我纵是接客也只接有缘人,至于价钱——有能力就多给一些,没能力就少给一些,不给也是可以的。”
伏依依惊讶到说不出话来。她这是魔功练久了把脑子也练傻了,居然能想出这么不靠谱的……规矩来?
“你,你这。”过了一会儿他才咽着口水说,“合着我连最负美名的头牌都搭出去了,居然连钱都赚不到?”
“这只是我的私人请求,不涉及工作。”她垂下头,谦卑地道,“白天我还是会如轩主所愿,当一个可以被有钱人观赏的玩偶。而晚上,希望轩主能如我所愿,让我同有缘的男子云梦闲情。”
伏依依一脸不希望自家好白菜给猪拱的表情,却又想着她自打入水镜轩以来一直很懂事,一个人挣的钱比十几个姑娘加起来都多,远远超过了他当初买她的成本和这两年来为她调理身子的药材钱。既然与“有缘人”朝云暮雨是她唯一的心愿,那他也是该满足的。
他是不会强迫门下的姑娘接客,可她们若自己想接,他也不能强迫她们不接罢。
饶是心痛,最宠的弟子的请求他又怎么能不应,于是泪水涟涟地点了头。
虽然这表情做作,但也算答应得痛快。越溪桥没想到他这一关这么轻易就过了,有些发愣地也点头回礼。
伏依依还是不愿相信她是那种盼着月事来就是为与男子尝试云雨情的人,见她转了身有送客的意思,便问:“那,你要如何寻这有缘人?总该有些限制条件罢。”
门下会接客的姑娘可以自由选择客人,一般不是选面容好的就是选出手大方的。容貌好看着赏心悦目,而且通过面相也能看出男子那方面的能力;至于出手大方就不必说了,私下里给姑娘的贴补可是不少,一次都够几个月花销的。
可越溪桥所指的有缘人显然不是如此简单。她没有转头,似乎还在思考,片刻后道:“……声入我心者。”
居然是个不看脸只听声音的。伏依依愣了一会儿,眨着眼睛指了指自己:“难道你家轩主的声音不好听吗?不如你先跟我试试,我至少不会弄疼你,还能教你些技巧。你就这么轻易将初次给了不知底细的‘有缘人’,很可能有罪受喔。”
越溪桥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总觉得这架势是要骂人,刚想灰溜溜地离开就听她道:“轩主……还是不要与我这种人扯上‘缘分’二字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