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淮景笔挺跪在那灵位前,精致俊美的侧脸线条冷硬漠然。
整个人像一根安静戳在积雪中的冰棱。
寒凉坚硬,却又孤独脆弱。
他身上那件代表徐国亲王身份的玄色辟邪纹锦袍已除,只着素白中衣,后背渗出交错密布的猩红血痕。
在他一左一右站着两位后宫掌罚力妇,身形魁壮。
两位力妇各执一捆荆条,正默契配合,轮流用力抽向他。
对,那荆条不是一根,而是一捆!
紫玉看清后,也惊得脚下微滞。
徐淮王妃递给她一记凌厉眼神,她便立刻如离弦之箭掠身过去,将那两名力妇格倒在地。
对面廊下的武昭仪也在此时回过神。她徐徐站起身,温柔笑面里藏着愠怒:“淮王妃,你未免太过放肆。”
“我看你才放肆!”徐淮王妃的话音里压着隐隐雷霆,脚下重踩积雪,一步步走向徐淮景。
冷肃目光却始终冲着武宝念。
武宝念眸底微惊,但还能强撑“母妃”架势。
“本宫领陛下口谕在此教导五皇子,你身为五皇子内眷,竟敢私自强闯阻挠,是不将我大徐天威放在眼里吗?!”
语毕,又对那两名狼狈爬起来的力妇道:“你们是后宫掌罚女官,该做什么做什么。若有人敢与你们为难,天塌下来,自有本宫兜着!”
“你兜不住!”徐淮王妃解开身上的火狐裘大氅,用力往地上一掼,砸得细碎积雪纷纷腾空。
当武宝念看清她身上穿着什么,神情立时大骇。
动静大成这样,徐淮景仿佛神魂才从虚空中归位。他僵了片刻,最终徐缓迟疑地转头。
天地一片刺目的白茫茫,他看不清旁的,眼中只有徐淮王妃近在咫尺的纤长身影最清晰。
一袭红袍烈烈似焰,袍上金线彩绣的出云双头凤栩栩如生。
徐淮王妃再次解下这件外袍,将它披在了徐淮景肩头。
她的身量在大多数女子中算鹤立鸡群,但与徐淮景相比,还是娇小了些。
这外袍并不能完全挡住所有寒冷与阴暗,但它柔暖馨香,带着炽热温度。
徐淮景的眼神先是茫然,而后是惊讶,最后翻涌起只有他自己才懂的暗流。
但徐淮王妃并没有留意到他的神情,只专注与武宝念对峙:“再动他一下试试?此时谁敢再动他,那就是不把我娘家看在眼里。你区区一个武昭仪,兜不住。”
院中无人敢接这话,当然也无人敢动。
红袍上的出云双头凤,是徐淮王妃娘家图腾。徐淮王妃没唬人,若是再打,武昭仪真的兜不住。
听得有杂乱人语和脚步声正靠近这院,紫玉发出咳嗽声提醒。
徐淮王妃敛神,弯腰向徐淮景伸出手:“不用担心,你想要的都会有。信我。”
在她明亮眼神的蛊惑下,徐淮景带着七分狐疑、三分试探,缓慢抬起冰冷大掌,隔着她的衣袖,轻轻搭上她腕处。
有片雪花落在他的长睫上。他眨眨眼,那雪花就融成水,倏地沁进眼中。
可是很奇怪,他并不觉寒凉。
他悄悄将掌心收得更紧些,余光觑向身侧严阵以待的傲气姑娘,心道,原来,人间是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