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逼开陶臣末,在护卫赶来之前抽身一跃而去,刚飞进丛林,突又折身返了回来,眼神里多了几分惊讶。
陶臣末等人一时不知所以。
顺着刺客退出的方向望去,陶臣末瞬间明白,因为有一个人挡在了刺客的身前。
皇甫俊容。
“兄台好剑法,在下有意讨教几招,不知可否赐教?”皇甫俊容面带微笑的向刺客说道。
“皇甫俊容,闲事管多了会自讨没趣。”黑衣刺客冷冷道,看不出惊慌,但看得出他并不想和皇甫俊容动手。
“认得在下?那又何必蒙着面,你我不如坦诚相见,也好点到为止。”皇甫俊容依旧笑着。
“素闻皇甫城主剑术超群,今日我倒真想看看是不是名副其实。”黑衣刺客说罢,提剑冲向皇甫俊容。
皇甫俊容脚尖一点,离地三丈,与黑衣人互换了位置,轻松避过了黑衣人杀气满满的一剑。
黑衣人并不气馁,转身一招“游龙戏凤”缠向皇甫俊容腰身,皇甫俊容不再大意,抽出长剑一招“剑破苍穹”直抵黑衣人炫目剑气的中心,只听“叮”的一声,剑尖相击,皇甫俊容轻退一步,黑衣人则连退两步。
“果然有些道行。”黑衣人轻笑道,尔后持剑继续进攻。
皇甫俊容嘴角一勾,剑随腕动,画出无数剑花,将来人罩于其中,黑衣人毫不慌乱,一招“金钟挂顶”尽数挡开皇甫俊容的剑气,随后身形腾空一转,一招“猴子捞月”由下而上刺向皇甫俊容小腹,皇甫俊容手腕一翻,一招“横山拦江”不偏不倚的压下了黑衣人的攻势。二人剑气如虹,虽杀意肆掠,但仍难掩剑招之潇洒写意,若不是知晓前因后果,观战的人恐怕真难理解这二人是在拼命。
皇甫俊容的剑法显然让黑衣人不再敢质疑他名不副实,而黑衣人绚烂奇妙的剑术也超出了皇甫俊容的意料,二人互有攻守,很快便过了一百余招,陶臣末利用这个空隙回到茶亭之内,帮助受伤的护卫止血,十人之中有三人已经断气,另外两人伤势较重,其中曹焕的左臂被洞穿,此刻已经完全抬不起来,陶臣末扶曹焕坐下,撕开他的衣袖,将就用来捆住伤口,减缓了血流,也就在此刻,他发现了曹焕手臂上有一星形刺身,晃眼看去有些像一个长好了的伤疤,陶臣末觉得似曾相识,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何处见过,眼下曹焕伤势较重,若不及时医治恐怕今后会难以用上重力了,于是他也管不了那许多,赶紧让人拿来苏木调制的金创药为他敷上,直到渗血减少这才交给其他人。
回到亭外,皇甫俊容与黑衣刺客仍在缠斗,一招硬击,二人各自退开。
皇甫俊容脸色一沉,手中剑身一抖,说道:“看看你到底能耐几何。”说罢身形飘忽而至,剑身如落叶轻盈飘逸,始终绕着黑衣人身形不离丝毫,黑衣人一动,皇甫俊容的长剑就像一片落叶一般被黑衣人身形移动所带起的微风紧紧跟随,无论他如何闪转腾挪都始终再难避开皇甫俊容的剑势,黑衣人眼中终于露出一丝惊慌,而此刻,皇甫俊容剑势再起,一阵阵罡气将黑衣人震得身形不稳,只听皇甫俊容轻喝一身“着”,黑衣人胸前腾起一片血雾,接着被这一剑所持的剑气震退丈余,黑衣人脸上的黑巾也被震飞。
众人本期待能见着这刺客的真面目,奈何黑巾之下竟然还画了花脸,看来真是用心良苦了。
黑衣人稳住身形,握紧手中长剑,凝气聚力,竟然再一次全力冲向皇甫俊容。
皇甫俊容轻笑一声,道:“想探我的底?”尔后后退一步一个仰身避开黑衣人,紧接着腰身一转,剑起长虹,瞬间借助黑衣人的剑势,人剑一线,飞刺向身形还未站稳的黑衣人,大喝一声“仙人指路”,黑衣人仓促一挡,身体瞬间被弹飞三四丈远,没入丛林,皇甫俊容紧跟着跳了进去,但被一根冷不丁的木刺逼了回来。
等他提防着再入丛林,已然见不着黑衣人的身影了。
皇甫俊容懊恼道:“以命来搏逃跑的一线生机,是个狠人,可惜了。”
这时候陶臣末摇着头有几分无奈的笑道:“皇甫城主最后的剑法真可谓是出神入化啊,这么看来当初在尹州你可让了我不是一招半招啊。”
“将军可别打趣在下,可惜还是让他跑了。”
“可有名字?”
“脸都画成这样了,在下实在看不出是谁。”
“我是说你的剑法。”
皇甫俊容愣了愣,随后哈哈大笑道:“将军你可知道能让在下使出看家本领‘落叶十三诀’的,江湖上可没有几人,更何况此人还在我的剑下逃走,其武艺之高超恐怕非常人能比拟,你不担心这刺客的来路竟然关心起剑法?”
陶臣末淡淡一笑道:“城主你也说了,脸都画成这个样子了我就算关心也不能确定他是谁呀。”
“毫无眉目?”
“城主你想想,此人先是着了夜行衣蒙着面,尔后画了花脸,肯定是我认识的人,否则用不着如此大费周章,只可惜这一时半会儿我确实是想不到我所认识的人谁能有如此本事。”
“所以就干脆不想了?”
“以后再想。”
“也是。”皇甫俊容笑道,收剑入鞘。
“城主如何出现在此地?”
“说是巧合将军可信?”
“有何不信?”
“苏姑娘被飞鸢帮绑架之后,归一城解救失败,可以说是让我们吃了一瘪,在下本打算拿那黄蛟祭剑,奈何陆文昭早有防备悄悄将他送走了,我一路追赶至渝州才得手,今日本是打算去渤州给将军交代交代,不曾想在这里提前遇见了。”
“你看,无巧不成书,那接下来城主打算去何处?”
“将军可能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其中还有很多不出世的高手,在下对这些人很感兴趣,跟着将军才有机会与他们过招,将军若是不嫌弃,可否让在下一路跟随?”皇甫俊容笑道。
陶臣末自然知道他的意思,无奈笑道:“死在我手上和因我而死的人少说也有数十万了,这天下一半儿的人恐怕都与我有仇,不过我倒是真没想过这其中会有这么厉害的人,更重要的是我离开渝州的时间只有渝州的人才知道,所以这一次应该是自己人。”
“自己人?素闻渝州将士和睦,文臣武将相得益彰,会有谁想对陶将军动手?”
陶臣末淡然一笑道:“人心隔肚皮,不过这也只是我猜测,城主一路随行也好,我正好跟城主学两招。”
皇甫俊容哈哈道:“正好我也跟将军讨教讨教枪法。”
重整行装,陶臣末等人继续踏上前往渤州的路。
临行前,他让自己的一名护卫先行前往云卫驻地,并放出他被武林高手刺杀的消息。
行了大概一日左右,渤州方向已然派出一千重甲前来接应,领兵校尉见到陶臣末安然无恙这才放下心来,尔后小心翼翼护卫左右,一千重骑兵甲森森,马蹄喧天,浩浩荡荡返回了渤州。
瞿红袖在王府恩宠日盛,俨然已是渝州最炙手可热的人了,聂青云作为他的贴身侍卫,其在瞿府的地位不言而喻,只不过他从来不过问府中除了护卫以为的事务,但这并不妨碍瞿府上下对他敬畏有加。
踏进瞿府,一路遇到的下人都对他微微躬身致意,聂青云并未过多搭理,而是直奔瞿红袖的书房。
此刻的瞿红袖在王府议事,聂青云便在书房静静的等着。
见到聂青云,瞿红袖明显比预料的要惊讶,问道:“你没事儿吧?”
“属下无能。”聂青云跪倒在地,沮丧道。
勉强撑着的气势随着这一跪瞬间被拉跨,聂青云再也憋不住“哇”地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瞿红袖赶紧上前将他扶起,安慰道:“过了好几天都不见你踪影,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
聂青云尽力压制住体内翻滚的血气,恍惚道:“想必左使已知道结果了?”
“不错,陶臣末遇刺的消息没过多久便传回了渝州,宁安王大发雷霆,责令天机院彻查此事,今日前去王府就是回报调查进度的,只是你一直未回来,我不敢轻下结论,只得寻词拖延。那一日到底发生了何事?”
“属下本已觅得先机,但奈何陶臣末的确非泛泛之辈,属下搏杀数次都未曾得手。”
“你忘了本座的交代吗?刺杀陶臣末非同小可,一旦失去机会便不要恋战。”
“属下并未忘记左使交代,在失去先机之后,属下的确已打算撤离,但奈何皇甫俊容凭空杀出,属下无奈只得与之搏命,侥幸之下才捡得半条性命回来复命。”
“皇甫俊容?”瞿红袖大吃一惊“他怎么会出现在那儿?”
“属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归一城就像鬼魅一般,总是会坏我们的好事。”
“以你的武功,当真不可以与皇甫俊容一较高下?”
“当今天下,除了掌教,恐怕真没人能与其一较高下,属下使出浑身解数,也只能是一败涂地,在被皇甫俊容重伤之后,实在无法赶路,只能躲在深山之中勉强调息两日,所以这才耽搁了复命的时间。”
“当陶臣末遇刺的消息传回渝州而你却音信全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肯定是出事了,不然陶臣末遇刺一事一定是本座最先知道,只是万万没想到竟然又是归一城坏了我们的大计,实在是可恨!”瞿红袖对归一城已经是恨得咬牙切齿了。
“是属下无能,让左使失望了。”聂青云很是愧疚。
瞿红袖摆摆手,缓了缓说道:“这件事情不能怪你,陶臣末的武功本就深不可测,你未能一击得手也情有可原,更何况皇甫俊容这个狠角色横插一脚,你不用自责,回来了就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机会还多的是。”
“属下此次与皇甫俊容交了手,会不会引起他的怀疑?”聂青云担忧道。
“你并未在中原施展过什么手脚,他不会知道你是谁的人,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应对宁安王的雷霆之怒。”
“是啊,属下虽然技不如皇甫俊容,但陶臣末当时在场看着,要找一个与属下旗鼓相当的人来当替死鬼确实不是一件易事。”
“本座也想过你失败之后如何应对会发生的一切,只是皇甫俊容的出现确实让事情变得复杂了一些,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你的伤怎么样?”
“眼下已无性命之忧,只是想要痊愈不要一年也得半载。”
“你好好养伤,这几日本座尽量不外出,等你再好一些之后,本座出府你还是得跟在左右,以免他人怀疑,特别是王妃那边,她本就对我多有提防。”
“此次失败,会不会影响接下来的计划?”聂青云问道。
“刺杀陶臣末只是临时决定,失败也是预料之中的一种结果,只要我们暂时不轻举妄动,不引起他人怀疑,其他计划就不会有什么影响。”
“不过此次刺杀陶臣末也不算没有收获,曹焕为了救陶臣末被属下刺了一剑,如此表现必然会进一步获得陶臣末的信任。”
“噢?这么看来当初决定不事先通知曹焕倒是正确的。”
“是啊,这小子是真拼命,若不是他阻挠,属下胜算可能要大不少,只是这归一城实在是如鲠在喉,只要他们在,我们行事就总要多几分顾虑,一定要想办法让他们吃些亏才是。”
“归一城再强大也无法与十万甲兵抗衡,待时机成熟,本座会借用王府的手将其连根拔起,现如今局势复杂,还不能过多分心,以免节外生枝。”
“那朝廷那边可有什么动向?”
“宋骁明显要比他老子聪明一些,虽然我们尽可能将秦庸被杀一事嫁祸到陆守夫身上,但他深知现如今朝廷还得倚靠这位上柱国,不管他信还是不信,他都不会在此刻与陆守夫翻脸。”
“眼下刺杀失败,朝廷表面上也没有太大风浪,看来还是得依据左使先前的计划来了,慢是慢了些,想必效果定然会更好。”
“行了,陶臣末遇刺之后,整个南境必然会严查到底,你要传令下去,除了打探谍报,其他所有行动都暂停。”
“属下遵命。”
如果了解事情真相,陶臣末应该是会感谢瞿红袖的,正因为瞿红袖等人的种种行为,已经无形之中让他与归一城越走越近。皇甫俊容跟着陶臣末一路走到渤州,直到任蒹葭出百里相迎这才离去,他并不确定陶臣末到底知不知道刺客是谁,但是他自己得要有个数,这么多年来,能让他使出看家本领的人几乎没有,而这一次这个刺客就是个例外,所以他得去查查那些所有可能的人。
见到陶臣末无恙,任蒹葭自收到消息之后一直悬着的心才总算落地。
先是无比关切,尔后再是恭喜,陶臣末一开始还未明白过来,愣了愣,这才明白任蒹葭恭喜的是自己与苏木订婚一事,要说到这件事,他最应该感谢的便是任蒹葭,本来一开始他也是打算让任蒹葭去做这个媒,只是后来经陆文昭一闹,他临时决定要以王妃的名义昭告天下,是以任蒹葭就只能当个幕后恩人了。
一路返回渤州,并无他事。
回到云卫大营,陶臣末并没有太多时间休息,离开的这一个多月时间,魏文忠等人有太多的事情要禀报。
首先是有关渤州军的情况,陆文昭歇了大概半个月时间,尔后发动了几次不大不小的进攻,双方护有伤亡,于大局并无什么影响,云卫奉行陶臣末的既定方略,只守不攻,陆文昭看样子也只是在试探云卫战略,几次进攻无果之后也就没有再有过多动作。
其次便是飞鸢帮的情况,经过一个多月的刺探,魏文忠的暗探大致摸清楚了飞鸢帮为渤州筹集、运送军需的路径。一方面,飞鸢帮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在两军防线的空隙上来回穿梭,渡江越岭,防不胜防,眼下已摸清不少路径,但却不能确定哪一条是他们的路上主路;另一方面,渤州物资的进出最集中的路径在海上,飞鸢帮尽数收编了侯家的海船,并在陆府的授意下招揽了原仇东海的旧部,形成了一个半军编制的庞大商队,从远洋和南境筹集兵器、粮草,通过海路运抵渤州青城。
最后,经历妻儿被绑一事,陆文昭近乎疯狂的在渤州挖掘云卫暗探,不作分别的将所有可疑人员遣离的遣离,捕杀的捕杀,再有一部分实在拿不准的便都赶到前线做苦役,云卫在渤州的暗哨损失不可估量,这也导致此次追查飞鸢帮的准确踪迹十分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