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岳心急如焚,快马加鞭,把众人远远甩到后面,到达博野县西枫林时,已是二更时分,却没见到柳霆英踪影,不知是错过了,或是他藏起来了。灵岳下了马,疾步进入枫林,月昏林暗,四处阴森森的,似乎有鬼怪隐藏暗处随时扑人欲噬,愈往前走,这种感觉愈强烈。灵岳警惕起来,于树密叶茂之处,潜身暗行。愈行地势愈高,走到近处才知是一高坡,灵岳知道自己走错了路,绕到枫林坞后面来了,向下望去,地势低凹之处,乱石横卧,一座小小房舍掩映乱石之间。灵岳轻步蹑足走至近前,捅破窗纸,往里观瞧,又惊又喜,屋中二人,木柱之上捆着付钰,对面站着付锐。付钰正冷笑道:“堂堂七尺男儿,既报亲仇,就该光明正大找我哥哥比试高低,将我一介女流抓来,有失磊落。”
付锐冷冷道:“你哥哥杀我父亲,不还是趁月黑风高,暗中行事,有何磊落可言?他仗着北王府,以为我奈何不得他,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今日就是你们这对孽种毙命之期。”
付钰满脸鄙夷,说道:“果然是父子,狠毒如斯。你父当年凶残暴虐,杀我曾祖、父亲两辈无辜之人,逼我兄妹襁褓失怙,流离失所。我哥哥暗中行事,不过是只想元凶授首,不欲张扬此事,给我母亲家族留些体面。你不代父忏悔,积些功德,免些你父阴间之罪,重整付氏家声门望,反而妄起杀心,为你父又添罪孽,为付家又增恶名,真真是付家不肖子孙。”
“住口。你母亲不知羞耻,勾搭奴才私奔,辱没付家门风,你有什么脸在这儿提付家名望?你们才真是母子如一。都一样的不要脸,丧尽廉耻,尽想着如何勾引男人。让不让我读给你听,嗯?”付锐拿出一张纸来在付钰面前晃了两晃。
付钰登时脸面涨红,怒道:“付锐,你卑鄙!”
“卑鄙?怎么不说你可耻?北静王的儿子,皇帝的义子,好大的来头。你倒是能拣高枝飞?你们兄妹败坏了我付家,令姑姑宫中受囚,我付家名誉扫地,再无抬头之日。我岂能让你们顺心如意?等你哥哥人头送来,你就到九泉之下去想你的水公子吧。”灵岳本待破窗而入,救出付钰,一听此言似乎涉及自己,便停住了。与此同时,忽觉周围有些异样,忙耸身上房,静观房舍四周,半天没有动静,灵岳揭起两片瓦,继续看屋中情形。
屋中付钰被付锐一句“想你的水公子吧”说得心头鹿撞,半晌方道:“付家不是我兄妹败坏的,是你父亲作恶败坏的。名望地位靠身正行端得来,不是靠掩饰作恶成就,你若要付家东山再起,就该求进学业,修身养德而不是屠戮无辜。阄”
刚说到此,付钰就觉眼前一花,屋中多出两个人来,唬得她险些惊叫失声。别说她被吓得失魂,灵岳也被吓了一跳,因为屋中门窗俱闭,这两个人突然出现如同鬼魅。穿的衣服虽是本地人的样式,灵岳看得出,他们是东瀛人。付锐怎么与东瀛人有来往?灵岳正自纳闷,那两个东瀛人对付锐说道:“你说的那个人已经到了枫林前坞,不过来的不只他一个,还有几个人。桃四郎他们已经围住了他们,杀了这些人,我们的协议就此终止。”
“只要我看到柳霆英的人头,你们就可以走了。”
“付锐,连报杀父之仇,都要假手于人,你算什么大丈夫?为付家蒙羞,真令人不齿。”
“啪”,付锐扬手一掌搁在付钰脸上。付钰的脸立刻红肿起来,而她竟无一丝颓弱之气,朗声道:“付锐,你真是好男儿,竟会欺负妇孺,有本事为何不亲自去找我哥哥?”
付锐扬手又欲掌搁付钰。他扬手的同时,一物迅急由屋顶急射而下,直透他的掌心。付锐缩手大叫,定睛一看,穿透手掌的竟是一枚枫叶。那两个东瀛人不假思索,纵身上跃直冲屋顶,灵岳却跃身而下,一手抢过付锐手中的纸张,立于付钰面前。眼睛看着付锐,余光却扫向那张纸,正是付钰写的那首情诗。
这自是付锐等人带走付钰时,从她闺房里搜出来的。灵岳心思电转,回头看了眼付钰,此时付钰又是喜又是羞,一双美目莹莹欲滴下泪来,含羞带愧不敢抬头看灵岳一眼,哪儿还有适才的林下朗然之风哦?
灵岳回头之际,那两个东瀛人已从房顶直扑而下,屋上残瓦碎砾随着纷落,撒了下面人一身,灵岳怕那瓦砾砸伤付钰,伸手一挥,已斩下她身上的绳索,抱着她前冲躲过了瓦雨与东瀛人的攻击。两个东瀛人一击落空,立于付锐之侧,站稳身形。灵岳也放下付钰转过身来:“付锐,光天化日之下,竟敢绑架官宦之家,你可知王法无情?”
付锐一咬牙:“给我杀了他们。”
“怕你们没这本事。”灵岳冷哼一声,“唰”手中三块瓦片带着劲啸之声分击三人,付锐应声而倒,两个东瀛人瞬息之间隐迹无形。瓦片破空穿过二人所占之地,穿墙而出。付钰惊讶不已,上前道:“公子,他们怎忽地不见了,到哪里去了?”灵岳一把拽住付钰:“付姑娘别乱动,他们还在这屋里。”
“什么?”付钰睁大了眼睛向四处观瞧,除了付锐倒在地上,四处空荡荡的,哪有人影?不解地看向灵岳。灵岳神色愈加凝重,将付钰的诗笺揣入怀中,“仓琅”一声拔出宝剑。这是灵岳出师以来第一次拔剑。付钰见他将诗笺揣入怀中,羞涩地低下头,哪还敢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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