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道:“五十两银子也不多,我认了就是。”见胖尼姑和高尼姑抬了年轻尼姑正要走,叫道:“且慢,人先留下!说来不巧,我也略通医理,让我瞧瞧伤。”那胖尼姑道:“好没道理!男女授受不亲,你看什么看!”走得更急了,那男子见状,只一跃,已抢过去,也看不清他怎么动的手,已从胖尼姑和高尼姑手中抱走年轻尼姑,他把年轻尼姑往地上一放,伸手往她手腕上一探。
肖东山见他身法,竟是从未见过的,说不出的迅捷而又不失沉稳,大大佩服。只见他把了片刻脉,突然那年轻尼姑“呀哈”一声大叫,像被雷劈中一样,从地上蹦起来,身子不住的颤动,她腿哪里有断?原来是装的!
那男子哈哈大笑,站起来对慧心道:“你们用这伎俩,坑骗了多少善男信女?说!”慧心假意对年轻尼姑骂道:“天杀的,你腿没事啊!你吓死人啊,我还当你真摔断腿了,弄这种恶作剧,你看菩萨还保不保佑你!”又对那男子赔笑道:“原来是小徒顽劣,胡乱淘气,大人不记小人过,您别和她一般见识!还不过来赔礼!”年轻尼姑这时已止住抖动,合十道:“阿弥陀……佛,我只是和女菩萨弄着玩儿。”
那男子和颜悦色地道:“无妨,也不怪你,你多大了?”年轻尼姑道:“贫尼今年二十三。”那男子突然出手,扣住这尼姑的手腕,道:“大胆贼尼! 从太祖高皇帝起,就下过诏令,民家女子年未及四十者,不许为尼姑女冠,违令者斩!来,和我去见官!判你个绞立决!”那尼姑吓得又抖了起来,胖尼姑和高尼姑急忙直往后走,一个道:“贫尼四十一了。”一个道:“我四十二了。”
慧心急忙道:“我的爷!这太祖爷爷的诏令,我们也不知道啊,请大爷高抬贵手,不要报官!”那男子哼了一声,松了手,又笑道:“我也是和你们弄着玩儿!”慧心这才长出一口气。
肖东山暗暗好笑,他知道未及四十不许为尼确有其事,但违令者绞立决就言过其实了,何况那皇宫中的诏令,出了京城多少总会打些折扣,天底下不知有多少不到四十岁的尼姑呢!但心中却特意留意了这个男子。
那男子上前搂住他娘子,道:“我也不为难你们,好酒好菜的伺候好了,我们明日就走了,今天的事就当没有过!”说着穿过后院往别院而去。慧心合十不住道:“阿弥陀佛,多谢施主,多谢菩萨。”
肖东山从屋顶下来,走大门进来,口中喊道:“师太,师太,看谁回来了!”慧心受了惊,正在平复情绪,出来一见肖东山,大喜,道:“阿弥陀佛,肖公子,你怎么来了!”几个尼姑也过来打招呼。肖东山道:“我从这里路过,天色不早,来借个宿头。”慧心道:“什么借宿头,这里就和自己家一样!”
肖东山随慧心给菩萨磕了头,在功德箱里随了香火钱,有尼姑把马牵到后院喂麦麸。慧心见他手腕的伤全好了,也替他高兴。一会儿后房备好斋饭,肖东山刚端起碗要吃,听到前面有人大声诵道:“阿弥陀佛!”却是个男子的声音,肖东山听有些耳熟,起来一瞄,原来是海正带着阿光。
肖东山显出猴儿模样,跳出来,一把把海正抱住,道:“师兄!好久不见!”细看两人,海正脸皮更红了些,阿光长高了一头,正在从孩童变成少年。海正也欢喜的道:“肖居士,别来无恙。”肖东山道:“无恙无恙,岂止无恙,你看!”说着扬了扬手腕,海正大喜,道:“阿弥陀佛,佛祖显灵!”
这时慧心师太迎出来,肖东山忙给介绍道:“这位师兄是我朋友!这位是庵主慧心师太。”海正合十道:“贫僧海正,见过师太。”慧心又带海正一起拜过菩萨,让阿光也拜,他却作了个揖就跑到后面去了。
拜完菩萨,念了几句经,再到后房时,那个胖尼姑点了油灯,又端出两碗斋饭,一碗豆腐,一碟青菜,肖东山、海正、阿光三人开始用饭。肖东山问起海正这两年多的旅程,海正简单把访过的山川寺庙说了说,又说到拉赫在灵源山累死了老禅师,肖东山惊异不已。肖东山也简单说起自己用侗族姜伯所赠医书治好手伤之事,海正连叹因果报应。
阿光插嘴道:“姓肖的,你当年还欠我一声爹爹呢,快叫还给我!”肖东山一愣,这才想起当年阿光叫他一声肖爹爹,望自己收留了他,自己却拒绝了他,忙笑着道:“阿光爹爹,你就饶了我吧!”阿光也不笑,只不屑的哼了一声。海正却有些生气,道:“你这孩子,就是太偏执,如此下去,我难管你也!”阿光道:“谁要你管了,你就会欺负我这没有父母的孤儿!”说着红了眼,海正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这时慧心进来打招呼道:“阿弥陀佛,我们庵小简陋,怠慢二位了。”海正站起来道:“阿弥陀佛,都是佛门弟子,师太太客气了,贫僧谢过。”慧心道:“师兄既是肖居士的朋友,我也就不见外。天色已黑,师兄可有去处?”海正道:“离此不远,有个土地庙,我和阿光去那里过一夜,明日再走远方。”阿光道:“我不去,我就在这睡,这里有床睡,我干嘛要去睡地上!要去你自己去!”慧心道:“师兄说的土地庙我知道,得走半个多时辰。肖居士,你也知道我们这后院之外还有一僻静所在,那里已出我们隐月庵,算不得是我们隐月庵的地方了,虽说是个无主之地,却可以容身,不如你三人去那里歇息,如何?”肖东山道:“如此甚好!”海正见肖东山如此说,迟疑了一下,也没有反对。
阿光却问道:“有几张床?”慧心道:“一张好大床,你们三人都不会挤。”阿光摇头道:“我不和他们睡,师太,我和你睡好不好?”慧心道:“好啊。”阿光面露喜色,朝海正一指,道:“淫僧!”海正道:“又胡说八道,这孩子!”他脸皮红润,在灯光下也看不出变色了没有。
海正又道:“庵主,另有一事请您帮忙!”说着解开行李,从中拿出一幅画,慢慢在慧心面前展开了,道:“庵主,您可见过这个人?”肖东山远远看见了,只觉心一颤,不等慧心答话,道:“师兄,拿来我看看!”海正见他脸色有异,把画像拿到肖东山跟前,肖东山看得真切,画上的人是个和尚,四十出头年纪,獐头鼠目,乍一看说不出的令人厌恶,正是那日在家养村看到的空手剃光头的罗汉,他人却称他为齐齐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