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九已经失踪三天了,忧愁让翟彪的马脸更显长了,黄小春背后直透心窝的那一剑刺得又准又狠,就像刺在翟彪的心坎上一样。能派出去的人都派出去了,在小镇上打听到三九是个戴大毡帽的掳走了。“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是偷书贼吗?是姚中天的人?这书上的刀法也只算一般,姚中天看不上的啊,难道里面还有什么秘密?是馨洋阁的人?馨洋阁女人居多……莫非是山东黄氏兄弟,这么多年了还惦记着我?”他不停胡思乱想,最后拿定主意:“既是劫质,没有一刀杀了岳儿,那他总是要换什么东西,我且等他开价再说。”
“报!”一个帮众在大厅大喊,打断了翟彪的思绪。
“什么事!”
“一个道长求见!”
“还不快请!”翟彪面露喜色,霍得站起来,暗想:“难道是神仙来救命了?”
不一会,古水道人大踏步进了大厅,打个稽首,道:“贫道稽首了!”翟彪一见古水道人,满脸失望之色,勉强回礼道:“道长请了!不知道长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古水道人道:“贫道自圣上来,到仙处去!”这本是一句令人厌恶的话,翟彪听了却很受用,道:“道长请坐下说话。”古水道人大咧咧的坐了。
翟彪道:“还未请教仙长道号。”古水道人道:“贫道古水,云游天下,只为探访仙迹,寻点仙缘,我听闻翟帮主得了仙人指点,武功才得以大进,好生羡慕,特来请教翟帮主,可否为我引见引见。”
翟彪提起一个茶壶,酌了一杯茶,道:“请用茶!”他手一扬,那茶杯朝古水道人飞来。这茶杯与那日激射叶飞熊的三杯不同,缓缓而来,不带劲风,但也旋转得飞快,几成幻影,此乃翟彪欲试古水道人身手,又不想误伤了出家人,这也亏得古水道人是个出家人,不然翟彪出手就不会这么客气了。古水道人叫道:“哎呦,哎呦,这是要出我的丑!”说着袖子一拂,那茶杯即刻停住旋转,他轻轻拿了,接着道:“贫道武功低微,万万不是翟帮主的对手。”
翟彪见他有些门道,至少不是只耍嘴皮子的招摇撞骗之徒,脸色和悦了很多,道:“道长刚才说仙缘,既是缘,岂可强求?”古水道人道:“缘是劫,劫是缘!今日缘,明日劫,今日劫,明日缘!帮主今日有缘还是有劫呢?”翟彪盯着古水道人看了许久,道:“道人究竟为何而来?”古水道人道:“贫道在来的路上,遇到一个戴大毡帽的年轻人,带着一个左手残疾的孩子。”翟彪腾地站起来,道:“那孩子还好?”古水道人道:“那孩子无碍!帮主如此激动,莫非这孩子是你什么人?”翟彪搓手道:“那是小儿,失踪多日,正是这大毡帽绑走了!”古水道人道:“果然是令郎,我听他们的交谈,却不是那年轻人绑走的,是贵帮一位堂主把这孩子质给他后一去不返,那年轻人又似与帮主有些成见,只得带孩子走了。”翟彪将信将疑,道:“他们在哪里?”
古水道人一笑道:“贫道倒是有意斡旋,把令郎平安带回来。”翟彪道:“果能如此,翟某感激不尽,道长要什么报答?”古水道人道:“只求翟帮主给我引见一下仙人。”
此言一出,翟彪对古水道人和大毡帽年轻人是一伙的疑心去了一大半,想了想,道:“好!”古水道人道:“一言为定。”翟彪道:“只要吾儿平安归来,我定不负你。”
古水道人起身道:“贫道去也,五日内必有消息。你不要暗中跟着我,也不要派人跟着我,令郎本来安全,有人跟来,大弄起来,反倒置他于险地。”说完出了磨刀寨,来寻肖东山。
再说肖东山抱着三九舍近求远,奔驰四十多里,到了另一个小镇,投了店。为何不回原先的小镇呢?他想那铁山帮的二人被徐均平枭了首,留下两具无头尸,要是地方报了官,查到给自己指路的店伴,自己脱不了干系,还是远离为妙。
肖东山放三九在床上睡好,把药材倒在桌上,仔细分了七份,大叫:“小二,小二!”店小二唯唯而来,肖东山掏出一块碎银,赏了小二,道:“把这药拿一份去,一日煎三碗,熬好了分三次端上来,等我小弟病好了,还有赏!”小二谢了赏,拿了药材去熬药。
三九道:“山哥哥,你不是小气鬼的嘛,吃饭就那么点菜的,怎么这回这么大方了,赏小二这么多钱?”肖东山道:“还不是为了你这个赔钱货,不多给赏钱,这小二那指使的动!把你交给你爹,得找你爹要回这银子呢!”三九叹气道:“真真让我失望,又说小气话了!唉……”
第二日,三九烧退了些,身子还是沉沉的,只是要睡。到第三日,病情大有好转。肖东山却如入了囚笼的野兽,哪里耐得住!他的屁股似个陀螺——尖的,在椅子上是坐不稳的,想起来耍下刀,但房间狭小,施展不开,想去院子里耍,势必会被店主劝阻,只得靠在床上唉声叹气,回头又想古水道长说的“不学医人学杀人”的话,暗道:“学医能救人,惩恶不也是救人?只是对医术一窍不通,对行走江湖实有不便。”于是暗有学医之心。
第四日,三九大好了,早上起来就吵吵着肚子饿,喝了一大碗粥,等到吃早饭,又把一大碗饭吃得一颗不剩,肖东山见状大喜。
到了吃晚饭,肖东山把好酒好菜点了几道,三九起了床,哥两个上了桌就吃。三九连道好吃,肖东山连道好酒。三九道:“哥啊,你咋跟个猴子似的,整天上蹿下跳呢,在房里这样走来走去把人家房子都快走坏了!”说着,放了筷子,学着肖东山无可奈何的样子,走了两趟,最后还“唉!”的一声长叹,把头晃一晃,像极了肖东山。
肖东山道:“还不是你这破孩儿害的!想你哥多逍遥自在的一条好汉,被你困在这笼子里。几日不得舞刀弄剑,憋死我了!”
三九道:“舞刀弄剑有什么好,凭血气之勇,侥幸打赢了人,又有何益!”肖东山道:“小孩子懂什么,装大人!”三九急了,道:“什么装大人!先生教的!‘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你就算练个武功独步天下,还不是只得独善其身,和个穷光蛋一样什么都做不了。我爹是老了,没办法了,你呀,还年轻,还是回头是岸的好!”
肖东山听他大人语气,一脸正经,还带些痛心疾首,心中暗暗好笑,笑完一想,他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于是给三九行了个礼,道:“那么请教翟夫子,该如何兼善天下呢?”
三九道:“你也真笨,这还不简单!只需殿试及第,皇上赐了进士出身,岂不是可齐家治国?”肖东山道:“你只要进士出身,不要进士及第啊,这志向也小了点!”三九连连摇头道:“不小不小,足矣足矣!状元榜眼探花之流,不过一时虚名。古往今来,名臣贤相有几个状元郎?”肖东山和他相处数日,见他如此谈吐,也不以为奇。肖东山道:“我有个弟弟,也是个读书郎,也是个有志向的人,什么时候得让你们认识认识!”三九高兴的拍手道:“太好了!”
正说着,只听院里有个少女道:“把我的马喂好了,不然大耳刮子打你!”小二喏喏道:“放心,放心!里面请!”肖东山觉得耳熟,起身到门缝偷偷往外一看,这少女正是中原大侠的女儿姚大小姐姚子欣,她独自一人,姚德轩不知去了哪里。只见她身上微有泥泞,头发也是有些凌乱,面上有不安之色。小二把姚子欣领到对面的一等上房里,开门让了进去。原来这客栈,是个院落,正面是酒楼,进院正对的是三等房,左排是二等上房,肖东山住的就是左排最里面的一间,右排是一等上房,姚子欣进去的是最里面的一间。
不一会,小二退出来,再过一会,小二用托盘端了满满一盘菜进去了,再退出来,一会,又用托盘端了满满一盘菜进去。
三九也在偷看,这时候道:“这姐姐也太能吃了,你可千万别娶,你这么小气,岂不吃得你肉疼!”肖东山笑道:“别胡说,这是中原大侠姚大侠的女儿,家里有的是金山银山。”三九道:“这么有钱啊,那敢情好啊,娶回家下半辈子不愁了,要不要我帮你去搭讪?这位姐姐好漂亮的。”肖东山叹口气,道:“世上怎么还有你这样的小孩!”三九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下次你看上哪位姐姐,我可不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