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是在做梦。
清景坐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直愣愣看着一群穿着蕾丝蓬蓬裙的外国美少女在他身边忙乱奔走,叽叽喳喳地说着外语。
他试着勾连言之大道翻译了一下,这些人说的似乎是:“新的英雄诞生了。”
所以说,他现在呆的是间医院,旁边妇产科里有人正生孩子?还什么“有新的英雄诞生了”,啧啧啧,这种说法真是中二到不能直视,外国人说话就是爱夸张。估计这家人生的是男孩,怎么也没听到孩子父亲的傻笑声?不会是也觉着这话丢脸,羞得钻进病房里去了吧?
既然这里是医院……不对啊,他怎么会在医院?他明明是因为开启大阵阻止了丧尸病毒蔓延,天降功德,白日飞升了嘛!
飞升之后他又干什么了?清景抱着头努力回忆,总算从大脑深处挖出了一点相关记忆——对了,飞升过程中他攻击了一下接引灵光,攻击被反射回来,他就给那道力量打晕了……难道说他就一直晕到了这个大千世界,被看守飞升灵池的修士发现后抬到这家医院来治疗?
这儿到底是什么地方,离元泱大世界有多远?沈老师还能找到他吗?
蛇精习惯性地指望着沈老师来救他,可转念又想到:沈老师自己还着着火呢!万一病没治好又发现他飞升错了世界,一着急道心动摇得更厉害,真给烧成烤鹦鹉了怎么办?还是他自己想办法回万仙盟吧,省得沈老师治病没治好还得担心他。
清景摸了摸全身上下,发现自己身上穿的还是那件高阶法宝的仙衣,腰间的法宝囊也没丢。神识探进去查对了一遍,法宝囊里灵石的数目也是对的,旁边还堆着小山一样的玫瑰花,朵朵都那么鲜亮水嫩,跟刚剪下来的一样。俗话说:钱是英雄胆,知道自己还有这么多财物傍身,清景才算是放心了。
这个世界就目前看来跟元泱大世界不是一个体系的,灵石未必好用。但有这些玫瑰他就不怕了,万一人家要找他要医疗费,他就去医院外头摆个小摊卖几朵先交上费。剩下的花买点好看的包装包上,到学校门口或是办公楼外面卖还能卖贵点儿,说不定就能凑够传送阵的路费了。
要是还不够,就找个宝石匠人把灵石打磨一下,冒充钻石卖了吧。
他自觉计划得挺好,双手扶地,摇摇晃晃地先站了起来,观察了下这座充满异国风情的医院大厅。这里装潢比万仙盟还要豪华,到处都是雪白的石膏线和晃眼的金框油画,柱子也贴金描彩,十分财大气粗。大厅最里头还塑了个两人高的雕像,披着单肩长袍,脸刻得挺生动的,特别难得的是眼睛有神,从下面抬头看过去,那双微微低垂的眼睛就像在俯视着他似的。
神像对面就是敞开的大门,门外有群穿着吊带长袍的男人正向大厅走来,当中簇拥着一名高大丰满的金发美女,不知是患者还是医生。一群人气势汹汹地走到厅里,个个眼神发亮地盯着他,特别是领头的美女,看见他就像看见了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一样,步子都迈大了几公分。
难道是来收费的?
清景花容失色,抓在百宝囊上的手指绷得指尖发白,忐忑地看着那群人步步逼近。他刚刚睡的是大厅,而且身上没扎针没输液的,顶多也就欠个床、呃,地位费,用得着这么多壮汉来催债吗?
那队讨债人员似乎看出了他的紧张,离他还有两块地砖远就停了步,由他们的大姐头带领着,忽然深深地鞠了一躬,整齐响亮地喊道:“欢迎您,新诞生的英雄,欢迎你降临到维斯塔王国!”
清景的脑子这回是彻底糊涂了,他紧抓着百宝囊壮胆,用不太标准的当地语问道:“我?新诞生的英雄?不是旁边产房的?”我都出壳好几百年了,哪家动物园养我的时候都是当成年蟒养的,市场上卖价也跟刚出壳的小蟒不一样好么!
他的眉毛微微拧起,透亮的黑眼珠里饱含着疑惑,被仙衣映衬得越发红润的双唇微微张开,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大厅里明亮的灯光照在他身上,将他的头发和皮肤都染上一层淡金色,简直像活的神像一般美貌圣洁。金发美女把持不住地走了过去,一把搂住他纤细柔软的腰身,把他的脸按在自己丰满的胸前。
“我亲爱的英雄,您怎么能不相信自己的力量?您是神宠爱的战士,一定会为维斯塔带来胜利的荣光的。我是这个国家的女祭司维拉,我会为您安排好尘世间的一切,让您心无旁鹜地为维斯塔帝国而战。”
“然而我只是个主持人……”外国美女说的话他居然都能听懂,如果搁平常蛇精能高兴上好半天了。可是现在清景身边没有沈老师,又搞不清楚自己在什么样的世界,正是忧心忡忡的时候,维拉这番话只是给他徒增烦恼罢了。
他拼命仰着下巴,把脸从维拉胸前扒出来,认真解释道:“我不是什么新降生的英雄,只是个旅游节目主持人,你们领导是谁?我要见你们领导,我单位有事,现在就得离开!”
维拉的眼神充满慈爱,摸着他光滑柔软的长发说道:“不要担心,我的英雄,每位英雄刚刚诞生时都会有点不适应这个人类居住的世界。不过不要紧,只要经过洗礼,你就能习惯新世界的生活,成为不可战胜的勇士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世界,怎么不叫小世界飞升上来的修士好好读书学习,反而要改信个外国神,还要跟人打仗呢?他推开女祭司,冷淡地问道:“这个世界叫什么名字,你们信仰的是什么神?”
维拉微微皱眉,似乎是为他说到“神”时的轻慢态度感到不悦:“这里是神之大陆,神即万物之主,一切存在的本源,您这样的英雄的创造者与归处。人类是不能知道神之名的,哪怕您是‘英雄’,也该对神保持最高的敬意。现在请您虔诚地礼敬神并接受洗礼,国王陛下还要亲自接见您,并赐予您领土、财富和美丽纯洁的妻子呢。”
她轻轻拍手,那群袒胸露怀的大汉就都围了上来,手里捧着金盆,盆里盛满清水。后面还有几名少女托着盛满花瓣的木托盘,身姿摇曳动人,却能看出肌肉中蕴含着满满的爆发力,要动起手来也能放倒几个大男人。
众人七手八脚地摆布着他,要他向背后的神像下跪。
可是他们的力量为难得了普通人,却为难不了大气运加身的金丹蛇精,清景挂着满身大汉,却直挺挺地站在大厅中,说什么也不肯屈膝跪一个自己都不认识的外国神。
要说他也不是孤陋寡闻的蛇,凡是中印两国人信的神,他总能认出几个。
他对印度神是最熟悉的,因为被走私到中国之前,他经常找个神庙一躺,就有人把他当神蛇供着,虽然给不了好吃的肉,但奶油和糖球还是管饱的。中国的神仙他也认得不少,什么三清啊、财神啊、玉皇大帝……特别是关二爷见得多,路边好多小饭馆都供着。他还看过歌舞厅门口的希腊女神石膏像,一个个身材丰满、头发蓬松,一看就知道里头收费得特别高。
要是那些见过的,特别是信徒给过他好处的印度众神和关二爷,他跪一下两下也就跪了。可这座塑像和供着神像的大殿,跟他以前见过的都不一样,还透着点邪性,让他相当抵触。太具体的他也说不好,但是……周围的壁画上画的几乎都是一群男人跪在神像脚下,从构图到内容怎么都显得那么不正常呢?
他仰着头看天花板顶端的壁画,背后忽然有一头冷水兜头浇上来,浇得他一个激灵,差点被人拽跪下。那位女祭司和随从们看来是折腾不动他,打算凑合着施行礼礼了。几名少女围着他扔花瓣,还有人掀开他的长袍,在他袜子和鞋面上涂抹香油,女祭司领着人高声念诵和他刚听懂的那种语言几乎完全不同的祷词,蓬蓬裙女仆们不知什么时候奏起了神乐,整个大殿呈现群魔乱舞之象。
那座神像的眼睛似乎真的活了过来,射出两道金光打在他头上。一股庞大的意志悄然降临,控制了他的神志,在他脑海中吟诵着奇异的诗歌。这段诗内容不用刻意翻译,自然浮现在了他心灵中,就是赞诵那个不知名的外国神,并发誓活着时为他而战,死后让自己的灵魂力量归于神的身体中!
清景猛地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跪在了神像面前,正随着脑中的声音念诵祷言。
清醒过来的时候,他正说到“我发誓效忠”,只差没念出那个发音很奇怪的神名。然而他已经恢复了神智,又怎么会允许自己沦为邪教洗脑的受害者?在这关键时刻,他狠狠在自己手上掐了一把以保持神智,慷慨激昂地喊道:“我是有编制的国有动物园正式员工,不搞这个封建迷信!”
他的宣言铿锵有力,但因为是说的是中文,那群祭司并没听懂是什么意思,也就没意识到这场洗礼彻底失败了。
女祭司亲手扶起清景,恭喜他成为神的战士,洒花的侍女们用托盘送上华丽的长袍和一堆金饰请他换上。清景可不敢在这种没保障的地方换下仙衣,但对能换钱的饰品倒是来者不拒,由着他们给自己戴了手镯、戒指和项链。
色彩艳丽的宝石映得他的皮肤更加白嫩清透,也和华丽繁复的仙衣更合衬。他平常头上都是单挽道髻,顶多了加支不值钱的长簪,可此时却被侍女巧手编成异域风情的长辫,嵌满了珠宝装饰,不时从丰厚光滑的长发里透出光芒。
一名侍女举着雕满花纹的银镜站在他面前,叫他看着自己变形。
这面镜子可比道士布阵用的阴阳镜清楚多了,清景打眼这么一看,就看到镜中的自己乌发如云,蓬松地编成长辫子搭在胸前。头发上缀了许多宝石,造成了一种沉重的视觉效果,把视线焦点从他的下巴上引开了;再把镜子拉远一点,可以看到全身上下宝光闪烁,映衬着华丽繁复的大红仙衣,乍一看跟刚打劫了珠宝店似的。
可是!
这样子华丽抢眼的打扮,把他的脸给遮过去了!
在头上一堆身上一堆的衬托下,他的脸显得这个小啊!这个尖啊!绝对是磨了骨的效果,没有变成龙族的方脸!他的工作保住了,回去之后能接着跟沈老师到处做节目了!清景内心咆哮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笑得只看见睫毛,完全看不见眼仁了。
维拉祭司也笑道:“您真是我见过最美貌的英雄了,只有世上最美丽的姑娘才配得上您。”
清景放下镜子,收起笑容,严肃地摆了摆手:“我现在要以工作为重,不急着谈恋爱。”
这种事不是他说不急就不急的,而是有神的规定在。这场祭礼行完,国王的使者便到达了神殿,向他宣读了国王的命令:“吾遵从神谕,敕封新诞生的英雄为维斯塔帝国西部雪原行省的领主,赐封号为雪原公爵,并赐婚与鹿林领主之女唐娜。”
我一定是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