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怎么了?”洛神疑道。
“你记不记得,我之前通过妖女爹娘墓室的外墙上那个洞口往里窥看,不是说看见鬼了么?我那时确是在棺材旁边看到了一个人,穿着玄黑色衣袍,还颇为贵气,难道竟是那东西不成?”
洛神闻言,略微直了直腰身,我来回联系细想,又接道:“另外惜颜曾经被盗洞口冒出来的一只手抓住过,但是那盗洞是呈竖井型的,很高,如果从里头能冒出一只手来,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那东西的手特别长,可以自洞底伸到洞口,当然这个可能性实在太小,我不愿相信。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那手的主人有很强的攀援能力,能够依附墙壁,在盗洞洞壁上找到着力点,再来将惜颜扯入洞口。如此想来,这几番事故的始作俑者,应当都是那个所谓能爬墙而走的毒粽子么?”
洛神蹙了蹙眉:“照你这么一说,也并无道理。”
我总结道:“你看,这墓里面现在有一只白毛小粽子,妖女所指的那具童棺,便是它的容身之地,但是它身为陵墓主人,棺材不在主墓里,偏生落了这处,这不符合常理,此为疑点之一;你说它的童棺曾被人移动过位置,那移动童棺的那人究竟是谁?有何目的?此为疑点之二;另外还有一只善于攀援的粽子,身着黑袍,能口吐毒液,具体是什么,我们也不晓得,此为疑点之三;另外还有我们所遇到的那两只镇墓兽,那只披铠甲的身型相对稍小,我猜测它应当是母的,只是它为什么会被人套上铠甲?它这般凶悍骇人,一口可将一个人吃下肚中,能乖乖被人套上这等束缚么……”
说到此处,我胸口忽紧,捂住胸口低低咳嗽了几声,洛神忙一手搭上我肩膀,将水递了过来,道:“急什么,慢点说……不,还是别说了,先好生休息下,要说的话也跑不了,不急这一时片刻。”
我喝了点水,摇头道:“不行……我得跟你将这些说清楚,不然在肚里憋着,我死也不会瞑目的。”
她脸色微变,捏了捏我的脸颊:“说什么呢,再说一遍?”
我笑:“我唬你的呢,傻。不过你晓得我的性格,不弄清楚这些事,便会浑身不舒服,我说出我的一些疑惑,你帮我分析分析也好。”
她轻叹一声,无奈道:“好,说罢,我听着。”
我忙接着之前话头道:“你想啊,那常玉也仅是一位朝中三品大员,后来只不过是归隐雪山,又哪里有这等本事去捕这么一头镇墓兽过来,给它套上铠甲,让它镇守陵墓?还有便是,一只为何套上铠甲,另外一只体型更大的,却不同一对待呢?我总觉得那套铠甲的和那不套铠甲的,给人的感觉总归不大一样。”
洛神忖了片刻,道:“我跟霖婞形容过那镇墓兽的模样,她道这种镇墓兽就是她提起过的雪山雪豹。霖婞还说,在很久以前,这雪山上的雪豹还是较多的,后来不晓得因何原因,渐渐地越来越少,临到现在,便只剩下了一只雪豹。那只雪豹体型格外巨大,时常扑食上雪山来打猎采药的百姓,墨银谷因着人多势众,时有威慑,它倒也不敢贸然进犯,只是专去挑那落单的人下口。只是去年每晚都能听到那只雪豹的嚎叫,声音格外奇怪,听霖婞说它的这种嚎叫,应当是在寻求配偶。当时霖婞觉得很是奇怪,雪山上不过仅此一只雪豹,它怎么会在晚上求爱?”
洛神说到这,并不往下说,只是凝眸看向我,我明白了她的所指,恍然大悟:“你是说,那只大雪豹,是在对陵墓里那只披铠甲的雪豹求爱?”
洛神点头:“对,应当如此。我想那只套铠甲的母雪豹,打扮得像匹战马,给人一种像是圈养的家畜感觉,应当是在陵墓修建之后,便留守在了陵墓内守卫。而那只大一些的公雪豹,则是雪山上那只野生的,它许是感知到了陵墓里那只雪豹的存在,这才进到这陵墓里来的。”
“圈养雪豹……?”我深吸一口气:“那东西生得如此恐怖,要说圈养的话,恐怕有些难度罢。”
洛神反问我一句:“你说傲月和九尾生得骇人么,它们还不是认你为主。供你差遣?所以说野兽之间的事,谁能说得准。许多牲畜,比起人来,倒是有人情味得多。”
我不好意思道:“那倒也是。就像那大白馒头,得了你我的血,便卖了你我一条命的人情回来了,我还以为是做梦呢。”
洛神轻笑:“那应当是你牲畜缘极好的缘故罢,瞧你生得多纯善,都舍不得吃你。”
“我听着这句,怎么就不觉得你在说我好话呢?”我横她一眼,忽地又想到了那块碎掉的血色琉璃玉佩,心里一疼,有些不敢看她,嗫嚅道:“你送我的那块玉,被我给跌碎了……”
“我晓得。”洛神温言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丝巾包裹的物事来,掀开一看,里面安静地躺着几块血红色的残玉碎片,我黯然地看着这些碎片,道:“都碎成这般模样了,还能再修补好么?出去之后,我去找个好玉匠看看,看能不能赌个运气。”
她摇头:“修不好了,我之前拼过,缺失了一块残片,找再好的玉匠,也不可能了。”说着,捋了捋我的头发,安慰道:“碎便碎了,算了罢。我还有另外半块,是我姐姐的,如今她故去了,便由我拿着,你拿着那块可好?”
我沮丧道:“你姐姐是你姐姐,你是你,是你娶我,还是你姐姐娶我?”
她哧地轻笑出声,良久,默默地看着我,才道:“也不是没有法子,找相同的玉质的玉石镶嵌一块进去,便可修补完好。可是这是煞血玉,只有我的家乡烟云海……才有,必须回烟云海,才可得到。”
她声音极轻,我听到烟云海三个字,心猛地一沉,一把将那些碎玉接过来,小心地用丝巾裹好,急道:“补什么补,不补了,碎的我也要,我会好好收着的。”
她只是看着我笑,笑容淡淡的,却衬得神色有些黯然,不晓得在想些什么,我没来由地有点慌,抓着她的手道:“那地方,你会再回去么?求你,你莫要回去,那个女人,我一点也不想她再见到你,不想她和你再有任何瓜葛。”
“不会,我永远也不会回去。”她垂眸道:“我离开家乡很久,很久了,久到许多东西记忆都模糊了,又怎会再回去?”
我看她认真神色,心下稍宽,同时觉得身子有些倦,和洛神再说了一会话,便偎在她怀里闭上眼休息。头脑里的意识又沉了下去,也不晓得过了多久,我猛地睁开眼,陡然自梦里惊醒,身上已然出了一身冷汗。
因着睡前提到烟云海的缘故,我梦见了那个名叫姽稚的女人,灼灼银发,一袭黑袍,在梦里,她捉着洛神的手,就像之前在姑苏公主墓的冥殿里那般对洛神道:“我说过,你离不开烟云海,不管过去多少年,十年,百年,千年,你都是烟云海的人,总有一天是要回去的。”
可怕的是,洛神居然没有拒绝,只是低头,默默地随姽稚去了。
更可怕的是,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过我,哪怕一眼。
我回想梦中情景,胸口低低起伏,双手撑地,自洛神怀里退开身来。
她正低头安静睡着,柔软乌黑的发丝遮了眉眼,嘴唇抿出一丝并不快活的弧度,我怔怔地看了她许久,心里五味杂陈,在她头发上吻了一下,给她裹好袍子,之后再席地静静地坐了下来,望着前方发怔。
火堆的火光已然较之之前黯淡了不少,许是大家受了惊吓,睡得都十分沉。且我们是申时进来的,算起来过了这么久,应当早已过了午夜子时,如果是在外面的话,正是该入眠的时候。
雨霖婞已经睡得歪在花惜颜的肩头上了,醒着的时候,她总也瞧不爽花惜颜,经常变着法地去膈应花惜颜,不料在睡梦中倒是挺老实的。
我静坐了半晌,那个噩梦带给我的影响却丝毫没有减弱,我叹了口气,这时,却听到远处传来了一阵极细微的声响。
这声音掩在那男人的低低鼾声中,很难分辨,我浑身一个激灵,凝神再听,就听见这声音有点像是守宫缘墙而走时,发出的那种刮痧墙壁的声音。
渐渐地,这声音好似离我越来越近,但我四处望去,就是不见有什么异样的东西靠近我们,不由越发心寒,难道是我幻觉了不成?
明明我能辨出那东西就在我附近,声音也越来越清晰,但是怎么会瞧不见呢?
艰难地熬了一阵时间,我猛然醒悟,抬头望去,只见那较高的墓顶上,正趴着一个黑色的影子。
那影子虽是一团模糊,但是从轮廓来看,有点像是人,此时他就像是一只大守宫一般扒在墓顶上,一动也不动。
我吓出来一身白毛汗,赶忙低下头,不敢再盯着上头那影子看,这时我的手忽地又被另外一只冰凉的手给握住了,侧脸一看,洛神已经醒了,正披了狐裘袍子直起腰身望着我。
我的手禁不住地发起颤来,她有所察觉,正要开口说话,我急忙捂住了她的嘴,同时脸往上方示意了一下。
她疑惑地觑我一眼,转而慢慢地抬头,往上看去。
作者有话要说:晚了点时间更新,不好意思……tot……
“对,怎么了?”洛神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