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
京都又是一番盛世帝都的模样。
三十年前,皇帝乱政,楚王已死,皇室无人,沈殊兵临城下,身上又有皇室的血脉,遂被推举为皇帝,改朝换代。
沈殊用了十年,开拓天下。
又过了十年,平定天下。
又过了十年,天下大治。
今日,是沈殊建国之日,举行盛大无比的国宴。
沈殊以武治人,以德服人,周边无数小国纷纷进京朝拜。
这浩浩荡荡的朝拜人群,便有落樱和落雁姐妹。两人华服盛装,乃是一国之君的打扮。
三十年前,子期公子消失之后,姐妹二人只带着一本药书便离开谢府,去了曾听闻公子说过的那个有海市辰楼的大漠。
她们一路西行,一路收养战争时候被遗弃的孤女。
最终抵达最西处,找到大漠,并决定定居于此。并建立了一座酒楼——未生楼,过往的旅客可以歇脚,住宿。
姐妹二人天赋异禀,从药书中学到不少东西,有不少人打她们姐妹俩的注意,都被二人毒死。
大漠风云莫测,死的人很多,她们便顺其自然的收养了许多许多的孤儿。
十年,用药毒辣的她们身边便有了越来越多的传说,那些不愿养育或者负担不起的人家,便会把女婴孩丢弃在她们酒楼。
十年,战乱频频,女孩越来越多,酒楼变成了自给自足的城镇;又十年,女孩们长大了,又有了新的婴孩,人口充足,城镇变成了安平和乐的国家。
国内只有女孩,又被外人戏称之:女儿国。
闻听沈殊召开国宴,二人便带着贺礼,准备上贡,纳入母国的版图,也能取得庇佑。
这日国宴,许妩也受邀参加。
三十年前,许宰相跟随皇帝一起乱政,被上位的沈殊流放岭南,宰相的两个妾自赎其身,唯独许妩的母亲跟随。许妩安心抚养弟弟和妹妹,却被沈殊力排众议交付了京师学堂的重任。
这三十年来,许妩一心一意的管理着京师学堂,先后培训出大批量的人才,经纶天下。许妩一边教学,一边治史,自此所有的世家大族无一人敢出言不逊。许妩虽是未嫁女,却被天下一半的女子盛赞。
许妩和弟弟一起坐轿子到了皇宫,先后进入文华殿,找了个位置坐下。
许妩却特特地被沈殊叫到前面。
“许妩,来见一见熟人。”沈殊高兴的喊道。
许妩抬起因为写书而有些浑浊的双眼,随着沈殊的指引,辨认着。
坐在沈殊左侧的是朝叙,一副络腮胡子,粗野的很,她认识。这是朝叙。
朝叙跟随沈殊征伐天下,这京师学堂就是他最先开办起来的。
他手边的那个,许妩蹙着眉头拿眼睛细细地瞧。不是朝堂上的文武百官,也不是世家公子,这是哪一个?
那眉眼,有些微熟悉。
“朝华。”论沉稳谁也比不过治史多年的许妩,然而她却惊呼出声,让离得远的其他官员无比惊讶。
朝华一身男装打扮,脸上是风尘仆仆,又兴致勃勃。
朝华和许妩颔首微笑。
三十年前,那场大乱之后,朝华悄无声息的离开的京都,谁也不知。
三十年后,朝华却突然出现在皇帝的宴席上,惹人好一番猜测。
因陛下一直未立后纳妃,但凡是陛下有好脸色的女子,他们就猜测推敲一番,陛下是个多情种,一定是对谁情根深种。
然朝华却献上了两本书籍,一本《地理志》,一本《河川注经》,沈殊也只是赐嘉名,着实打破了大家的绯色猜测。
“许妩,你继续看。”
许妩按下激动,继续看下去,然而看到那人的风姿,她一瞬间恍若回到年少时期。许妩的眼角几乎落下泪来,然而那清晰的面目却让许妩镇定下来。
她知道这是谁了,许妩轻声叫出他的名字:“程放。”
程放冲许妩微笑示意。
程放献上了十个国家的外交通令。
三十年前,公子消失之后,谢府太爷和谢老爷先后过世,程放代替子期尽忠。而后程放便开始作为使节出使他国。
三十年里,他有过一人灭一国的传奇经历,也有着和平建交的平淡经历。也有着九死一生、也有过客死异乡的冒险,最终,他带回了十个国家的外交通令。
爱若骨髓,就会学那人的习惯、爱好,风度姿态,程放冲许妩清浅一笑,许妩忍不住撇过身去。
此时,落樱和落雁奉上国玺,坐在许妩身侧。
落樱替许妩倒了一杯酒。
许妩怔怔地看着不似旧日模样的两人,几乎不敢相认。
“三十年过去了,我们能好好的活着,相聚在一起,这是上天的恩赐,是缘分。”沈殊端起酒杯,众人举杯。
万千思绪从心中来。
大家都已显得老态再无年少的模样,所有人都互相看看,禁不住笑了起来。
沈殊拍拍手,舞蹈妙曼,歌声清越。
那歌声在舞蹈中有着别样的魔力,唤起宴席诸人,过往的种种红尘往事。
透过那舞姿,沈殊和程放、许妩、朝叙、朝华、落雁、落雁不自由主,想起让他们相识的缘分——曾经的那个人,想起曾经的爱与梦想。
朝华却突然站起,从腰间抽出笛子,奏响那首子期曾谱的曲子。
当年的名门贵女,今日已经落拓潇洒许多。
落樱和落雁相视一笑,从席上离开,两人跳起了在乐司学过的舞蹈。
落樱和落雁的酒楼取名未生楼,建立的国家取名未生国。只因为她们不知道死的意义,亦不知道生的意义。
落雁是个骄傲的人,虽然她出身卑微。她不愿做违背道德的事情,却不得不去遵照母亲的命令行事。
宰相当年还不是宰相只是地方官的时候,和出身青|楼的母亲有露水情缘。母亲瞒着所有人,偷偷生下她们,临死的时候,却又让她们两个上京去认亲。
认亲失败之后,她们姐妹两个流落京都街头以买编织品为生。
长公主买她们姐妹二人为舞女,她的尊严促使她拒绝,公子只问货不问人,却让她心中的自尊心大为受挫,然而为了活下去或者其他的想法,她又躲在谢府。
她说不清其中有多少私心。
她一边唾弃自己,一边又渐渐满足于远远地看公子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