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酥仰头看了一眼天空,上头漂浮着许多白云,层层渐次,轮廓分明。
依着尊卑的规矩,走在他身后道:“殿下说的在理,不过不是低人一等,而是低得看不见的卑微。下官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什么人和自然和什么人同路。好比现在,下官与殿下可谓天壤之别,可是总觉得心里亲近,似若同源。”
难道允许你说话刻薄,难不成本姑娘嘴上,就是能饶人的不成?
夏侯燕冷哼了一声道:“同源么,也有几分道理。今日高高在上的皇族册封,并不意味着就有什么不同了。”
这会子轮到寒酥发出疑问了,道:“殿下何处此言?”
夏侯燕道:“琼元郡主与前朝的常山公主有着酷似的面容,可却是浮华一片,远远不及她。”
寒酥背着双手,与他同行,竟然觉得十分轻松,又道:“怎么个不及了?”
夏侯燕道:“她虽然也是个阴谋诡计多出的女子,得了滔天的名位富贵,内里确是瞧不上这些个浮华名位的。”
寒酥叹气道:“自古以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其实也有飞天之鸟不与近地之雀同行。也许她只是觉得,她从来不属于权贵,也从来不觉得自己会被权贵接纳,所以未等旁人驱逐她,先将自己摘出去了。其实也是沽名钓誉,看不穿的俗人罢了。”
往日若是旁人这样损毁萧秋水,他必定盛怒。可从眼前这个小丫头嘴里说出这话,倒是让他觉得甚有道理。
那人从前常对他说:“管他什么别人的异样目光,三六九等。我们更瞧不上他们,谁横谁有理。管他做甚?”
可笑的是,萧秋水本就出自后族,一等富贵之家,又得蒙澜认做嫡妹,如今的皇帝教导多年,本该是天之骄女才是。
寒酥又道:“权欲漩涡之中,人情冷暖自知。她曾经富有许多,却未必不明白,拥有本是虚妄。或许正是明白了这一点,才更想证明自己。”
她剩余的话并没有说出,也许只有许许多多的证明,才能抓住自己想要的,可惜想要的东西,到了一定的时候根本不需要用什么才能获得。
夏侯燕道:“你小小年纪能看透这个?那你如今岂不是五十步笑百步么?”
寒酥到了分叉路口,走前拜了拜道:“殿下,若非世间许多事情需要权柄做秤,谁愿意虚与委蛇,八面玲珑?若有握得住的东西,谁有会去追寻这些虚妄?王爷富甲一方,不也陪侍一侧,奉送珍宝?下官呐,告退。”
夏侯燕瞧着寒酥远去的身影,越发觉得,比之今日皇后一族踩准了皇帝内心的愧疚与些许的不忍,刻意的送来了一个与当年的常山公主容貌相似了十成的贵女。
眼下这个骨子里冷透了的丫头,那种不屑与疏离,看穿一切又投身其中的韧劲,在不同人前的多种作为,才真真像极了当年的萧秋水。
而当年的萧秋水,不过也只是自小被亲族忽视,一生都在证明自己,迷失,沉沦,最后疯魔,忘却前尘的可怜女子罢了。
春日艳阳,在春雨消弭以后露了金色。光芒艳丽,照耀四方。
皇宫里的赏赐流水一般的往应国公府送,萧裕令居住的院子里堆满了流水般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