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照垮下双肩,因为叶纯熹的这番话,脑子里不停有白光闪烁。那些被她忘记的片段逐渐挤破缝隙,呈现在她的脑海里。
她记起来了。
邙河军营,服用了安神丸导致无力,被四个刺客偷袭。弓弦其实没有绞杀她,脖子里虽然鲜血淋漓,但还没死透。奄奄一息之际她看到有人撩动帘帐进来,长身玉立的晋王站在那看着她。
“转意……”黎照当时心中大喜,以为得救,伸出颤巍巍的手唤他的小名。却怎么也没有料到,晋王自腰间抽出匕首,几乎没半点犹豫的往她的心口扎下去。
一刀未够,血刃拔出之际,又是一刀落下。
温热的鲜血溅到黎照不敢置信的脸上,嘴里不停有鲜血吐出,眼泪夺眶滑落耳廓,到死她都瞪着大大的眼睛,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怎么会是这样……”黎照捧住头疼欲裂的脑袋,双膝跪地的痛苦喃喃。那个温柔唤她阿瑶,与她策马猎雁的晋王,竟是歹毒如斯。她猜测到梁帝会是杀她的可疑之人,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闺友叶纯熹以及珍重的晋王也是凶犯。
三个,三个她奉为生命般珍重的人,是杀她真凶!
好痛!
黎照捧着脑袋,来不及捂心口,两处鼓胀尖刻的痛感让她都不敢呼吸,她像只蜷缩的小兽,疼的瑟瑟发抖。原本屈居下风的叶纯熹见她这样,拔下发髻上的簪子,冲过去打算再杀她一次。簪尖快要触及黎照的时候,燕珏本欲出手,却见她蓦然抬头钳住叶纯熹的手,毫不留情的将人一掌打飞。
“额!”叶纯熹摔在柱子上,重摔在地吐血。
黎照红着眼眶瞪过去,步步挨近质问:“还想杀我第二次?”
“你不该活着,死也该灰飞烟灭!”她吐着血歇斯底里,竟还妄想再去抓簪子刺她,黎照猛地踩住她的手,痛地她闷哼。黎照阖眼落泪,没想到,纯熹竟会怨恨自己到这般地步。她咬紧牙关,脚上用尽力道将叶纯熹的手骨踩断。
叶纯熹疼的尖叫,煞白的脸上顷刻冷汗密布。
可即便她这么喊,佛堂外的家丁与婢女都似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一般,一个都没有闯进来。叶纯熹疼的哆嗦,上下唇打颤道:“你想报仇,现在就杀了我!”
“我不杀你。”
黎照苦笑,嗓音冰冷而绝望:“比起杀了你,生不如死最折磨人。从今往后,你与晋王和我再无情谊,你们想得偿所愿的事,我偏不让你们如愿。”
叶纯熹忿然瞪着她,最终被手上的疼痛吞没昏厥。黎照摇摇晃晃的推开门往外走,这才发现守在门外的家丁婢女一干人等皆倒在地上。外头这会儿正在下大雪,满地霜白刺目。黎照步伐踉跄的往前走,燕珏悄然在身后跟,亦步亦趋跟在十步开外的距离。
她一路漫无目的,直到走出玉台寺几里,被一条河拦住去路。漫天的雪花坠入河水,最终消融逐渐结上冰霜,如她的心一样冷却冰封。她鼻酸跌跪在地,佝偻着背、双手死死揪着心口的衣襟,终于绝望大哭起来。哭到声嘶竭力,再无往日在战场上威风凛凛的模样,像个无助的孩子喊着过世的亲人:“阿父,阿父!”
她的情绪崩溃到极点,久久跪在雪地里,哭到气结才阖眼昏倒。燕珏大步跑上去,将她搂进怀里,感受到周遭突然的温暖,黎照呓语:“我,做错了什么?”
“你没有做错任何的事,错的是他们。”燕珏抱着她站起身,低语。她的身上冷的像块冰,一路都在胡言乱语。燕珏将她带下山,寻了一家客栈,并让掌柜去烧热水准备干净的衣裳。水注满浴桶,燕珏望着冻到嘴唇发紫的黎照,告诉掌柜:“找个女的过来,替她沐浴更衣。”
“实在不好意思公子,小店近来生意不佳,今日只有寥寥几位客官,没有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