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那是什么？”她眼睛眯起，看向一排排灯光闪烁的地方。
乔歌顺着目光看过去，“奶奶，那是网红！”
“什么是网红？”
“网红就是流量，流量就是钱啊！”
“你说的这些我听不懂。他们是来干嘛的？”乔芬兰老瘦的脸上带着茫然。
“来直播！把今天台上的京剧给直播出来。”乔歌解释。
“直播给谁看？那些上网的年轻人看？”乔芬兰笑着摆摆手，神色却有些惋惜感慨，“现在没年轻人爱听这玩意儿。等我们这一辈死了，听京剧的人也会慢慢越来越少。”
乔歌是个大大咧咧的人，但是听到这一句话时，她不由自主眼眶红润。
所以，药药啊，你可一定要把今天这件事给做成了。
只要做成，少说京剧还有个百十年活头...
为了乔家，为了奶奶，为了小姨，为了程师傅，也为了...你自己！
大鼓开场，第一出戏是最应景的《麻姑献寿》，唱戏的青衣是位年长的青衣，身穿红色的大袖衫，发饰头面精致，可唱腔技艺稍微是差了点儿。
乔芬兰听了会儿，轻皱眉头，可也没说什么。
她坐在主桌，旁边挨着的是陵城有头有脸的人物。
后一桌，是陵城曲艺圈儿有名的角儿们。
“许班主？这就是你们戏班子唱的《麻姑献寿》啊？气势这么足的戏，硬生生被你们这位青衣唱得小家子性了。”桌上，有看不惯许民卿的角儿幽幽张口。
“秦班主，说的好像你们戏班子能把这《麻姑献寿》唱好一样？如今这世道，踏踏实实把钱赚了就行，谁还指望唱京剧出名，被世人熟记啊？”许民卿不屑撇了下嘴，“不管唱的如何，起码我们许家班还有饭吃，不像你们秦家班，都快散伙了吧？”
戏班子，最忌讳听见“散伙”这种词儿。
以前戏班规矩森严，甚至连伞这种和“散”谐音的物件儿，都不能拿去后台。
姓秦的班主脸色一僵，真是恨不能撸起袖子把这个老娘炮好好打一顿。
“老秦，好好看戏吧。”程如海伸手招呼他坐下来。
像许民卿这种人，绝对算十足十的利益小人，为了赚钱不择手段。
跟这种人较真儿，犯不着！
“程老，他欺人太甚！”秦班主气呼呼坐下来，两眼如虎豹，死死瞪着许民卿。
“看戏。”程如海拍了拍秦班主的肩膀，意味深长又说了句，“看戏...”
桌上，所有人似乎都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氛。
好像说今天程家园也有位小徒弟会登台开嗓，难道程老是要狠狠打许民卿一个耳光？
程家园的徒弟，虽然如今天各一方，可那技艺还是过硬的，要比许家班强了不止一两个档次。
不！
许家班根本和程家园没可比性啊！
要不是程老先生这几年病了，程家园定一如当年一样，风华鼎盛，次次出去展演，都能收获满满佳评，也让更多的人了解到京剧。
可现在程家园没人了，许家班倒是起来了。许民卿见钱眼开，几乎垄断了陵城全部戏场生意，把所有的戏用低廉的价格包装成商品贱卖出去。
唱戏的演员收入缩减，很多演员不是转了职业，就是厮混懒散，赚个吃饭钱得了
技艺都不精，又何谈文化传承？
几个大网红排排坐在一起，盯着直播间百位数的粉丝直犯愁。
平常他们开播，怎么着都是几十万的人的看，今天粉丝一看直播的是看不懂的东西，就直接退出了直播间，甚至有些干脆取关。
十几个网红郁闷了，可也没办法，还是要硬着头皮播啊。
有几个网红都犯困了，眼皮儿打架，耳朵里全是听不懂的戏腔唱戏。
随着鼓点渐弱，枯燥老旧的《麻姑献寿》终于是唱完了！
精神头还没打起来，主持人一句“下面请欣赏《凤还巢》”又让一堆年轻人哀嚎连连。
不过这一次，当把目光投到戏台上时，不少人都微微怔了怔。
戏台上的那位青衣，模样实在是清秀柔美，像是一幅山水画，给人舒服恬静的感觉。
鱼斯礼穿着淡粉色的青衣水袖裙装，头面精致，妆容干净，让人不由心生好感。
一瞬间，几乎是所有观众都把目光放到了他身上，带着审视和期待。
十几个网红们的直播间，也逐渐开始有了流量，愿意留下来看这场直播的人慢慢增多。
鱼斯礼端着水袖，扮演着程雪娥缓缓开嗓。
唱腔轻快明了，很是吸引人。
但毕竟是传统老剧，没有新意。老人看多了也腻歪，年轻人不觉得时兴。
五六分钟过去，台底下又没了刚才的那股子安静。
“怎么办？我直播间又没人了！”有个大主播悄悄对身旁的主播耳语。
“都一样，我这儿也没人了...”
“应付着把少东家交代的任务做完吧。这东西，咱们年轻人可能欣赏不了。要是我奶奶来，差不多还能看一会儿。”
话音刚落，戏台上倏然出现了一阵躁动。
有位穿着淡青戏袍，头戴纶巾的小生慌乱跑了出来。
这是几个意思？
串场了？还是串戏了？
不过那小生长得太过好看了，玉面雕琢，柔美如画。
步履轻快似蝶，灵动翩飞，这是实打实的戏功夫，要不是从小苦练，不可能如此轻盈。
程如海见那小生登场，两眼大睁了一瞬，带着震惊。
小丫头竟然唱小生？
那打扮？好像是《白蛇传》里的许仙！
她唱许仙？配程雪娥？
这不是搅局么？
别说程如海傻了，当乔芬兰看着戏台上突然冒出的熟悉人影也是好一番惊愕。
那是她的药药？
药药唱戏了？怎么还扮了个生角儿？她打小学的不是旦角儿么？
戏台不远处，清瘦冷峻的身影埋在不起眼的角落里。
长相精致深邃，眉骨间却带着生人勿进的冷漠寡淡。
当看到那扮相许仙的身影出来时，他不由眯起眼睛，唇梢噙着一抹微不可察的柔色。
“说好唱青衣呐？小丫头怎么还带骗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