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攸此言一出,议事堂内旋即就安静了下来。
虽然原本也并没有什么声音,不过此刻却显得格外安静,仿佛人们的呼吸声都摒了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荀攸的身上,法正、郑度也都默默看着他,严格说来,这还是荀攸第一次替刘范出谋划策。
众人也不是觉得荀攸献不出什么良策,只是觉得这样一个声明在外的人,能献出怎样的策略。
荀攸也知道众人的心思,他也并不在意,稍微酝酿一番后,直接开口,“如今关中势力错综复杂,其中最强的当属李傕,其次便是郭汜、杨定、杨奉之流。再下来,便是如今趁势占据各城邑的程银、马玩之流。
而这些人豪强部曲中,又有地域之分。陈仓的成宜属凉州人,眼下占据陈仓,以一上将讨伐之,顷刻覆灭。而陈仓乃关中西进之要塞,必须将其拿下,此城,将军已然遣严希伯前往,自当无忧。
至于郿县以东,则有程银、马玩、候选等河东豪强,还有张横、梁兴等武威豪强,这些人随彼此不统属,但遇到敌情时,必会抱团。其中张横、梁兴恐怕会以同为武威人的段煨为首。
所以,眼下可以剿除的就是程银、马玩、候选三方。此三人,各拥兵马据城而守,若一城一战,不仅耗费时日,更会令关中各部感到恐慌,若导致其等再度联合,则有些棘手。毕竟,我益州军,眼下并不熟稔关中地理气候,若战事拖延,于我军而言,并无益处。
是以,攸以为,可以武功城为饵,诱其余两部前来汇合,而后分兵轻取槐里与高陵二城,届时大军直面长安,关中局势大变,将军之声望将传递三辅,而三郡亦被隔绝开来!”
荀攸说完,堂内众人都陷入了沉思。刘范也是思量片刻,才抬头瞥了眼一旁的徐晃,又看了看荀攸,最后面上浮现笑容,对徐晃问道:“如此说来,公明已经联络上武功了?”
微笑颔首,徐晃躬身拱手,作为追随刘范从长安一路杀出来的勋从战将,刘范在关中的布置,徐晃是再清楚不过,“已经联络上了,苏文师原本是想拒守坞堡,不出战,待关中局势稳定再出来。
不过在得知我是奉将军之命前来关中,大军不日将陆续抵达关中后。苏文师便主动请缨,以苏家豪族身份进入武功城协防。苏家在武功原本便有深厚积累,眼下再加上公义外部接应,想来,已经让城内人心浮动。”
“如今想来,当初文师携吾双臂,询问归期之景,仿佛就在昨日。”刘范喟然感慨,“既然有文师相助,我想武功城基本也便是拿下了。”目光投向荀攸,刘范继续道:“想来公达也是知晓其中情况,那接下来我军当如何布置?”
拱手回礼,荀攸继续稳声道:“苏文师乃武功名士,又有苏家百年人脉与底蕴支撑,那候选不过河东一豪强。公明将军联络上文师后,那候选便选择了向我军投诚。后来将军入关,直接以张公义大军围城,已然形成围困之势。
只是仅仅如此还不足以吸引其余兵马往武功来,如今关中,能够吸引大军注意的,唯有粮草!”
荀攸一语话落,刘范眸光闪烁,似有所悟,“公达的意思是以押运粮草往武功助公义为名,暗通文师,使其截下粮草,公义佯败退回。而后武功有屯粮消息一出,其余关中豪强必然蜂拥而至。届时再将其一举歼灭?”
“正是!”荀攸颔首,“不过这其中有一份顾虑便是,那苏文师能否压制住候选,若粮草被其夺取后,候选反目,我军将会损失惨重。”
“公达是在担心文师对候选的把控力?”刘范问道。
“不错。”荀攸也没有藏着掖着,“虽说苏文师在武功颇有声望,但在绝对的军事实力面前,区区的威望,恐怕不一定能够压制叛军心中暴动。毕竟,想要利用候选的人,不止我们一方。”
荀攸说话,刘范也若有所思的颔首认可,“公达此言着实是需要考虑的,相比于我们与候选的合作,李傕郭汜若是拉拢候选恐怕会给出我们给不了的高官厚禄。”
环顾堂内,刘范凝声,“方才公达所言,诸位也都听见了,可有何防备之法?”
“若想防备候选反叛,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加强苏文师手上的军事力量。”闻言,一直沉默不语的郑度出列缓缓说道。
“如何加强?”听他这么说,刘范也来了兴趣。
“可以使张公义率领五百精锐,伪装成运粮民夫,进入城中,以为苏则臂助。而后外部可使公明将军,率领兵卒前去邀战候选,最后佯败,示关中诸豪强以弱!如此下来,程银、马玩之辈必然轻视我军,而后得知候选截获大批军粮,必然会率军前来,届时我军再围而歼之,如探囊取物。”
郑度不愧是益州著名的筹划师,在荀攸提出大致战略构想后,他就能迅速将谋划的疏漏补充完整。
听着郑度的话,刘范沉吟许久,最后目光从荀攸、法正面上一一扫过,皆是颔首认可。
当下,刘范也不再犹豫,“如此便以仲法之言为部署,传令公义,精选五百军中悍卒,伪装成运粮民夫,进入武功城。徐晃即日起发兵前往武功,声势务必浩大,打出旗号,此战只许败不需胜!”
“遵令!”堂下徐晃轰然拱手,作为刘范的勋从宿将,徐晃很清楚在这么时候做什么事情。
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他只要一丝不苟的执行刘范的决定就可以了。
说罢,徐晃直接领命下去准备。而刘范则又环顾几人,继续问道:“以候选为饵,接下来就是等着程银、马玩等人上钩了,对于聚而歼之。诸位可有何良策可以降低我军损失?”
“伏兵诱敌,唯有攻心尔!”话落,只见法正笑吟吟开口,“主公若想以最低的代价击败叛军,唯有攻心、斩首。诱敌深入后,祭出伏兵已然破其军心,接下来只要令其胆寒,便可令乱军不战自溃!”
“如何使胆寒呢?”刘范再问。
“遣一战将,阵战敌酋,群龙无首之际,三军必然胆寒,而后十面伏兵尽出,贼兵必然无胆应战。”
“孝直已有良策在胸?”见法正淡定从容,刘范微笑道。
淡笑回应,法正点点头笑道:“不才正早年不甚向学,喜游历关中山川。那武功城南临渭水,北接美阳,既无北部高原陡峭,又无南部江水湍急,若要伏兵,恐怕不易。然而既设伏兵,已然弄险,何不再险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