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慧的身影,被一排猪舍挡住,看不见了,谢长风低下头,忍住心中酸涩,咫尺天涯,莫过于是。
“于主任,我这就回去了。”
“你不住一晚再走?坐了一晚上火车,不累吗?”
谢长风摇摇头:“就这样了,再见!”
“我让人把你送到火车站。”
“不用,几步路,走过去就是了,时间恰好。”……
于主任看着谢长风的身影在视线里消失,心里沉甸甸的,这都什么年月了,还有《梁祝》一类的事情,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忽然,桌上的电话猛然响起,把他吓了一跳,于主任拿起电话,声音立刻就带了几分敬重:“是我,吴专员。”
“谢长风是不是去你们余乡了?”
“没有!”于主任毫不犹豫地道,口气异常坚决。
“若是见到了他,劝他赶紧回去。”
“哦,是!”
放下电话,于主任的眉头,紧紧拧着,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次撒谎,到底是好是坏。
那边,吴专员放下这边的电话,又拿起另一个:“没有!”
“吴大哥,你帮我想想,怎么劝劝这小兔崽子?”
“噢,好,我一旦有办法,立刻给你电话。”……
吴专员连谢长风都没见着,居然想出了一个帮谢家的办法,他电话请示之后,坐车来到余乡。
当然,吴专员借口是来视察养猪场的,梁明没想到,养猪场还在建设中,就能给自己带来关注度,心情那是一个高兴,从接车到陪同视察,嘴巴都没歇着。
吴专员还是很敬业的,仔细地询问了很多问题,毕竟,当时张营大队养猪场,他了解了不少内容,如今拿着考核梁明,常常把梁明问得一额头汗,梁明有时候,不得不让于主任代替回答,心里自然很是懊悔,平白放过了这样好的出风头机会。
视察之后,梁明尽最大努力招待吴专员,可惜,公社食堂和供销社的食堂,好吃的无非是红烧肉、炖鸡、炒鸡蛋等家常菜,吴专员并不稀罕。
吃过饭,吴专员找借口支走了梁明,让于主任陪着自己喝茶。
“这个于小慧,到底如何?”
“聪明、干练、有能力、识大体、能吃苦、负责任,就是家庭成分不好。”于主任回答很简洁,褒扬的意味浓厚。
“有这么好吗?”
“我是这样认为的,别人,或许有不同看法。”于主任知道钱逊仁很不喜欢于小慧,若是他向吴专员垫了坏话,自己也没办法澄清。
“既然这样,你和于小慧谈谈。若是长风去见于小慧,希望于小慧能劝他赶紧回去上学,若是长风没有来这里,你让她写封信,内容也是劝长风上学。”
“哦!”于主任不敢多言,唯恐说错话。
“唉,这孩子,不肯读政治系,非要考画画专业,你说说,当个画家,有什么用?再说,画家那么好当的?弄不好,就是一个画画的老师,或者在文化局耗费一生,白白在世上走一遭。”
于主任低着头站着,一副恭敬模样。
“长风当时不是喜欢去秦友亮那里吗?和于小慧接触比较多,据说,两人关系不错,年轻人嘛,有时候比较好沟通一些。”
于主任没有说话,他实在没有把握能做好此事。
“这事儿迫在眉睫呢,大学就这两天开学,长风今天居然跑得不见影儿,可把家里人急坏了,大学报名期一过,不白考上了?”
“哦,你快点去找于小慧吧,我在这里等你消息。”
“是!”于主任转身,匆匆走了,他心里,其实也不赞成谢长风去学画画的,那些风花雪月的东西,不能吃不能喝的,白瞎人才了。
于主任过去的时候,小慧正忙,她很快安排好工作,跟着于主任到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没人,小慧也没多想,只是看到于主任表情很严肃,和平时和蔼模样大相径庭,她也不禁收起笑容:“有什么要紧事儿吗?”
“是谢长风出事了。”
小慧心里猛地一跳,手都握紧了,但脸上,尽量保持平静:“出什么事儿了?”
“他上不了大学了。”
“为什么呀?他爷爷不是恢复工作了?”
“是因为你。”
小慧很惊讶:“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们好像没有任何关系。”
于主任长长地叹口气,他是真的为谢长风感到不值,考上大学,是多么难的事情,毕业就是国家干部,尤其是政治系的,很有可能就会进机关工作,这样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他怎么就不珍惜呢?
“小慧啊,谢长风为了你,不去读政治专业,而要去学画画,他说,学画画出息的可能性小,这样,家里人对他就很失望,就不会干涉他的婚姻了,他的心里,就只想着你。”
小慧心里如狂风卷过,波涛汹涌,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儿才问:“你怎么知道?”
于主任一愣,在他想来,于小慧肯定会万分焦急,会为谢长风的前途担忧,却没想到,她竟然想的是这个,心里对小慧有了成见:你居然什么都知道,却对谢长风自毁前途的事情无动于衷,原来,看着挺明事理的,其实,就是个自私鬼。
小慧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人这般冤枉,依然尽量表现地平静些,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于主任心里更是不悦,皱起眉头:“你就不想着怎样为他好?”
小慧叹口气:“我既见不到人,也没法通讯,想为他好怎样,不想又怎样?我有心但有出力机会吗?”
于主任趁机道:“给他写封信吧,我来转交,你好好劝劝他,年轻人,不把大好前途当回事,逞一时意气,这怎么可以。”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支钢笔,还有一叠信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