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们讲,等南洋这边的油棕种起来后,那些搞菜油的士绅土商,非得恨死我不可。我在那边蹲了这么久,我是绝对有这个把握的。不管是产量、压榨、还是运输,都能打的沿海各处的菜油哭爹喊娘。”
这样的把握一说,管家模样的人也松了口气,笑道:“我不是不信你们,科学院的,都是有真本事的,我也是学过实学的,知道里面深浅。这也不是我问的,是主家叫我问的。估计是心里不踏实呗。可又不好去问国公,倒显得不信国公似的。”
“好说一年四五万两银子的成本,本钱着实是大。估计心里也是虚,还是种棉花、靛草什么的,心里更踏实一些。”
一旁在那磨工的张皮绠这才知道自己要种的这东西叫油棕,不知道到底什么样,但是榨油的。
听的半懂不懂,听懂的地方却是暗暗咂舌,心道乖乖,这一年四五万两银子的本钱。原本在家的时候,也不知那几个大户老爷,家产加起来有没有四五万两?
那可不是四五万钱,而是四万五万两啊……想着这个之前从没听过的巨额数字,张皮绠心里惊诧不已,心想这里果然和家里面不一样。
却不知这种能榨油的东西,到底长个什么样?张皮绠心道我见过菜籽、见过芝麻、这几年也见过花生了,这东西倒还真是头一回听说。听这意思,竟是从好远的地方运过来的?
他也不知道所谓非洲到底是哪,心中一开始还有些好奇,但随着日后日子越发繁忙,一开始心中那点好奇也就渐渐散了。
这里种植和在家里不一样,本以为种是麻烦事,不想一直干了六七个月,都还没轮到种栽呢。
要么就是做穴、要么就是挖水渠、要么就是引水沟,和家里那种种地的方式完全不同。上千人被主家雇着,几个月时间愣生生把一片烧荒后的林子,弄出来一片道路纵横、水渠布满的好地方。
每每看到这,张皮绠心道,自己要是能有四五十亩这样的地,水利齐全,土地肥沃,种上粮食,这辈子还愁?
可惜,这地不是自己的。若是自己干,怕是一辈子也挖不出这样的大渠、小渠、水沟、田埂。
也不知日后分到的份地,能不能用现在主家的水渠引水用?
上等的水浇地,竟不种粮食,张皮绠觉得当真是浪费了。
等着水渠基本修完、田埂基本弄完,张皮绠觉得总算可以歇歇了。那边已经开始培苗了,看样子真的是一种树。
种树嘛,种上估计也就不怎么用管了。现在水渠都修好了、地也整理的差不多了,之前又听说得三五年才能结果采摘。
便想着,三年还债期,实际上自己就剩下栽树苗这个事要做了?只要把这个做完,那不就能歇上一阵?
然而,很快,事实就证明,主家花钱雇他们,是绝对不能让他们歇着呢。
冒着下雨天,趁着水湿,挖好了坑把培出来的树苗栽上。
以为就能歇着了,结果栽完了树苗,又得在树苗间的空地上种一些苜蓿草。
等这些苜蓿草种完,又要给主家盖羊圈、马棚、仓库。
等着这些东西盖完了,苜蓿草就要收获了。
收获完苜蓿草,又要晒干。
晒干后要打捆。
打捆后要运走。
忙完了苜蓿草,又要重新把地锄一遍。然后再种新的。
就这样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似乎每天都有干不完的事。
每天要干的定量,也是逐渐增加。
每个月都有死的,或是这种病、或是那种病、或是蚊子叮、或是蛇鼠咬。
每年十月份到过年期间,都会来一批新人,然后重复来了死、死了再来新的过程。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
新奇的东西不断在种植园出现,
比如。
他们的工作里,多了一项把煤运到往水渠提水的蒸汽机房中。
或是渐渐的,种植园周围出现了小贩。吃的、喝的、酒馆、烟草、女人。
实在忍不住想吃点好的,便去工头那先支点钱用,给的也不是银子、更不是铜钱,而是几张纸钞,却也真能用。
但在张皮绠眼中,这些新奇的东西并不会引来他们多少兴奋,甚至与他们无关,也并不会让他们要做的事少一些。
只是渐渐习惯了那些新事物的存在。
就像是习惯了这里的太阳总是高高的在头顶一样。
似乎,不管是种植方式、劳作方式、新的机器等等,都和过去他所熟悉的一切都不一样。
可仔细想想,却又觉得,对自己来说,好像又和过去一样,没什么太大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