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说清楚后,一声炮响,早已经等待在岸上的民夫,趁着海潮将那艘战舰拖到了岸上。
几根铁链将这艘船的四周围上,倒霉的海盗被吊死后,挂在了破旧的桅杆上。
破船附近,几块巨大的碑文立了起来。
汉文和外文的字数差不多,但内容却完全不同。
同一件事,写了两个完全不同的故事。
英国东印度公司的人,看着这艘被杀鸡儆猴的船,暗暗侥幸。
从刘钰允许不挂英国旗这件事来看,英国人看来,刘钰似乎也面临朝廷的压力,不能把事情做得太过分。
可这件事在其余那些不知情的国家看来,多半还是幸灾乐祸地觉得英国要倒霉了。
东方的贸易,需要看东方大国的态度。
日本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虽然名义上是反对天主教,可英国照样不能进去;科尔贝尔的时代,他想要把法国的新教徒组织一支贸易公司专门对日贸易,绕开法国是天主教国家的限制,可依旧失败。
当一个国家对贸易并不是太在意的时候,是否能够贸易,的确要看皇帝的恩赐。
虽然他们嘴上为了祖国的尊严,不同意“恩赐”这个说法。但内心也明白,嘴上的不认可只是找个面子而已。
现如今立了碑文,总算是知道哪些是不能触碰的底线,对各国都有好处。
免得稍不注意,又触碰到了大顺的底线,以至于贸易都没得做。
被强拉来参观的乔治安森,目光扫过那些幸灾乐祸的法国人、荷兰人,盯着刘钰,心中的怒气已经积累到了临界点。
可想着东印度公司的警告,即便怒气爆棚,也只能把怒气压在心底。
他捏了捏拳头,当刘钰的目光扫过来的时候,又赶忙把拳头松开,在脸上挤出了一丝无可奈何的认错般的神情。
远处大顺百姓的欢呼让他的头有些眩晕,听到百姓振奋的呼号,历史上鼓吹对华开战的乔治安森,再度握紧拳头的时候,终究放下了对华开战的想法。
仰头看了看那几个被吊死在桅杆上的倒霉鬼,乔治安森下意识地画了个十字。
等到这场数万人参与的戏剧终于结束的时候,乔治安森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停留,匆匆跳上小船,逃离这里,只想着快速完成补给,离开这个让他感受到侮辱的鬼地方。
而东印度公司的法扎克莱,则在这场数万人参与的戏剧结束后,给刘钰送去了东印度公司的礼物。
更准确的说法,倒不如说是一张礼单。
礼单上,写着一对狮子、一对长颈鹿,已经一些奇怪的、大顺没有的动物。
暂时没到,但一年后会送来。
当年葡萄牙人为了贸易和讨好大顺,委托莫桑比克贸易站,在非洲抓了狮子。
这礼物不值钱,非洲的狮子此时一大堆,去找莫桑比克的酋长们谈谈,可能还不如一门炮值钱。
但礼物不在于贵不贵,而在于送的对不对。
这一对狮子送到宫廷之后,当时的皇帝龙颜大悦,对遣使献礼的“西洋国主阿丰素”颇为赞许,认为其识大体。
阿丰素,就是阿方索六世,就是那个身体有点“小”缺陷、他的法国老婆跑到修道院要求离婚并公开了这个“小”缺陷、弟弟趁机政变为王并娶了嫂子的倒霉鬼。
阿丰素、阿方索,只是翻译问题。中国这边对几世、几世这样的称呼也不陌生,毕竟两千年前就有位琢磨着一世二世乃至万世的,只要展开了外交,还是很容易弄清楚欧洲各国王室情况。
这件事算是比较成功的一次送礼事件,借着这次送礼,跟着张献忠混过的传教士利类思还写了《狮子说》,还借着这次送礼写了荷兰在台湾屠杀三十万华人的悼文,差一点就把新教国家排除到对华贸易份额之外。
对中国情况颇多了解的法扎克莱自是知道这件事,因为毕竟当年在传教士的吹风下,也差点丢了和大顺贸易的机会
更知道中国的事,还是得看皇帝的态度。
就刘钰这么排外、对新教毫无好感的人,不也只能是似乎出于宫廷的压力不能把事做的太绝吗?
借刘钰的手,投皇帝之所好,送些“奇珍异兽、祥瑞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