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发小女孩和她假象中的情敌见面了,她仰着脸,愣愣瞪大眼睛望着对方。
眼前的男人越容貌俊美便越让她感到愤怒,所以此刻的她,那小小的身躯就快负盛不下的熔岩喷薄烧尽了。想表现出不屑一顾的蔑视模样,可这无疑昧心且困难,而这小丫头又羞于向对方表达出赞美之意,于是只得僵立在原地,撅着嘴,昂着头。
倒是康泊将腰弯得很低,捏起玛丽莲的手置于唇边,在那白嫩小巧的手背上落下一个吻。
保持躬身的姿态,他抬起脸平视她的眼睛,微笑着说,“火炬远不及你的明亮1,可爱的小姐。”
“别奉承我,”玛丽莲扭捏地别过了脸,“在我眼里你就是个怪物。”
“男人都是怪物。”全然不以之为恼,康泊直起身,依然不减笑意地说,“而你是个尤物2。”
场面看来不算太糟,褚画刚想吁口气,却听见两个人说起了法语。
先是小女孩神情阴郁地说了一句,然后男人面带微笑地回了一句——他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也琢磨不透他们彼此对视的表情。
对着一桌子加热后的快餐,英俊的客人不怎么动盘子里的食物,美丽的小女孩也始终扳沉着脸——这两人之间似有无穷的斥力,男人的虚与委蛇做来炉火纯青,可小女孩的不悦却分明显山露水,不遮不藏。
似乎打定了主意要让这假想中的情敌难堪,玛丽莲揪着自屠宇鸣那儿听来的藏尸案,一直叽喳问个不停,“你有好几个妻子,是不是?”
“法律上规定,一个男人只能有一个妻子。”
“可我听说你有五个,还把十二个情人杀死之后藏在了酒窖里。”小女孩神态天真地眨了眨眼睛,偏偏脑袋指了指身侧的年轻警探,用明显带有挑唆意味的语气说,“我常听褚画说起你,他说他一定会抓住你,会用尽一切办法抓住你。”
褚画在一旁干咳了一声,气氛有些尴尬,虽然自己确实这么说过。
“他已经抓住我了。”康泊倒不以为然地笑了,抓过褚画的手置于自己心口,揶揄地说,“在这儿。”
年轻警探咬了咬下唇但没抑住得意又腼腆的笑,这个表情伤透了小女孩的心。那双湖蓝色的大眼睛里渗出怨毒的光,她突然问向对面而坐的男人说,“可你为什么要把尸体藏在酒窖里呢?”
“你得去问凶手,”康泊放下餐具,喝了一口杯中的纯水,“而不是我。”
“屠宇鸣说你很聪明,所以你该知道凶手是怎么想的。”小女孩再次把脑袋偏向身旁的年轻警探,这回她仰起脸来望着他,还以个责怪的口吻说,“你看,你压根不该喜欢他,他并没有你想象得那么聪明!”
“那为什么我们要把食物放进冰箱,又把钱放进银行?”康泊笑了,反而问向了玛丽莲。
“因为不放进冰箱的食物会被吃光,不放进银行的钱会花得一干二净。”玛丽莲仰起脑袋想了想,随后说,“等我们再想吃东西或者花钱的时候,它们就没有了。”
“是的,‘储备’是人类在强大进化压力下产生的行为,是由饥饿恐惧衍化出的本能。”康泊转过脸看了看身旁的情人,而对方也恰好接口问说:“就像采集松果过冬的松鼠?”
“对,很接近。依靠采集和狩猎为生的人类祖先,‘储备’几乎成了唯一的、有效的生存手段。越是胆小忧患的人越依赖于储备,而储备越多的食物越能让他免于死亡的恐惧,也越能满足他心理安全的需要。假设凶手不是一个以掠夺征服为荣的疯子,比如我,”红唇浮夸微翘,男人调侃似的指了指自己,继续说,“把尸体藏于酒窖的这个行为,‘储备’的意义则远远大于‘收藏’,而‘储备’的对象也就不再局限于食物。”
“所以,你的意思是……储藏尸体的凶手是一个有恋尸癖又十分懦弱的家伙?”褚画刚说出自己的怀疑,康泊却用微笑给予了否认。
“我并没有这么说。”
那个笑容看来迷人又有玄机,年轻警探觉得对方似乎别有所指,但他却很快扯开了话题。
※※※
褚画吩咐玛丽莲去洗澡睡觉,待小女孩十分不情愿地去往了她自己的房间,他就和康泊去了卧室。
不算太整洁,也没想象中糟。
康泊抬眼打量了一下房间,床头有一只手雷造型的座钟,墙上却没有挂钟。将那只手雷座钟拿在手里拨看,问向屋子的主人说,“你的房间没有挂钟?”
“我不太爱守时,所以家里只有一只,而那唯一的一只,已经被我开枪打烂了。”两臂张开,警探先生仰头倒向了自己的大床。关于“挂钟”的记忆让他想起了自己上一任的情人,而那个男人今天的反常行为让他深感不安,嘴里轻轻嘀咕出声,“我好像……好像知道‘雨衣杀手’是谁了……可是不可能……怎么会是他呢……”
他想起了曾在他家中发现的女装,想起那个脱[]衣舞女曾表示韩骁频繁现身于“帝宫”的日子正是“雨衣杀手”出现的时间,想起韩骁不止一次对着空气自言自语,想起他对牛郎的恶劣态度以及对这件案子由始至终的过分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