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灵羽望着面无血色的林逸朗,那双曾经分外明亮的星眸,此时已黯淡无光,那双曾经深情似海的星眸,此时已无恨,无爱亦无情,只这一眼,方灵羽已痛彻心扉,她只能按住心口却压不住心中刀绞般的痛楚。她知道的,她如何不知道她的朗,她的朗,要么不要,要么全部,她的朗华美而绝然,在她答应做安国皇后的一瞬,她已亲手将朗的心撕得粉碎。
她想起了那个星光璀璨的夜晚,她的朗,仰望着漫天繁星,在她耳边呢喃:“羽,为什么我身边的人总是匆匆而过,甚至是那样爱我的雨晴,为什么我自幼孤独,在我拥有了一切后,又全部失去……是不是美好的事情总是短暂的,就好像一现的昙花,雨后的彩虹,绚丽的烟火,绽放后转瞬即逝,最后只留下永恒的美好回忆,还有孤独的我……羽,为什么我爱着你,却又感到孤独,我好怕,有一天你也会离开我,就像曾经深深爱我的雨晴……”当时,她扑入了朗的怀里,反复承诺着一句:不,朗!我永远不会离开你!言犹在耳,不想朗的话却是一语成谶!她曾经那样的笃定她会与朗一生相爱厮守,她将朗视得比自己生命还宝贵,可是,今日她却不得不亲手将这一切打碎。朗,是我负了你,我终究是负了你,我此时就应该去死,可悲的是我连死都不能,朗,我的心比你要痛一万倍,我只恨,恨自己生在了这皇家……朗,记住我们曾经的美好,然后,将我彻底遗忘吧,让我为你作最后一件事……
方灵羽原本灵魂出窍的身躯像在一瞬间注入了活力,一株淡雅圣洁的雪莲花在冰天雪地间蓦然绽放,“朗,你先去吧。我有话和端木小姐单独说。”
林逸朗离开了,偌大的殿内,只剩下方灵羽和端木影秋两个人……
“永琏公主,既然你已经答应效仿姃瑛公主,那么我们该商量下具体事宜了。明日我会起草一份国书,你盖下印玺,安国便放人。”
“这不可能。”方灵羽淡淡回道:“没见到衢儿之前,我什么都不会签。”
“公主殿下的意见是?”
“在两国边境交换人质,我随你入安国,衢儿返回大徽。”
端木影秋微微一怔,“永琏公主,是我听错了么?你可知这句话意味着什么?要知道,姃瑛公主也是终生未踏入安国境内,这只是一场政治联姻。”
方灵羽淡然回道:“不,你没有听错。我要入安国,并且,终生不返大徽。如果你没有异议,就这样定了,我于五日后启程。”
端木影秋沉默了……
方灵羽徐徐从座椅上站起,“端木小姐,国事已谈妥。接下来,我要和谈的是私事,是两个女人间的私事,不,确切的说,是三个女人间的私事。只是,这番话,只你我知道便好。”
端木影秋缄默不语,只目不转睛的凝视着面前静静伫立的方灵羽。
方灵羽语气平缓的开了口:“端木小姐,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我便将你视作为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现在看来,我没有看错。你和我是一类人,我们有着同样的眼光,所以,你发现了我精心藏匿的宝藏,你发现了一块无暇美玉……”
方灵羽剪水双瞳静静的对视上端木影秋,眼神中依旧是永琏公主昔日的波澜不惊,“端木小姐,你的手段很高明。你想得到朗,但是你知道,朗是个宁折不弯的人,所以你对衢儿下手,朗也只得就范,而我则被你掐住了死穴。你迫我为安国皇后,你知道,只有这样才能令朗死心,你知道她是个追求完美的人,端木小姐,我应该早一些识破你的用心,在你画下那幅慕鸾公子图的时候,我就应该识破的,可惜,我终究是迟了一步,如今,悔恨已晚……”
方灵羽淡然一笑:“端木小姐,你对朗的这番用心,也许不输我半分,你虽然不曾与她朝夕相处,却对她洞若观火了如指掌,既如此,我今日便成全你。朗,她是个追求完美的人,越是极致的东西,她越是迷恋,反之,她认为有了瑕疵的东西,永远不会再提起兴致。朗的一生,执着的无非两件事情,唯一还有永恒。朗爱我是将我视作她唯一的玫瑰,朗喜欢看星星,因为星星象征着永恒。”方灵羽的泪水顺着香腮潸然而落,却转过身去不想被端木影秋看到,依旧是淡然平缓的语气:“我曾经拥有朗,拥有她整个人整颗心,但是,当我冠上安国皇后这个头衔的一瞬,我便亲手打碎了一切,在朗的眼里,我将只是个瑕疵,我曾经将最美好的一切给予了她,她不会对一个瑕疵品有兴趣了,不会了……所以,我要随你入安国,以后也不会与朗相见,我不想让朗见到瑕疵的我,我要朗记住一个完美的我……”
“端木小姐,朗不是个会照顾自己的人,她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她也是一个,内心孤独的人。她比任何人都要坚强,却也比任何人都要脆弱,她需要一个爱她的人呵护她,她需要一颗温柔心陪伴左右。端木小姐,如果你爱她的心有我万分之一,我今日便可放心的将她交给你,从此往后,她不再是我的朗,而是你的慕鸾……”
端木影秋无言以对,此时也许,她得到了朗,但是,她也彻底的输给了永琏公主,输的心服口服……
五日后,永琏公主将披上嫁衣,嫁与安国为后。
方灵羽牵着林逸朗的手,回到了朗月别墅。她要在最后的日子里,陪伴她此生的挚爱,她要记住这最后的美好,然后,带着这份记忆踏入安国,从此凭着记忆了却残生……这几日,方灵羽屏退了宫女,她不想任何人打搅,她亲手为朗煮饭,她做的都是朗喜爱的肉和辣椒,没有青菜,她要看着朗在她面前吃的开心,她牵着朗的手陪她看落日,她彻夜依偎在朗的怀里看繁星点点。朗睡下的时候,她便将朗的衣服洗的干干净净,将朗随手用的东西码放的整整齐齐,一切都照着朗的习惯,摆在她伸手可及的地方,然后,她会悄悄的回到朗的身边,静静的看着熟睡中的朗,铭记住这张玉颜……
夜晚,是不死不休的缠绵,方灵羽一次次的在朗的怀中绽放,她要朗记住她只为朗一人绽放的美丽画面,她要朗记住她的人她的心只属于朗……她也要将朗的美占为己有,她要将朗永远的铭刻在心底……
直到最后一晚,方灵羽静静的将朗揽在怀里,不舍的拂过朗的青丝乌发,“朗,答应我,明日,不要为我送行,我不想你见到我身披别人的嫁衣……”
大徽王朝金戈铁马威风凛凛的军队,护送永琏公主启程,踏上了前往安国的路程。万千将士,曾经是流血不流泪的铮铮男儿,此时却都在暗自垂泪,这些铁骨汉子哪一个不是心中万分屈辱!
方灵羽一身华丽的大红嫁衣,阖着眼静静的坐在銮驾里,紫玉在一旁偷偷抹着眼泪。青山绿水,故国依旧,方灵羽纤手挑开了车帘,眷恋的目光扫视着这片故土,不经意间,却瞥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依旧是一袭雪衣,静静的骑在霜影的背上,伫立于山峦之巅,身旁是狼单陪伴。
“停。”方灵羽叫停了马车,却不能下去,只能噙着泪水望着远处熟悉的身影,朗,让我再看你最后一眼……一个高大的身影打马而来,越来越近,是狼单……
狼单在方灵羽的銮驾前跪下,将手中一块红绸递到车窗前。方灵羽颤抖的纤手接过了那块红绸,望着那一行行熟悉的娟秀小字,这是,朗写给她的心书:
“落花时候,明灭烟雨后,最怕情柔,留一句哀愁。青山依旧,逆水不流,等到地久。你的温柔,佛拭清风隽素手,悲风忆旧,憔悴几多春秋。一生挚爱,两世哀愁,心碎之前,天青以后。映月白兰衣袖,吹动寂寞柳,一句去留,难舍难留。饮忘情水,苦醉我亡忧。相思如酒,金樽对月情封喉,滴在心口,血刃难抽。远处的残阳,染血色成秋,你的素裙,你的纤手,水样轻愁,席卷心头。裙角飘飞,总是这般,淡了楚颜,尽染寒秋。心系给了你,独舞于山巅,缱绻情思穿云飞天,摇曳了清幽月色。发鬓流苏,氤氲了容颜,梦一场执子手,惘情确不寿。云卷云舒,几劫轮回,尘世的风花雪月,如何能渡你我的苦。于隐隐山水处为你驻足,一句去留,难舍难留,从此守了执念,心洁如莲。梦一场执子手,惘情确不寿,清泪划过地老天尽头……”
“朗……我的朗……”方灵羽的泪水决堤而落,撕心裂肺的痛楚将她的身体从内至外撕扯的粉碎,方灵羽按着心口,苦苦的撑倒在软垫上,不,朗,我不要你难舍难留,我不要你从此心洁如莲,我不要你等到地老天尽头。我要你,记住完美的我,然后,从此忘记我……方灵羽无力的阖上眼帘,依靠在窗边,一双玉手缓缓的拂拭过颈间,拂过那串铂金项链,拂过那朵水晶玫瑰花,一遍一遍,不舍的爱抚,最后,轻轻的摘了下来,捧在掌心吻在唇间,然后,从车帘里伸出一只细白的手,将那串项链递给了窗外的狼单……
梦一场执子手,惘情确不寿……尘世万千繁华洗尽,命运之神立于高高的云端,俯瞰着卑微的世人,此岸花开,彼岸花落……
作者有话要说:衲子:什么?想看甜的?霸王票有没有?
懒鱼们齐呼:这个没……没有……
衲子:那长评撒花有没有?
懒鱼们悄声:我们不是懒么……
衲子:那眼泪有没有?
懒鱼们异口同声:这个有的是……
衲子:那就先哭几天吧……
懒鱼们群情激愤:不带这样玩我们的,这是在威胁在恐吓么!这也太腹黑了!
衲子:你们懒了这么久,我就不能懒几天了?辛苦半天也没人疼没人爱,不如和你们比下谁更懒……{无辜殃及的好鱼们,衲子会在番外中好好补偿你们的……)
方灵羽望着面无血色的林逸朗,那双曾经分外明亮的星眸,此时已黯淡无光,那双曾经深情似海的星眸,此时已无恨,无爱亦无情,只这一眼,方灵羽已痛彻心扉,她只能按住心口却压不住心中刀绞般的痛楚。她知道的,她如何不知道她的朗,她的朗,要么不要,要么全部,她的朗华美而绝然,在她答应做安国皇后的一瞬,她已亲手将朗的心撕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