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朗护着方灵羽躲进城楼里避雨,方灵羽疲惫的依靠在林逸朗肩上,怔怔的望着外面那幅烟雨凄迷的景象,沉默不语......
林逸朗心疼的把方灵羽揽紧在怀中,脸颊爱抚过方灵羽的鬓发,她从未见过方灵羽像现在这般低落,她知道,事态一定是严重到了相当的程度,否则,坚强的永琏公主不会像现在这般无措,更不会说出让她带着衢儿离开的话...林逸朗又想到,她制造的火炮,在覆尘子的帮助下,最快也要等十日才能打造成功,而且,也只有十门,时间太过仓促,火药和火炮又有限,真要面对几十万汹涌如潮的敌人时,她并没有必胜的把握!
“羽,有什么心事,不能对我说么?”林逸朗声音低哑。
“朗,也许我错估了形势...也许,我不该向南陵王借兵...但是,该来的总是会来的,不是么?”方灵羽喃喃低语,又像似在自言自语。
“羽,不要这样,这样不像你,不要怀疑自己。”林逸朗的眼神中流露着担忧。
方灵羽又是沉默良久,再开口语气已是换做了坚定:“朗,我要你带着衢儿离开这里!明日一早就离开!”
“呵呵,你让我带着衢儿逃开这一切么?呵呵...”林逸朗忽然松开了怀抱。
方灵羽的语气却是更加的强硬:“朗,你可知我们现在的处境?方天鹜的八万大军十几日内便要兵临城下!宣国十万大军陈兵边境虎视眈眈!梁任捷所部或许对付方天鹜还是有胜算的,但是击退方天鹜之后呢?宣国趁机进犯我们该如何应对?还有南陵王的十五万大军,敌友莫辨!我们可能要面对的是三十三万大军!朗,事态已经迫在眉睫!我不能让你和衢儿冒如此大的风险!再不走,怕是想走也走不成了!”
“那你呢?你为何不走?”林逸朗目光炯炯的对视上方灵羽。
“我,我自然是不能走的,我要留在这里稳定军心,再者,我还要尽力争取南陵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林逸朗忽然间迈出几步,双手撑在城垛之上,身子半倚出外,暴露在雨水中,面对着那凄风苦雨发出仰天长笑!方灵羽被这笑声惊得转过了身,错愕的望向林逸朗。
林逸朗蓦地止住了笑声,再转过身,一双星眸已是噙满了泪水,青丝乌发已被雨水淋得尽湿,她忧伤的望向方灵羽的双眸,像似要看穿她的心灵,声音也显得格外的凄绝:
“羽,你认为我们能跑到哪里?逃跑会有用么?如果你胜了,我们逃是多余的。如果你败了,那么,我们逃又有什么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躲得过一时躲得过一世么?况且,此时你要我离开,是要置我于何地?难道,在你心里,我们只能共享乐不能共患难么?难道面临生死考验之时,我不值得你信任么?”
“灵羽,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此时我若离开,将你一人至于险地,他日,如果你胜了,我该用何种面目回来面对你?如果你败了,我又有何脸面独活于世?羽,虽然此时我们处境凶险,而我也还没有必胜的把握,但是,只要我一息尚存,就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和衢儿一分!”
方灵羽阖上眼帘,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林逸朗牵过方灵羽的柔荑,哽咽的嗓音变得格外的温存:
“灵羽,我们是爱人,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不会抛下你,即使是泰山压顶,山崩地裂!我也要与你一同承担!”
林逸朗情深款款的双眸坚定的对视上方灵羽的朦胧泪眼:“羽,难道你忘记了我们江上的誓言,我们说过此生不相负。那句誓言在我心底意味着:生死契阔,与子成说!”
方灵羽抽泣出声,在这生死存亡之际,她再没有一丝的恐惧,她只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幸运,有这样一位爱人与她生死相依,不离不弃......她揽过林逸朗的脖颈,整个人扑倒在林逸朗的怀里,千言万语化作口中反复的低喃:“朗...朗...我的朗...”她的脸深深埋进林逸朗的颈窝,仿若这个凶险莫测的世间也不再那么冰冷,因为有了这个温暖的怀抱足以令她心安......
也许是因为爱人的鼓励,也许是因为守护爱情的决心,方灵羽不再踌躇。当夜,她召来狼单,密嘱了他半个时辰,狼单连夜启程,揣了方灵羽的密旨,带领了几十个侍卫策马向南而去......
方灵羽开始积极备战,每日她都要和梁任捷出现在将士面前,让大家知道永琏公主会与他们并肩作战,这极大的鼓舞了士气,在这十万将士眼中,他们是在为保卫大徽而战,是为了保卫美丽的公主殿下而战,他们是正义之师,王者之师!生亦何欢,死亦何惧?铁血男儿,即便战死也是死得其所!
而林逸朗则在争分夺秒的和时间赛跑,她没日没夜的奋战在院子里,赶造更多的火药,这四面楚歌的险境反而激发了她野兽般求生的本能,她已顾不上那许多,顾不上什么尸横遍野什么人间道义,如果有谁敢伤害她之挚爱,她会叫敌人血流成河,她不在乎万劫不复!泰州城里的硝石、硫黄都已经被林逸朗用尽,终于,两千枚手掷弹运送上了泰州城楼,两百名亲兵推着十五门火炮,在北城门口高高架起,一字排列开......
凤栖堂变作了临时指挥所,所有的军情决策都由这里发出,方灵羽下旨关闭四个城门,无论哪方军队未奉旨都不可入城,擅入者斩!一时间,整个泰州城像似个铁桶般,被捂得严严实实,只许出不许入!方灵羽又颁旨赐太傅林逸朗赞襄军务之权,不予军职。林逸朗和梁任捷商议排兵布阵的详情,制定了几套作战方略,一切都在紧张而有条不紊中进行。时间过的飞快,一晃十数日过去了......
这日一早,阳光明媚,晴空万里,泰州城的百姓们像往常一样,起个大早,升起炉灶,渺渺炊烟在城中弥漫开来......忽的,天边卷起了漫天黄沙,从城北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这诡异的天象让百姓们都停下了手中活计,步出宅院,泰州城的大街小巷,一时间人头攒动,紧接着,还不待人反应过来,交头接耳声便被淹没,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战鼓声,嘶喊声令脚下的大地都开始颤抖,漫天黄沙之下,犹如万马奔腾而来,空气间弥漫起令人窒息的肃杀之气......
蓦地,泰州城中广场之上,响起一阵钟鼓乐声,百姓们纷纷涌向广场,北城门口,忽然间响起震天动地的大炮声,接着,一队队举着龙旗,宝幡的内侍从行宫中走了出来,三千名顶盔带甲的军士,在广场的东西南三面,排成了三个方队,如钢浇铜铸一般,岿然不动。随后,又有十二队御林军列成方队,威风凛凛的走过,百姓们正目不暇接的望向这龙师虎威的阵势,紧接着,又见那御林军方队后,龙辇徐徐驶来,龙辇之前,两员随驾大臣,骑着高头大马,一个戎装佩剑,黑袍黑马,正是上将军梁任捷,另一个羽扇纶巾,白袍白马,正是皇帝太傅林逸朗。两人一黑一白一文一武甚是醒目。
林逸朗递给梁任捷一个眼神,梁任捷接到暗示,把文启皇帝钦赐的宝剑高高举起。霎时间,号角声响彻天际,军乐队奏起了雄壮的军歌。梁任捷率领众将士俯伏在地,行三跪九叩首的大礼,扬尘舞拜,山呼万岁。数千铁甲军士,也同时发出了山呼海啸似的喊声: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就在这一片山呼海啸声中,文启皇帝方天衢头顶金盔,豹尾饰甲,一身明黄鲜亮的龙袍,腰间扎着一条镶金饰红,宝石闪光的玉带,显得格外的精神。身后,永琏公主一袭火红的如意缎绣五彩祥云朝服,雍容华贵,仪态万千。
方天衢手按宝剑,迈着沉稳的步伐,登上了高台,这个年轻的帝王,此时心中充满了豪情,充满了自信,他轻轻地举起手,向四周欢呼的百姓致意,高台下,立刻变得鸦雀无声。
“将士们,方天鹜狼子野心,谋反篡逆!对外与宣国勾结,许诺我大徽三洲之地,谋他一人之荣华富贵!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朕亲帅十万铁军讨此国贼。不灭逆贼,誓不罢休!”说着,从腰间箭囊中,抽出一支镶金的雕翎箭来,“啪”的一声,撅为两段,“有临阵怯敌,不遵号令贻误军机者,犹如此箭!”
高台之下,数千军士,数万百姓,听到皇帝此话,立时跟着一片山呼海啸:
“不灭逆贼,誓不罢休!!!”
梁任捷站起身来,大喊一声:“升旗!”
军乐号角之声再次响起,一面明黄的龙旗,在广场中央冉冉升起。龙旗飘扬,鼓乐高奏,方天衢疾步走下高台,翻身上马,大喝一声:“三军出发!”
泰州城北门“咣啷啷”大开,文启皇帝率领着数千铁甲,浩浩荡荡的向城外三十里军营开去......
林逸朗护着方灵羽躲进城楼里避雨,方灵羽疲惫的依靠在林逸朗肩上,怔怔的望着外面那幅烟雨凄迷的景象,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