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大堂,横七竖八放着一些简陋的木头桌椅,上面的油腻隐隐可见。或许正是因为装修的简陋,所以这里客人并不多。昏黄的灯火在穿堂而来的风中摇曳。人的心情也在这半明半昧中起伏不定。室中仅有的几个人大多喝着闷酒,想着心事。
何其欢也呆呆望着烛光,想着两老的事情:
人之初,是性本善还是性本恶
为人处世,以善待人还是强势做人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怎样报
人善被人欺,老天不欺老天怎样不欺负
………………
他喝一口清茶,微苦,但苦后,慢慢转甜,口齿留香。
他再咪一口黄酒,香中带涩。沉迷中让人心热。
茶水、酒水,清冽地倒映着摇曳的烛火,沉默着暗示着什么。
唐潇见何其欢喝口清茶,咪口老酒,如此喝茶或者喝酒倒也少见,不由看了他几眼。
何其欢干坐着没有事,再加上为两老事情的苦恼,也想找个人倾诉。唐潇是小雪的哥哥,又几次帮助过他。于是,见唐潇打量他,何其欢也笑吟吟向唐潇打起了招呼。
“唐兄,小弟有个问题始终难以处置,想请教唐兄。”何其欢向唐潇拱拱手道。
“请讲!”唐潇放下酒杯,端坐凝视何其欢。
“唐兄,你说做人到底是善良好,还是凶恶好不要简单的说教,要实实在在的。”何其欢诚恳道。
唐潇沉思下道:“既然你这样问我,想必对这个问题有了一定的思考。是的,简单的道理大家都知道,很少会有人说凶恶好,善良不好。对不对但大家都清楚,为什么还经常会问这个问题呢”
唐潇似是在问何其欢,又好像在问自己。
何其欢凝神注视唐潇,唐潇也凝视何其欢,两双明亮的眼睛在昏暗的灯下对视。
“问这个问题的关键,并不在于这个问题的一个简单答案,而是人生的一种选择,一种坚持。”唐潇接着缓缓说道,他举起酒杯,定定看着杯中的酒。
而何其欢放下酒杯,认真听着。
“善,何为善,良,何谓良”唐潇的目光从酒移到何其欢身上。“这世界上许多东西,不能简单的以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来划分。善良、凶恶也一样。”
他突然掉转话头:“你知道白衣堡嘛”唐潇问。
“不知道。”何其欢摇摇头道。
“哦”唐潇看看何其欢,爽朗地笑了,“现在江湖人能大胆承认不知道白衣堡的可真少见,你是我所遇到的第一人。”
他不知道,何其欢本就不是江湖人,或者进入江湖还没有几天,自然不知道对江湖人应该是常识的一些信息。但唐潇却欣赏何其欢这种不做作的姿态。
唐潇陷入了深深的回忆:现在白衣堡在江湖固然是名声显赫,但八十年前,大部分江湖人就和你现在一样,根本不知道白衣堡这个名字。
我们白衣堡在帝国西北部,那里是穷山僻壤,民不聊生的穷地方,没有丰富的资源,没有便利的交通,说的难听点,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但人活着就要求生存,求上进,于是有了这样一群人站了出来,他们有铁一样的决心,有钢一样的意志,他们相信,凭着他们的双手,靠着他们的努力,荒山会鸟语花香,戈壁能成为一片沃土……
唐潇的眼充满了崇敬,似乎看到了他的前辈奋勇拼搏的那一幕……
但险恶的环境、恶劣的条件、阴险的圈套却时时伴随着他们,阻碍着他们
种田,有无数四处穿行的野兽来捣乱;
收获,有无数流窜的土匪、盗贼在窥视;
成功,有虎视眈眈的四邻居要威胁;
丰收,有私欲熏天的伙伴要贪、要腐……
怎么般
只能以暴制暴、以冷对冷。他们用铁一样的纪律,用铁一样的手腕对待私欲熏天的伙伴、虎视眈眈的四邻、流窜的土匪、盗贼、穿行的野兽……
终于打出了一块天地!
他们本身没有什么享受,却为后人留下了一片阴凉。
唐潇猛地转头,盯着何其欢道:“对我们这些后人讲,他们是否有善心、有善念、有善果!”
“有!!”何其欢毫不犹豫点头。
“但
对于那些原来可以游弋山野的野兽、对那些原来可以自由掠夺的强盗、对那些原来可以欺诈我们却被我们杀得家破人亡的四邻哪他们会认为,我们的前辈善心、有善念、有善果!”
何其欢苦笑摇头。
“所以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善与恶,只有相对的善与恶。”
“即便对于一个人来讲,也没有纯粹的善与恶,只有模糊的善与恶善与恶。尤其是对世上的大部分人来讲,更是如此。”
没有纯粹,只有模糊何其欢陷入了沉思。
唐潇也沉浸在思考中,一时间,室中有陷入沉寂,只有风不紧不慢吹着,吊灯和灯笼发出嘶嘶的轻轻摇曳声,更衬托了室中的沉寂。
噗一盏灯笼里的蜡烛爆出一响,同时惊动了两人。
唐潇黑亮的瞳孔凝视着何其欢道:“不要纠缠于简单的善恶之分,重要的是自己要有一个抉择,树立一个追求……”
“追求”何其欢重复。
“对!就是要有自己的信念!”唐潇的眼里突然冒出明亮的光芒,甚至盖住了烛光。“我的前辈们就是靠信念支持着打出了白衣堡的威名。
他们相信,天生我才必有用,他们相信,上天降生他们在北疆,就是要他们改造那里。因为有他们,穷乡僻壤会成为武林人一个圣地!因为他们,这个地区的人们从此会过上好日子。这就是他们的信念,也就是这个信念支撑他们奋斗、再奋斗。”
唐潇似在叙述、又似在询问,问自己、问何其欢、问天地:
“善,何为善良,何谓良
常怀一颗感恩之心,对自然、对他人;常怀一颗敬畏之心,对天地,对良心
这就是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