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人走完,闵姜西出声问:“怎么了?今天提到作文的时候,感觉你有点欲言又止。”
丁叮没跟闵姜西撒谎,如实回答,后面又补了一句:“我觉得今年的语文卷子不难,我没遇到不会答的题,有两个叫不太准的,前面九十分,保守估计,八十分我应该可以拿到,就是作文我不敢保证,但我没跑题。”
闵姜西说:“只要不胡编乱造,说些风马牛不相及,明显有问题的言论,零分首先排除,高考作文审批是三个人同时看,取平均分,像是字迹工整,段落分行舒服,这些都会相应加些印象分,毕竟审批老师几天之内要看成千上万份作文,很多时候都是过眼不过脑。”
丁叮点头,“嗯,黄老师跟我说过。”
闵姜西道:“作文分高分低,有时候还真是拼运气,是让老师眼前一亮,还是赶上他们心情正烦躁的时候,觉得你在高考这么重要的场合上还要玩叛逆,这些都是看几率的,你写都写了,现在也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专心考好之后的科目,毕竟往后的几科没有让你临场发挥的余地,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丁叮脸上没有不安,反而是坦然居多,“我落笔之前就想过,这样的责任我承不承担得起,我能,我不是一时冲动,我想了的,正常状态下,老师让我把作文估到四十五分,我写的那篇,最差也应该会给我二十分,这二十五分,可能会影响我考深大,如果深大上不了,我就报深大附属医科大学,也是一本,我之前查过资料,他们的儿科很好,无论深大还是深大医科,进去后我还是会一样认真读书,我为我自己的选择负责。”
闵姜西看着面前的丁叮,沉默数秒,缓缓勾起唇角。
丁叮见她不说话,有些忐忑的问:“闵老师,我让你失望了吗?”
闵姜西摇摇头,“我刚刚想到佳佳,去年的这段时间,我总在跟她说,高考不是人生唯一的出路,就像中考,小考,现在连幼儿园都要考试,为什么偏偏要把高考看得跟性命一样重要,它甚至连未来都不能决定,决定未来的是选择什么样的生活态度。”
闵姜西看着丁叮,眼带欣慰的说:“比起你这一年内积累的知识,增长的分数,我更开心的,是你开始学着选择人生,在你考试之前,我从来不敢说,高考的时候我们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一面了解什么叫电位差,一面熟练的背诵各种化学方程式,可生活中我们连电闸在哪都不知道,更不像人说的那样,化学学得好,分分钟就能配个毒出来,这种话听起来像是在说学习没有用,对那些勤学苦读的学霸们特别不公平,毕竟我就是知识的最直接受益者,我可以把十几二十年的辛苦变现,但更多的人大学毕业后做着跟自己本职毫无关系的工作,更别说是高中时学的这点东西,两年不用就忘得差不多了。”
“这些年大家都早讨论应试教育,有人喊机械,有人喊悲哀,有人说高考是留给没有背景的普通人,最后一次的公平,这些声音或对或错,现实里也只能是对号入座,毕竟像秦佔和荣一京,他们甚至不用参加高考,人生一样前程似锦,楚晋行是典型的寒门,但你觉得他能走到今天,只是因为高考考了全省第一吗?因为他知道自己要什么,并且每一次都在全力以赴,我们看到他的成功只是结果,他不是没有失败,只是没有倒下,我今天说开心,不是因为你在考高作文上叛逆了一把,是因为你告诉我,你在叛逆的时候也是清醒留有底线的,并且你心甘情愿为自己负责,这就够了。”
丁叮从闵姜西这番话里,不仅听到了嘉奖,也听到了批评,她认真的点头,“以后我会更小心,凡事三思后行。”
闵姜西道:“我的话你听听就好,觉得有用的就试试,觉得没用的就左耳进右耳出,经历过的人总是希望亲近的人走捷径,恨不能丝毫差错都不出,一条大路通罗马,但我们都是一路跌跌撞撞走过来的,又有谁是真的很听父母长辈老师朋友的话,日后你要是遇见忠言逆耳的人,不要不高兴,因为他们是吃过走弯路的亏,希望你好,你自己也要时刻提醒自己,肆意和冲动是在相对实力的基础上,今天是深大和深大医科之间让你选择,你觉得哪个都行,如果是一本和二本之间,你还这么做,那就是实力不够的鲁莽,我可能明面不会说什么,心里也会瞧不起你。”
闵姜西从不对丁叮说重话,但最后一句,丁叮心底咯噔一下,像是醍醐灌顶,也是悬崖边的警钟,她不想让闵姜西失望,更不想让她瞧不起,所以,是不是越努力,越有能力,能获得的肆无忌惮就更多一点?
她终是没有问出口,因为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往后的这几科,她必须要考好,一定要考好,也许只有最终的成绩才能给出答案,她到底是实力之下的鲁莽,还是实力之上的放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