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敬不由问道:“那娘娘是不是也该回宫了?”
朱佑樘沉默了一下,道:“再等等,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好了,你下去吧。”
朱佑樘挥了挥手,萧敬便告辞而出。
这时,朱佑樘却有点儿不安地将报纸放在御案上,揉揉太阳||穴,显得有几分疲倦。
“来,今个儿就在正心殿就寝吧,朕有些乏了……”
………………………………………………………………………………………………………………
刘昌被拿问,紧接着宫里头也进行了调整,大多数人仍然不知刘昌到底犯了什么忌讳,可是也有小道消息流出来,说是宫里出了反贼,反贼二字实在是非同小可,以至于这紫禁城里变得越来越不安起来。
大年三十,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姗姗来迟。刘大学士府邸的校尉已经如潮水一般散去,不管怎么说,京师里头那紧张的气氛终于消弭了不少,今日就是一年的最后一日,天空下起了鹅毛大雪,清早的时候,大家都朝贺一番,再随便到衙门里坐一坐,就可以正式地歇息一段时间了。
到时候,各大衙门除了必要的留守之人之外,所有人都可以好好地过年,因此黎明时分,位于内东城的官宅子里不少官员都早早起来,心情轻松地洗漱更衣。宅子外头的轿夫们冒雪抬着轿子在外头等候多时,街道上覆盖着积雪,冷风呼啸,提着灯笼的门子们给老爷们照着路,一直送出门去,而老爷们上了轿子,一声吩咐之后,轿夫们搓搓冻僵的手,便开始动了起来。
廉州侯侯府这边,柳乘风起得也是蛮早,本来这几日,他清早起来都得去张皇后那边问安的,不过今个儿不同寻常,现在张皇后还未起来,因此也不敢去打扰,匆匆地穿了衣衫,用过了糕点,朝贺这东西最是烦闷的,一大群人按着规矩说着不是自己的话,礼仪冗长又繁琐,一站就是老半天,若是不填下肚子,鬼知道要折腾多久。
他兴致勃勃地吃了茶点,李东栋清早就在外头等了,如今的李东栋显得比过往更加稳健一些,不过脸色多出了一些疲惫,今个儿送柳乘风进了宫,他就在宫外等候,到时候再陪柳乘风到衙门里转一转,便要收拾下行囊回李府去,等过完了年,再到柳乘风身边来。
柳乘风出来的时候,他如一个恪尽职守的秘书一般,低声对柳乘风道:“侯爷,事情已经妥当了,刘昌已经全部招供,是东厂那边拿下来的。还有,刘吉那边的人也已经撤了,不过侯爷这一次把他惹到了这个地步,只怕他……”
柳乘风冷笑道:“由着他去吧。”
李东栋不由莞尔,柳乘风这个人的性子就是如此,总是让人摸不透。
他随柳乘风到了中门这边,柳乘风登上了车,李东栋在后头的一辆车中坐下,两辆马车在一队校尉的护卫下飞快地往午门去。
午门已经充塞了不少官员了,朝贺和朝议不同,参加朝议的官员是有规定的,什么人可以参加,什么人不能,要多少品级之类,可是朝贺的人却是越多越好,无论是贵族是官员,官职是高是低都有份参与。
因此,今个儿这外头尤其的热闹,那些核心的大佬都靠着午门边站着,其余的人则是在远处聚成一堆说话。
柳乘风车驾到的时候,倒是引起了不少的乱子,谁不知道前几日柳乘风和刘吉二人闹得很僵,锦衣卫把刘吉的府邸围了,一个大学士,一个驸马都尉,这两个冤家凑在一起,却不知会闹出什么来。
柳乘风下了车,直接到了午门边,本来以他的身份,还真未必有这资格站得这么近,可是他当仁不让,自然也无人说什么闲话,只是还是有许多人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露出几分不可思议的样子。
正文 第四百九十六章:是官是贼,只在今日
第四百九十六章:是官是贼,只在今日
柳乘风的出现,除了引起了哗然之外,大多数人只是打量了一会儿,见没有什么动静,便各做各事去了
倒是靠着午门这边,挨着午门站着的李东阳、谢迁、马文升、刘大夏等人对柳乘风来了几分兴致。
柳乘风走过去和李东阳打了个招呼,李东阳微微笑道:“据说锦衣卫已经拿住了乱党,只怕柳佥事这一次又有恩赏了。”
柳乘风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乱党是拿到了没有错,可是不少人知道锦衣卫查了半天却是给东厂截了糊,那刘昌是让萧敬近水楼台先得月拿住的,据说东厂那边已经审问出了结果,刘昌供认不讳,李东阳的这句话让人不禁有一种讽刺的意味。
柳乘风不禁端详李东阳,见他确实没有别的意思,才点点头道:“哪里,哪里,这都是皇上圣明。”
一旁的刘吉一直在用眼角打量柳乘风,满肚子的火气,可是这时候又没有办法发作,只是斜眼看着他,良久,突然冒出一句话道:“李公,听说东厂那边也立了大功。”
突然冒出这么的一句分明是挑拨离间外加恶心柳乘风了,李东阳却只是笑了笑,抿嘴不答,柳乘风见了刘吉,倒是给刘吉行了礼,道:“刘大人,下官奉命查案,若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刘吉没有理他,却只是微微一笑,站到了一边去。
现在天色其实还早,天空下着雪,大家又不能撑伞,更不能去别处躲避,所以除了贴着城门站的一些大人物之外,其余人只能在雪中捂着手瑟瑟作抖。
与此同时,在迎春坊附近的一处别院里,琴声已经戛然而止,紧接着,一个管事拿来朝服,请这老者穿上。
老者之下是数个跪倒在地的武士,他们直挺挺地跪着,没有发出一丝的声息。
老者穿上了朝服,戴上了纱帽,踩着靴子在这厅中踱了几步,随即舔了舔干瘪的嘴唇,慢悠悠地道:“今日是朝贺的日子,京师大小官员都要入宫,也就是今日,是决定胜负的时候了,今日诸位随我入宫,拿下皇上和朝廷百官,则整个京师群龙无首,定会引起大乱,到了那时,明教各地分舵不但可以趁机起事,便是宁王等人也会借机行事。天下大乱,即是我等火中取栗之时,现在新军、勇士营都在城外,城中各大衙门,都有不少是我们的人,十二卫亲军,皆是听从我等调遣,箭在弦上,已经不得不发,诸位听我号令,随我入宫!”
“遵命!”下头的武士一齐大喝。
“王芬,待会儿一旦宫里出了乱子,外围的亲军定然慌乱,你借机带着你的人,就说奉命平叛,杀入宫去,夺了宫门。”
“是。”
“赵志敬,朝殿附近的亲军都是我们的心腹,可是一旦我们包围了朝殿,其他各宫的亲军必定来援,你带一队心腹,无论如何也要阻挡一阵,待料理了朝殿,等老夫逼迫那狗皇帝下了旨意,令各军不得擅自调动,便算你头功。”
“遵命。”
“吴成,城门那边,一旦狗皇帝下了旨意,老夫会立即让人把旨意送出宫去,你接了圣旨,尽快带一队人马控制京师各门,尤其不得让新军和勇士营入城。”
“是。”
“邓平,你分一队人马速去廉州侯府,定要生擒了张皇后,至于其余人……杀无赦!”
……………………
老者隐在屋子的昏暗中,下了一道道的命令,随即冷冷一笑道:“胜负只在今日,老夫在这京师潜伏了二十年,二十年……哼哼,现在,总算可以做一回人了,拿下狗皇帝,拿下那些文武百官,控制住京师,则大局可定,一旦狗皇帝到了我们手里,立即派人前去总堂传消息,知会明王,还要派人去关外,去南昌,到时候三四路军马一道起事,我等则迎明王入京称帝,到时诸位都是从龙之臣,因此今日诸位务必竭尽全力,到时自会论功行赏!”
下头的武士尽皆激荡不已。
大明朝的江山现在稳如泰山,可是这老者所许出的愿景却让这不可能变为了可能,控制住了京师,天下就会大乱,到时各路反王一齐起事,再有瓦刺、鞑靼人里应外合,便是朱元璋在世,也绝不能做到力挽狂澜。
这些人随这老者在京师里潜伏了二十年,二十年里不知收买了多少亲信,而今日就是展现实力的时候。
老者的眼眸在昏暗之中闪烁过一丝厉芒,他微微眯起眼,不由叹了口气:“只看今日了,今日之后,你我是官是贼,立即就能分晓。走吧,上朝!”
……………………………………………………
宫门大开。
官员们鱼贯而入,整个紫禁城已是修葺一新,威武的大汉将军以及左右金吾卫的亲军虎背熊腰,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再往内宫深处,便是正殿,正殿附近的勇士营的护卫已经更换,全部是清一色的斗牛服服色的亲军侍卫。
两班朝臣依次进了正殿,而此时,朱佑樘已经等候多时了。
朝贺的规矩,确实是繁复无比,有专门的太监在旁不断唱喏,行礼……颁布旨意……勉励官员……
柳乘风站在队伍之中,显得有些不是很耐烦,而丹陛上的朱佑樘,似乎此刻的心情还算不错,虽然他一言未发,却没有表现出慵懒,反而是精神奕奕,穿着冕服,戴着通天冠,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年轻了不少。
再之后是从内阁大学士开始,开始称颂,其实就是对一年的内阁阁务做个总结,把一些喜庆的事报出来,至于不太喜庆的事自然只字不能提。
内阁大学士之后就是六部尚书、侍郎等官员,而柳乘风站在武官的班中,却是东张西望,也好在这不是在课堂里,若是在课堂,老师对这种害群之马早已一个粉笔头甩过去了。朱佑樘倒不是没有注意到这个家伙,见这个家伙不安分的样子,便是想抄家伙砸下去也得拼命忍着,这种隆重场合,身为天子是万万不能有什么过份举动的。
一个时辰过去,这仪式才算刚刚起了个头,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就匪夷所思了。
一个太监快步进来,这个太监显然很陌生,既不是皇帝身边的随侍太监,也不是宫中十二监的首脑,莫说是文武百官,就是朱佑樘对这太监也没什么印象。
宫里的太监这么多,能接近皇帝的其实并不多,不认识一个太监也是稀松平常,只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太监,居然在朝贺的节骨眼上冲进殿来,这就匪夷所思了。
朱佑樘的脸上布满了寒霜,他的脸色想来非常不好看,他素来是个重规矩的人,在这个时候有人进来耽误了朝贺,这事儿传出去,肯定会惹人笑话。
百官们见状,连那说着贺词的几个官员也住了口,纷纷看向这太监,似乎也觉得事情有些出乎寻常。
这太监居然落落大方,不卑不吭地走入殿中之后,跪下向丹陛上的朱佑樘行三跪九叩大礼,随即正色道:“陛下,亲军都指挥使娄封娄大人求见。”
娄封……
所有人都呆住了。
娄封这个人,大家是知道的,现在宫里查出了刘昌是乱党,而娄封奉命警卫宫中,宫中的防务都归他负责,因此原本要入殿朝贺的他,虽然也有入宫的资格,可是却不能入殿。
这时候,娄封要觐见做什么?难道这朝贺也有他的事儿?
朱佑樘的脸色青白,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他冷冷一笑,道:“滚出去!”